第二十六章
金俊秀跑来的时候，我还在机场喝咖啡，我给他叫了杯橙汁，他一口气就灌进去了大半杯。我说，又不是时间不够，你怎么感觉像来救火似的。金俊秀笑了下说，有种私奔的感觉，心会砰砰的跳着，好像要撞出来一样。我笑，然后飞奔过来之后，却看到心爱的人的未婚夫在机场等着捉奸？
金俊秀一口橙汁呛住了，咳咳的咳个不停，我一边俯过身子给他顺背，一边问，今天的比赛怎么样啊？金俊秀说，三比一，那还用说，我们队的实力可是通过国家ISO系统质量认证的。让他们进一个球，我们教练还让晚上开会检讨呢，还好我进球了，教练才让请假不参加分析会的。
“对了，你在队里是踢什么位置啊？”“当然是前锋啊，绝对的主力前锋。”我长长的哦了一声，果然就是那种不顾生死往前冲的类型。金俊秀看我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就问，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觉得挺适合你的。金俊秀也不多想，一脸的得意，摸了下鬓角说，赫在说我长得就像前锋，看着就跑得很快。于是我很自然的觉得李赫在肯定也不会是后卫，以貌取人的话，猴子跑得也是飞快的。
严格的说，金俊秀并不是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觉的，起码在我让空姐帮忙拿份报纸的时候，我听见他也说了声，顺便也给我份。然而在隔这句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金俊秀的脑袋就飞速的垂到了我手肘的高度。
我打开毛毯给金俊秀盖上的时候，他似乎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安心的把头压在我的肩膀上了，应该是刚洗过的原因，金俊秀的头发上还带着一点香气。我就在这点似有似无的香气里，和每一次坐飞机一样，一目十行的看着报纸，但今天似乎又有点不一样，这点不一样在于，我觉得很安心，似乎不管是去往，还是回来，都没有以往那种强烈的孤独感。
我偏头看着金俊秀沉沉睡着的脸，他睡着的时候，看上去不像醒着时那么生机勃勃，皱着眉头的样子少了很多的孩子气，倒是多了很多真正的男子气概。我在毛毯下轻轻把金俊秀的手，包进我的手心，然后靠着他开始发呆。
以前的时候，常常听沈昌珉说，发呆是会传染的，我是病源，然后感染了金在中，接着金在中就凭借着其出色的遗传和变异功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顺利演变成为了发呆中的战斗机。当时金在中好像是操着平底锅，满屋子追着沈昌珉打的吧。到底是平底锅还是奶锅呢，围裙的图案我倒还记得是粉红的Hello Kitty，当我抑制不住开始琢磨这些的时候，真有点想笑了。
有多久没去想以前的那些事情了呢，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现在真的去想了，却发现幸福的比以前还幸福，悲哀的也变得很豁达。金俊秀呢喃着动了下，空着的一只手很自觉地扶住了我放在毛毯下的那只胳膊。我抿了下嘴角，命运其实终究是公平的，正义善良不一定能取得太多的回报，但它总会装成不经意的样子，丢给你些看似普通的种子，有些你就算随便撒了，都能长出片金黄的向日葵地来。


第二十八章
父亲执意留我们在他家里吃了午饭，高恩的母亲特意做了韩食，高恩很直接的说吃不惯，父亲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的闭上了嘴。高恩的母亲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都多少年没做了，也就只记得这些了。金俊秀说，很好吃，然后偏过头问我，有天，你说呢？我说，阿姨，你的手艺很好，很地道的韩国味道。
父亲似乎对金俊秀一下子起了兴趣，说：“俊秀，你是在这边读书么？”“他是韩国的足球yun动员，爸爸，2010年韩国国家队就有他的，太伟大了，我真崇拜他。”父亲笑了下说，你前段时间不还说你崇拜你哥哥吗。你哥哥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还真没反应过来说的是我，倒是金俊秀第一时间插上了话，他说，我也很崇拜有天的，是他的忠实歌迷。
临走时，悄悄的给父亲塞信用卡，说有什么需要的，您就给我打电话。父亲不说话，只是把信用卡推了回来。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毫无裂缝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忽然就土崩瓦解，他说，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你现在能常回来看看，以后能记得在我墓前放束花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我哽了下嗓子说，爸，过去的都忘记吧，我们现在都挺好的，你要好好治病，我下次带有焕回来看您。父亲低低的应了声，把我的手握住，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当了一辈子坚硬如铁的男人，背着的外壳太坚硬，便再也表达不出自己柔软的内心。
在回酒店的路上，金俊秀问我，你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么。我有点诧异的望向他，他说我的手机忘带了，还有我也没带换洗的衣服，你能陪我去买吗。金俊秀在我的审视之下，脸一点一点的红了，他说，我带了钱包的，可是我不太会讲英语。我说，那你带了什么呢？
金俊秀抬起头看着我，这次连耳尖都红了，可他斩钉截铁的说，真心。我大笑着把他乱蓬蓬的脑袋揉得更乱，笑够了才说，金俊秀，谢谢你。他拍开我的手说，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把金俊秀搂进怀里，贴着他的额头吻了下，我说，金俊秀，我真喜欢你了，你可想好了，再多喜欢一点，你这辈子就只能呆在我身边了。金俊秀在我怀里，挥了下他的小爪子，他压低声音吼，司机大哥在看着呢。我说，没事，即使你现在要去打劫银行，司机也会带你过去并且跟你说，Good Lucky 的，这就是所谓的人|权**。
金俊秀在我怀里安分了，然后他说，那你以后可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了，总觉得你随时会爆炸似的。我说，金俊秀，你的比喻可真喜感，好像演美国的情景喜剧似的。“在中哥说我比较像演舞台剧的，大喜大悲，大哭大笑，长得还好像面捏的。”我哈的笑了声说，金在中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具有概括能力的啊。
金俊秀在我背上掐了狠狠的一把，他说，长得跟白雪公主似的，其实就是白雪公主他后妈，上次给我买苹果吃了，送来了一大篮子，包扎得可漂亮了，可他就把标价贴在篮子外面，大家都看见了，太坏了。赫在说，你下次还好意思买便宜东西给人家吗，你看人家都给你买进口还带标签的。你说金在中坏不坏？
“那是金在中他喜欢你，他逗你呢。”“我知道，因为长得好看厨艺好，还经常给我送东西，所以我原谅他了。”我说，金俊秀，你这可不对啊。金俊秀从我怀里探出脑袋，扒在车窗上嘟囔，你长得没他好看，对我也不好，我还喜欢你呢。


第二十九章
金俊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回忆李赫在的手机号码，其间还不断的自言自语，是2938还是3928呢。他征询的看着我的脸，我说我猜是38，金俊秀笑了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的。
接通了还真就是李赫在的电话，金俊秀絮絮叨叨的嘱咐，你要和教练说我回家休息了，下场比赛前三天，我肯定会回来的嘛，我妈妈给我手机打电话了啊，你接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回来肯定给你洗衣服的，你要相信我。等下，你把我妈妈和哥哥的手机号找出来报给我。
金俊秀挂了电话，跑过来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用手轻轻的顶着我手里书的外皮，然后接着打电话，从妈妈到哥哥一一的报平安，他和金妈妈撒娇，我和朋友在维吉尼亚旅行呢，我过两天回来给你带高级化妆品，好不好。他跟哥哥叮嘱，哥，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帮我把号挂着练级啊，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你这种初出江湖的，最容易被那些百态追着砍了。
等金俊秀终于安静了，我把书翻过来压在他的脸上。金俊秀伸出手，手指顺着书本的脊梁弹钢琴似的，起伏跳跃，他的手比一般男生要小很多，手指纤长，肤色白皙，圆润的指甲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莹莹的色泽。我把书拎开，他就顺势在我掌心继续那场属于手指的圆舞曲，我托着他的手指，好像托着一个小小的梦想。
我说，金俊秀你总是让我充满意外。他歪着头看着我，什么都不说，手指抬起来滑过我的眉眼，小小的温热，缱绻温柔，然后他的手臂攀了上来，在我的后颈打成松松的结。我像受了蛊惑似的吻上去的时候，眼里心里一片空白，似乎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一种叫做金俊秀的气息，安定而温暖。金俊秀就像朵棉花糖，看着就想捧在怀里，而捧在怀里的时候，则小心翼翼的舍不得让他磕绊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都会弄疼他。
金俊秀的唇柔软干燥，滑进舌头的时候，我的味蕾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甜蜜的外衣，然而金俊秀却一点一点僵硬了起来，在我移开舌头，啜吻他嘴角的时候，他的双手改成了揪着我后背衣服的姿态。
我把金俊秀的头按进怀里，金俊秀就那么靠着我的脖子轻轻的呼吸，良久他说，你怎么了？我拍着他的脑袋笑，我说金俊秀，你这是准备舍生取义么，搞得这么大义凛然。他在我的大腿上换了个坐姿，抬起脑袋抱紧了我的肩膀，他说，有天，我愿意的，我舍不得你疼。
心里涌上来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酸涩与甜蜜并轨，碰撞出一种未知的情愫。我按着金俊秀的头顶，轻轻的吻着他的发旋，我说，你这孩子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啊，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金俊秀重新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来回轻轻的点着：“就是那些科普性的啊，都说很疼的，看着也很疼的样子。”
“真是个傻瓜。”“你说什么？”“没什么，你把我的腿都坐麻了，赶紧起来，我带你去买衣服，你不还等着换吗。”金俊秀不情不愿的从我腿上爬起来，他的脸有点红，他说，你就这样shang街么，虽然说美国人比较开放，但是。。。我抬脚就踹在金俊秀的屁股上，我说，你赶紧滚啊，要再煽风点火，你可就真的要横着度过在这边的日子了。


第三十章
上了街之后才知道，带金俊秀逛街简直就是一项壮举，尤其是在这种各色人种混杂的异国街头。他左手奶茶，右手三明治，怕他被人群冲走，我只能勉强的揽着他的腰，一边要注意不被过往的人撞开，一边还要不时凑近，去回答他那些毫无实际用途的问题。
金俊秀扯着大嗓门作和我说悄悄话状，他说，有天，维吉尼亚好吃的东西真多，怪不得这里的人都像充了气似的。我真庆幸，韩语是一门普及度不高的语种，要不然我们真该璀璨了。
等我们进入商场的时候，金俊秀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腾出任何一只手来了。我只能继续维持揽着他腰的姿态，有擦肩而过的白人小伙子，很热情的朝我们打招呼：“Hey，Guy！”金俊秀不明所以，就笑着回：“Hello！”发音标准，反应迅速，要不是我听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过No Thanks这样的句子，我也不会怀疑他这么镇定去回复的自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这还不是真正让我崩溃的，我相信没什么比你千辛万苦给别人搭配好一套衣服之后，别人很威严的审视一眼，然后说，好，这套还有橱窗模特身上的那套一起给我包起来，更让一个自以为品味卓越的人欲哭无泪了。于是在金俊秀说要橱窗里模特身上那一整套的时候，连店员都踌躇的看着我，那位白人小姐很谨慎问我，先生，那套也确定要么？我打量那套骇客帝国式的装扮良久，最终还是说，那位先生他开玩笑的。
金俊秀把卡递给店员小姐的时候，我问店员小姐，这个商场的洗手间怎么走，店员小姐一边告诉我，我一边就把金俊秀的卡从她手里抽了回来，然后递给她我的卡，我说，麻烦你刷这张。我转头把金俊秀的卡放回他口袋，我说：“店员说你的卡出了点问题，暂时刷不了，我先帮你刷吧。”金俊秀把卡拿出来捏在手里，看了下，他想了下，态度自然的说，那我回国之后还给你。我说，好，到时候跟你算利息。
出了那家店，金俊秀才问我，橱窗里的那套不好吗。我说，你喜欢吗。他点点头，我想了下说，那我去给你买回来吧。他拉我的手，低眉顺目的笑了下，不合适我的话，你要说啊，你可以说那套太难看了，这样也没关系的，我们之间本来就是要坦白的关系，不是吗。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就替你做了决定你生气了？”出乎意料的金俊秀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说，不是生气，可你都不征求我的意见的，我妈妈都会和我讲道理的。顿了一会儿他还是说：“我觉得我没有金在中聪明，有很多事情，你不说我就不会懂，可你要告诉我，我即使不懂也会听的，这样就不难过了。”
我在金俊秀的腰上拍了下，我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就像个小女孩啊。“没你长得像！”恶狠狠的口气，然后他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不是卡刷不了，现在靠你养着，我才不忍气吞声呢。我说，金俊秀啊，你看看你这出息，有奶的就是娘了吧。他笑了声，把手指挤进我的指缝，做成个十指相扣的形状，还得意的晃了两下，他说，你赶紧给我生一个，就能当娘了，太心急了也不好。


金俊秀却把手从我的掌心里挣脱出来，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们一起回去吧，正好我也想告诉你，我们教练都让赫在催我回去好几次了。”“可是。。。”“日出在哪里看不一样呢，我们可以去汉江看嘛，要是你非要在这里看，那我们以后有时间也可以再来嘛，你看你都变成大熊猫了。”
金俊秀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我从背后把他拢在怀里，我说，俊秀，谢谢你。金俊秀仰头在我怀里靠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舒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说，那你以后要记得对我好点，我好的时候可不多。


第三十三章
到达首尔机场的时候，我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是下午将近五点了。我回头看金俊秀，他背着我给买的包，脖子上的围巾是我选的紫色格子，连底下压着的结都是我给打的，我问，你跟我回去吗？金俊秀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还是回家吧，正好我明天也该回队里训练了。我送金俊秀上出租车的时候，他半压着车门说，你也赶紧去吧，有焕在等你呢。我说好，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给有焕打电话的时候，有焕说他已经在我家了。回到家打开门，却看见朴嘉熙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煮东西。我一愣，倒是朴嘉熙听到开门的声音，就拿着汤勺转过身来朝我打招呼。她说，刚好在医院碰上了，见有焕是一个人，我就送他回来了。我放下包，走进去呐呐的说，谢谢你。
朴嘉熙说，有焕在房间里休息，你去看看他吧，他应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的。我说，好。没等我走到客厅，有焕自己就跳着出来了。他说，哥，我都叫你别回来了嘛，看我都没事，嘉熙姐在照顾我呢。我走过去，扶着有焕坐下来，一边看他腿上的伤，一边说，麻烦别人总是不好。
送朴嘉熙下楼的时候，我们很默契的沉默。直到出了电梯，她才说，有焕一点都没变，和当年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说，是啊，总是没长大的样子，这么大了，伤点皮肉还撒娇。“你以前不也这样？”朴嘉熙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可我却很容易就听出了几许沧桑。
我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以为我们之间这辈子都说不到这些了呢！”朴嘉熙越过我，走到大门外伸手拦出租。我说，没开车来吗，我送你吧。她打开停到她面前的的士的门，朝我摆手，说，不用了，你回去吧，有焕还在家呢。我说，那再见了。朴嘉熙看着我，那视线认真得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想透过我的表情，转而去鉴定我的脑电波，但是她最终还是笑了起来，随意扎成束的长发，亲切的眉眼，深深的酒窝，连嘴角的弧度都能和记忆里完全重合，然后她说，再见！我也笑了起来，多年以前，我们确实是欠彼此一句再见，现在时过境迁，说出来虽然是另一番心情，但却并不觉得很晚。
等有焕睡了之后，我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金俊秀到没到家。手机拨过去的时候，那边接得很快，很没等我开口，那边就开始倒豆子似的诉苦：“金俊秀，你赶紧回来吧，教练真的要发火了，他说明天再不回来，就打电话去问你妈妈了，我是挡不住了，金俊秀你在享福吧，我今天跑了5000米啊，教练说下面要对阵的是个以耐力出名的球队，我们现在每天都差不多是铁人三项呢。”我说，赫在，我是有天。李赫在一下子就沉默了，然后他说，那你让金俊秀接电话呢。我说，俊秀回来了，明天就回队里了，我忘了他电话在你这里。“那你赶紧挂了，他给我带东西了么，我得打给电话给他。”我想说，李赫在，你可别也打金俊秀手机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给搁了。


第三十八章
金在中提议去吃烤肉的时候，金俊秀一边拍手一边双眼放光，金在中在金俊秀仰慕的目光中自得了半天，然后说，俊秀，你确定你要吃烤肉么，我觉得你最近胖了啊。金俊秀抱着金在中的胳膊尚不自知，还乐呵呵的说，没关系的，我晚上回家做仰卧起坐呢，不信你问有天。我淡定的迎接着金在中鄙视的目光，然后不动声色的把金俊秀从金在中的身边揽过来：“逗够了，我们就去吃饭吧！”
金俊秀在开餐之前就说，我没带钱，哥你请客。金俊浩腼腆的笑着说，好，大家随便吃吧。我把手里的菜单放到桌上，看着金俊秀毫不客气的点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金在中也笑，他拍着金俊浩的肩膀说，再忍忍吧，你马上就要解放了。金俊浩估计也没领会什么意思，他抹了抹鬓角说，还好，他大多数时间都和赫在在一起，能想到我的时候比较少。
“你别说赫在那么小气鬼了，我们都是AA的，你能想象吗，那么多年了一顿饭都没请我吃过。”金俊浩笑声的叫了声俊秀，倒是金在中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问，那你请李赫在吃过几次饭啊，你看着也不像会吃亏的主啊！金俊秀放下菜单，眼睛又亮了，他说，很肯定的说，我也一次都没请过他。金在中笑得更厉害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真是宝贝啊，宝贝啊，朴有天，你的表情怎么像在抽搐呢。我镇定的拿开他巴在我肩膀上的爪子：“你这么拍一个重病的人，是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
最后还是金在中去结的帐，金俊浩脸红着说，说好是我请客的啊。金俊秀这时候倒也不含糊，他说，哥你下次一定要请回来，白吃是不对的。我搭着金俊秀的小肩膀说，你怎么尽欺负老实人啊，你自己敢情就不是白吃白拿啊。“那我就是白给逗的啊，你要和动物园的猴子合影，还不是要扔根香蕉嘛！”金俊秀说得太理直气壮，一时间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缓过神来，金在中已经把金俊秀搂在自己怀里了，他说，来给哥笑一个，哥就送你回家。金俊秀反手也半抱着金在中的腰，他说，我最喜欢哥了，哥你下次别给我送苹果了，我喜欢吃香蕉，还有哥，下次别把标价贴在篮子上，好不好。
我去取车回来的时候，看见金在中和金俊秀站在一边的柱子后面说话，金在中低着头靠在柱子上，金俊秀难得大人样的竟然还知道安抚似的，一遍遍的摸着金在中的脑袋。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那种相濡以沫的情形确实让我觉得动容，我一直都在想金在中喜欢金俊秀也该是有理由的，而且这种理由应该不同于他对我的喜欢，现在我似乎懂了一点，金在中在金俊秀面前竟然会表现出这么柔顺的样子，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
金俊秀在上金俊浩的车之前，跑来敲我的车窗，他说，你送在中哥回去的时候，记得帮他把门厅里的东西搬进去啊，那可是我的收藏呢，可别给放在外面弄丢了。我说，金俊秀，怎就没见你给我送东西呢。他似乎想伸手进来摸摸我的脸，但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他马上笑了起来，他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这么好还送什么东西呢。


第三十九章
帮金在中把搁在门厅里的大捆漫画书全搬进去，骨架几乎散了一半，金在中拿杯水，抱着胳膊在一边笑，他说，金俊秀这是一箭双雕啊。既给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找了个识货的下家，还顺便强制性给你锻炼身体了。我伸手捏金在中上臂上的肌肉，硬邦邦的一大块，看来金刚芭比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回家的路上接到金俊秀的电话，他问我，书你给我搬进去了吗。我说，你怎么就知道使唤我呢，金在中那么大块头干嘛的啊。金俊秀在电话那头笑，他说，我这不是不拿你当外人嘛，再说了，多运动有益于心情开朗。我笑了下没说话，金俊秀就说：“我明天要和妈妈去庆州上香，晚上回来，你来车站接我好不好？”软软糯糯的声音，因为感冒的关系还带了一点含糊不清的鼻音，撒娇之情溢于言表。心里漾开暖暖的感情，但我还是说，金俊秀，我这是典型的做牛做马吧！他笑得更欢了，他说，我喜欢你，我才使唤你嘛。
第二天早上起来特意打扫了屋子，甚至还翻出蜡烛，想着晚上或许可以吃顿烛光晚餐，虽然我也明白这样的心思用在金俊秀身上，十有八九最后还是暴殄天物。下午的时候开始下雨，我从衣橱里找出件大衣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金俊秀那种人是从来都不会考虑天气，然后再决定穿衣服的厚度的，想了想又到衣帽间给他找了条围巾。
掐着时间从家里出发，我想金俊秀肯定是要等到了车站才给我打电话的，与其让他在车站等还不如我在那边等他比较好，反正在车里发呆和在家里发呆，对我来说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在去车站的路上接到有焕的电话，他说今晚是他们电视剧的杀青酒会，让我过去参加。我皱了下眉说，这种场合我去也不一定合适吧，都是你们自己剧组的人。有焕说，哥，你反正在首尔就过来吧，再说了我都答应我们剧组里的女孩子了，她们都是你的歌迷。
“可是我今晚有事，我约了人吃饭。”“难道不能推掉吗，哥你最近又没有工作，朋友的话什么时候吃饭都一样啊！”有焕还在那边不依不饶的劝解我，从小到大他的性格总是要比我强势一些。我说，有焕，等你开始宣传的时候，我一定多去给你撑场子，这个杀青酒会就算了好不好，而且你们剧组的人我也不认识啊，去了也拘束。有焕还是不死心，他说，那你和朋友吃完饭，过来我们这边坐会儿，我都和她们说好了，你不来我怎么办呢，男子汉说话不算话怎么行？我叹了口气说，好，那我晚点过来。有焕听我松了口，立马变得欢呼雀跃起来：“还是哥最疼我，你一定要来啊，要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和她们相处了，满嘴跑火车算什么呢！”我说，我知道了。谁都是从希望得到异性艳慕的年纪过来的，我觉得有焕这点小虚荣心也无可厚非。


第四十章
金俊秀从车站口出来的时候，果然是他一贯的打扮，黑T恤黑外套，头上的黑色字母鸭舌帽也没落下。我靠在车边朝他招手，他就笑着小跑过来，一边任我给他把大衣套上，一边吸着鼻子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啊，用围巾把脑袋裹着就算了，还戴个大墨镜。我帮他把大衣的扣子扣好，他就拎着我带来的围巾自觉主动的往副驾驶上爬。
我说，怎么没见你妈妈啊。“她要在那边住几天还愿呢，”金俊秀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大衣的下摆在里面摸索，然后他掏出串深棕色的珠子，巴着我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就套上了，“好看吧？”我瞥一眼手腕上那串个个如一的圆珠子，实在给不出任何与美学有关的优雅定义，只能含糊的嗯了声。
金俊秀轻轻的转着那串珠子然后说，你要记得戴着啊，大师说是这是安神的，你时间戴长了，就能睡得着了。我呆了一会儿，就着那只手把金俊秀的手包在掌心里。金俊秀不乐意了，他说，每次都这样，感动你不会说嘛，看你在电视上不是最会甜言蜜语的。
我慢慢的摩挲着他的掌心，心里有很多话，可最后能说出来的，却只是反反复复的叫他的名字，俊秀啊，俊秀。确实是那种可以随意说出让别人脸红心跳的话的人，可那样的话却大多只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在金俊秀面前，我总觉得无从说起，听过爱即言默那样的话，我想说的应该就是这种心境了。
我临时改了主意，带着金俊秀拐七拐八的时候，他从椅背上把脑袋抬起来问我，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我说，有焕剧组杀青，我先过去打个招呼，然后带你回家。金俊秀默不作声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仰回到了椅背上。我抬手摸摸他的头说，我就去一会儿，回家给你做好吃的。金俊秀的额头似乎有点热，我说，俊秀你是不是在发烧啊？可金俊秀不说话了，把脸撇像车窗的一边。
我就顺势牵了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等我熄火准备下车的时候，金俊秀却握着我的那只手怎么都不松开。我无奈的侧过去把金俊秀拢在怀里，我说，我就去五分钟，你掐表好不好，我多留一分钟回家就多给你做一道菜。金俊秀往我怀里靠了靠，他说，有天，不去好不好。“可是有焕在等我呢，我就去一下。”
金俊秀会突然哭出来是我没料到的，他用双手死死的扣着我的脖子，什么都不说，可就是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那声音像揪着我心肺似的疼。我一边拍着金俊秀的背，一边说，好好好，我不去了，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可金俊秀还是在我怀里一抽一抽的哭，他说，朴有天，你骗我，你上次说有焕腿伤了要赶紧回来，可你去见女人了。你都上报纸了，你也不解释，还要等着在中哥来帮你说谎。朴有天，你骗我，你说喜欢我的。你干嘛骗我，你不喜欢就说出来不就好了。
“朴有天，你现在又要进去见女人吧，你就把我扔在这里进去见女人吧。我生病了，你都不问，我花粉症这么严重，发烧，脸还肿了，你都不问，你就记着有焕，有焕。”我按着金俊秀的头，眼里不断的有泪水涌出来，记不清上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明明我早就学会了坚韧，可现在眼里的温热却怎么也止不住，我说，俊秀，我没去见女人。
金俊秀抬头看我，然后伸手在我脸上擦，他说，有天，你怎么也哭了。我把他的手握住，眼泪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可我努力想拼凑出一个微笑的轮廓：“因为很久没有人像你这么爱我了，因为我缩在壳子里太久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了。俊秀，我不知道你这么难过。”
金俊秀把头重新卡回我的脖子里，脖子的皮肤马上一片湿润的触感：“有天，你看起来好累。我不想让你更累，可是我做不到，即使装成再开心的样子，也会有想哭的时候。我想成为你很重要的人，哪怕短了一根头发，你都会心疼的那种。”我一下一下的顺着金俊秀的头发，我说，你已经是很重要的人了，除了妈妈，有焕。。。
金俊秀忽然哭出声来，他说，可是你在我的顺位里，从来就没有除了这个词啊。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就那么抱着金俊秀，心里裂开了般的疼可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知道我要是现在说，你也是我的零顺位，金俊秀是会哭得更凶还是会破涕而笑，但我知道每一种反应，一定都是他又在咽泪装欢的安慰我。


第四十二章
虽然说有心理准备，但和有焕这样不欢而散，直接就被挂了电话还是第一次。我苦笑了下，觉得孩子在叛逆期会这样，其实也很正常，下次找机会哄哄也就好了，毕竟是自己兄弟，再怎么也没有隔夜仇。
我从阳台上回到客厅，就看见金俊秀往厨房去了。我跟进去问，你是不是饿了。金俊秀回头似乎被我吓了一大跳，他说，你怎么还没睡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摸摸他的额头，发现额头上的头发粘糊糊的，温度倒是没那么烫了。我说，你先去洗个澡，我把东西热下。金俊秀有点反应迟钝的哦了声，然后转了个身接着又转回来说，你能借我套睡衣吗，我忘了带衣服了。
我搂着金俊秀的背把他带进衣帽间，蹲下去打开衣帽间的一个抽屉指给他看：“这排抽屉，第一个是你放在我这边的东西，第二个是金在中的，第三个是有焕的，然后上面的这个衣柜，现在里面挂着的都是金在中的外套，以后你要是外套放在我这里，我也就给你挂在里面。你自己记着以后就自己拿。”金俊秀接过我递给他的睡衣，笑了下，他说，我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在你这里啊，你什么东西都没留在我那里。我说，脑袋烧糊涂了吧，最重要的都忘了。金俊秀蹭开额头上的头发，还没有多精神的脸色衬着有点一点无奈的笑容，他说，有天，果然我比你还要笨。
金俊秀转身的时候，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头看我，眼睛是水洗过的流光溢彩。我说，金俊秀，我爱你，现在爱你，以后也会爱你，会一直爱你，并且只爱你，直到你觉得你不爱我了，我也许还会爱你。说完这段话，不仅是金俊秀，连我自己都愣住了。金俊秀的脸上有眼泪滑下来，他就站在那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掉，半晌他蹲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也俯下身，金俊秀整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压过来，我一下子就连着他一起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金俊秀也不顾我着地的后腰，也不管我被他压着的膝盖，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那我因为有记着这些话，也就可以一直爱你了。我不喜欢你的理由，所以我只能喜欢你。朴有天，你有什么好，可我就是爱你，我也很难过。
仿佛是终于鼓足勇气开企了那扇徘徊已久的门一样，一切都在这个细雨绵绵的凌晨，改变他们原来的面貌。金俊秀穿着睡衣，拿着调羹吃得更战斗机似的样子，亲切得让我不知所措。金俊秀在苦吃的间隙问我，有天，你怎么不吃啊，心情好的话，不是应该吃得更多么。真是个坦率的孩子，那么我那带着迟疑的态度让他到底心情不好了多久呢。我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的右手边，我说，烧刚退，别光顾着吃那些油腻的，喝点汤缓下。“放心吧，我壮得跟头牛似的，什么都打不倒我的。”“那刚刚躺在沙发上，可怜兮兮的喊，有天，我头很疼的是哪儿来的病猫啊？”
窗外晨光依稀，客厅里温暖如春，对面的金俊秀吃得心满意足，我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有所依有所盼，比起苦楚更多的是，要一起走下去的心。


第四十三章
金俊秀戴着手套在水池里水花四溅的洗碗，我拧小水流问他，你这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呢，看你把水弄得到处都是。他不理我，还是顾自的哼着歌，摇头晃脑的哪有还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说的估计就是现在的金俊秀了，没确定地盘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像只提着肉掌挨着墙边角走路的奶猫，可一旦划分领地之后，立刻就神气活现的好似巡视山头的小豹子。我在心里寻思，我怎么认识的尽是这种人呢，一个金在中还不够，现在我还巴着求着揽来个金俊秀。
我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金俊秀在外面的阳台上伸胳膊踢腿，他披着一身晨光问我，你睡觉么？我说，我要眯会儿。他就蹦跶进来，先我一步爬到床上去了。我看着他拉着被子把整个人都盖住，不禁哑然失笑。我说，你昨晚可不是没睡啊。他扭动着躺平，嘟囔：“我给你暖被窝还不好啊！”
我躺下去，金俊秀就靠过来抱着我的胳膊，磨磨蹭蹭的还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了。我帮他把被子压到脖子里：“人往上睡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蒙着被子睡觉。”金俊秀不动就维持着那种树袋熊的姿势攀着我，他说，你怎么这么凉啊，我好像抱着条大蟒蛇，又凉又滑。我把头靠在他的发顶，我说，说得这么可怕，那你还抱那么紧干什么？金俊秀翻个身，半边身子压在我的胸口，手臂横过来抱着我，他说，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我醒过来的时候，怀里抱着我那个巨型的抱枕，伸手摸了下另外半边被窝已经凉了。我也不担心，丢开抱枕，就那么平摊着身子，缓了半天神才坐起来。我这几年的睡眠一直不好，难得今天倒是睡着了，可能是睡的时间有点长，感觉睁着眼睛都费力。走到房间外面的楼梯口，就听见金俊秀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在厨房，依稀听见他是在笑。
我吸着人字拖慢悠悠的晃到厨房，却发现里面的人有点混乱。炒菜的是金在中，站在金在中身边被指导洗菜、择菜的是金俊秀，围着我的围裙在另一边切菜的却是个凭着背影，我还不能认出来的女孩。我咳嗽了声，在哗哗流水的水池那边的金在中和金俊秀都没听见，倒是那个女孩子转过头来，竟然是韩孝珠，她笑着问，你睡醒了啊？“啊，是啊。”我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很随便的背心和短裤，“你们先忙，我去换件衣服。”
“还换什么衣服啊，又没外人，赶紧过来换你家宝贝择菜，对于这种菜是吃根还是吃叶子这样的傻问题，我真的是无法克制了。”厨房里金在中是具有绝对的领导权的，但我还是进去穿了套yun动服，然后和金俊秀把洗好的菜拿到餐厅去择。金俊秀一边狠狠的扯着菜叶子，一边说，我发现智商低的动物总喜欢嘲笑别人。我哈哈的笑出来，我说，金俊秀你算是总结到点子上了。金俊秀盯着我看了会儿：“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在表扬我呢。”我说，我可不敢随便嘲笑别人，要不然岂不是就和你还有金在中被划到一类去了嘛。“在中哥，有天说你智商低，喜欢嘲笑别人。”我咬牙看着金俊秀，这家伙果然是不能给他三分颜色的，一旦得了势，还不得开染坊啊！


第四十六章
出包厢的时候，被记者围得严严实实，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不断有镜头磕上来，耳边充斥的是我不知从何说起的问题。“这次真人秀被临时取消，是原公司的蓄意打压吗？”“前成员在放松中说的话，都是事实吗？”“还有和原公司和解，实现组合合体的可能吗？”
心里憋着一团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火，理智上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多说无益。我不知道世道是从什么开始变成这样的，没有人会真正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思考，哪怕是退后一点想想别人的处境都不愿意，非要争着喊着弄出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隔岸观火已经算仁慈的了，更多的人恨不得翻山越岭的赶过来火上浇油，可说白了，那些水深火热的人其实却和他们本没有丝毫的关系。
坐上保姆车的时候，我仰头靠在后排，我说，哥，我想哭下，你介意吗？金在中说，我介意的，你要哭也要忍着回家在哭，看你哭，我怕我也会哭。我爷们很久了，不想为这点小事就娘了。我把纸巾盖在脸上，深呼吸了下，我说，也好，要不然被偷拍了，明天又该上小报头条了，这回不知道是要说我们走投无路想回去下跪谢罪，还是痛哭流涕商量一起回家种菜了。金在中说，那也不错，以后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见报呢。
车里很沉默，沉默得很压抑。前排的工作人员都好像变成了空气一样，直到公司的地下车库，我和金在中下车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一片沉默，连跟在身后的脚步都很轻。
社长在会议室等着我们，看我们进去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良久之后，他把面前的一碟带子推到我和金在中面前，他说，这是你们那个真人秀节目的带子，能不能播我们目前还在进一步的协调，你们也别太担心，等接下来的听证会结束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自从官司开始，我们就放在嘴边的一句话，鼓励自己安慰歌迷，可现在说起来却显得有点滑稽。“实在不行，就直接在网上公开影源吧，歌迷们在我们身上花的钱也够多了，多少我们也要回报点。”社长转头看我，我说，实在不行就照这个办吧，反正只要喜欢的人能看到就没白拍。社长似乎笑了下，他说：“你们直到现在还要继续沉默吗，以前的歌迷会不断流失，如果没有公开媒体放送，你们很难产生大基数的新歌迷，按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你们就会很快的完全失去人气了。到时候，没有年龄优势，没有市场卖点，还要考虑服兵役的那两年空白期，你们这是自毁前程。”
金在中说，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撕破了脸皮去骂街吗，我做不到，我也舍不得。真的要是走到那一步，我也认了，这就是命，是我金在中的命。可我不碍着别人，死了也不觉得愧疚。金在中巴巴的两句话，就把我说红了眼眶，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生怕眼睛里的泪水掉出来。
社长没说话，直接关门出去了。金在中走过来抱着我的头，他说，有天，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你用了真心的金俊秀不是心心念念的说着你好吗，可我呢，我是年少成名追名逐利，你看我还没哭哭啼啼呢。我搂着金在中的腰说，哥，那不是真心话，你明明懂的。“以前以为我懂的，可现在我不想懂了，真真假假都随他去吧，走到现在，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都回不了头了。我们难，他们也难，大家断得干干净净，或者也就都不那么难过了。”


第四十七章
没日没夜的排练，无间歇的唱歌直到大脑呈现混沌的空白状态，车轮式的排舞直到连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我和金在中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墙角时，金在中忽然大吼，金在中，朴有天加油。声嘶力竭的喊法，震得镜子前面的不锈钢扶手都发出呜呜的共振。
背靠着冰凉的墙面，我忽然就想起年少时，大家一起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抢汉堡可乐的情景。那时候也累，那时候也有很多想哭的时候，但那时候我们却始终没觉得有一丝绝望，因为目标总在前方，即使忽隐忽现，却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金在中把身体斜靠在我肩膀上，他说，有天，英文好难啊，舌头绕得跟麻花似的；他说，有天，我的脑子越来越差劲了，舞步怎么老是忘记呢；他说，有天，要是还能唱以前的那些歌多好，那也是我们的歌不是吗；他说，有天，我就想靠一下，我只是有点累，休息够了就又活蹦乱跳了。我说，金在中，你怎么这么罗嗦，想靠着我睡会儿还找这么多理由干什么。他轻轻的笑了声，不再说话，只是把头砸在我肩膀上，绵长的呼吸。
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回家，把自己扔进沙发，连把身子蜷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即使这样脑海里还是在一刻不停的，以一秒几帧的频率闪过以前的那些画面。我半仰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金俊秀打电话，嘟嘟的忙音始终没有被接起，是要有多吝啬，才能连个语音信箱都舍不得开呢，但我还是说，俊秀，我想你了；俊秀，你回来陪我会儿好不好；俊秀，现在哪怕是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铃声，摸到手机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门铃。没开灯一时找不到拖鞋，我就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楼道里的灯光把金俊秀的影子推叠在我身上，一时间我竟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就那么傻不拉几的堵在门口。
金俊秀把背包甩在我手里，他说，让开，我要进去睡觉。我把他的背包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他蹲在我旁边换鞋，连扯了几把，yun动鞋的鞋带还是没扯开，眼见他直起腰，就要直接踩着鞋后跟，把鞋给硬拔下来了，我连忙蹲下去给他把鞋带上的死结抽丝剥茧的理开。金俊秀的手在我的头上轻轻来回抚弄，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说，有天，我好想抱抱你，你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寂寞呢，比我家住在笼子里的Xiaky还寂寞。
直起身抱着金俊秀的时候，我忽然就想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大哭一场，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哭一场，在26岁的年纪和16岁时那样什么都顾不上的嚎啕大哭。享受过光荣，得到过赞誉，但一步步走到现在，其中的艰难细算起来，真的可以压弯脊梁。金俊秀凑上来亲我的额头，就像安慰个小孩一样，他说，有天，你哭吧，没关系的，在我面前没关系的。我忍着眼里的温热，靠近亲吻金俊秀，金俊秀就那么看着我，眼里满是他从未有显现过的疼惜和坚定，我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吮着他的唇。湿漉漉的吻顺着嘴唇，耳垂，脖子一路吻下去，金俊秀就那么抚着我的背，他说，有天，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解到一半的扣子怎么都没办法继续解下去，我的手就那么停顿在金俊秀的胸前，金俊秀却迎上来，双手环过我的脖子，第一次他吻了我的唇，温暖的触感长久的停留在双唇上，没有延伸，却辗转缠绵，不是熟练的姿态，却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程度都让我开始心疼。太过接近的距离，金俊秀的呼吸都喷在我的脸上，他说，有天，没关系，我会陪你到最后，我会陪你直到最后。


第五十章
金在中的电影票房不好不坏，没有太大的惊喜，却也没有赔本。金在中拿着财务报表说，其实我也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唱歌。社长一边把新接到的电视剧出演剧本递给金在中，一边说，那就真可惜了你那张很言情的脸，这些剧本你先看看吧，等演唱会结束了，就接一部演着。金在中无言的把那叠剧本接过来，他说，社长，演唱会结束之后，我想请假出去走走。社长皱了下眉说，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再说吧，这样的空头支票已经被开了将近八年，换了公司但摆脱不了的是商人本质。只是现在的我们不再会对社长的任何许诺抱着莫大的期盼，正因为拥有了这样的心态倒也再没觉得失望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对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东西抱过幻想，那样的话我们也就不会那么拼命，金在中的腿不会一到阴雨天就疼，郑允浩可以留着他的虎牙笑得一脸傻样，而不是扶着腰还要一次一次的侧手翻，沈昌珉可以有对于中学的快乐回忆，而不是还没到二十的年纪就隐忍老成得让人想哭。
生气的时候会埋怨，气愤的时候恨不得立刻相忘于江湖，可平静下来的时候，却还是深刻的惦记，毕竟那些含着血泪的日子，是我们彼此支撑着一路走过来，一年，两年，三年。。。我数着年头的时候，总觉得其实没什么可成为我们之间的芥蒂的，因为这些年的情谊足够去掩埋一切的分歧和猜疑。那些回忆太重了，重得足够我们失散三生三世，最后还是终能够找到回到彼此身边的路。
这些话我从来没跟金在中说过，金俊秀告诉我，憋在心里的事情只要说出来慢慢就可以忘记了，可我却不敢和金在中说这些，因为一旦看到他含着泪光扯着嘴角笑，我就真的觉得世界要塌了，心里像海水般漫上来的痛怎么都止不住。我和金在中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呆着，那种我们还在彼此身边的认知比什么都更具有说服力，我和金俊秀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一刻不停的说话，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迫不及待的想去说，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和金俊秀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说，可却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忽略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不安定感。
金在中说，我想我可能会和韩孝珠结婚。我错愕的看着他，他就伸手过来揉乱我的头发，补充说，不是现在，可能是以后，当然也可能不会。我说，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金在中笑了下说：“是年纪到了，总还是想安定下来的，而且你不觉得孝珠很适合吗？”我把金在中的手按到他胸口的位置，我说，适不适合，不是你觉得就能行的，你得问自己的心。金在中哈哈哈的三段式笑了起来，他说，朴有天，这是金俊秀最新的冷笑话吗？我抬手抽了下金在中的头：“不好笑还笑，又没人请你做牙膏广告。”
“那你和金俊秀呢？”我没想到金在中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在中说，有天，你也该想想以后了，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早就不是可以随便玩玩，然后好聚好散的年纪了。原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就开始的交往，但要我现在说个永远，我还真没有勇气，就和原来我们说过那么多次的永远一样，不可逆转的事实面前，我们还不是别无选择的各自天涯。我会陪金俊秀一直到他觉得没办法走下去为止，只能做这样的承诺，明明是事实，可为什么就觉得那么绝望呢。


第五十二章
金俊秀每天在电话里跟我喊累，说没有联赛的日子，还是不断要参加各种友谊赛。我说，是驴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金俊秀在电话那头喊，你才驴呢，你根本就是头种马。直喊的大嗓门，把在我身边坐着的金在中都给逗笑了。
我说，金俊秀，你现在不得了了啊，连这么专业的术语都会用了，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变成地痞流氓了吧。他吃吃的笑，嘴里好像含着东西：“有天，我压力好大啊，我想赢，可是教练说，现在不要拼命，要是受伤了肯定影响联赛成绩的。可是不拼尽全力的话，还叫什么比赛呢，说是友谊赛，可其实不也是要分胜负的比赛吗。”我说，可是即使压力再大，你也不能使用家庭暴力吧，语言暴力的杀伤力可是最大的。金在中切了一声，扛着他那头黑得让我联想起女巫的猫，娉娉婷婷的摆了出去。
我挂了电话出去的时候，看见金在中正在和他那只猫龇牙咧嘴的对视。我没敢靠近，就靠在门上说，金在中你这是要变身吗？金在中没来得及收拾好表情，就那么一脸狰狞的转过头瞪我，他说，见过没眼光的，没见过这么没眼光的，看我还这么凶，见了其他人还不得上去咬人吗。我真是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才能完全表达我澎湃的内心，但最终我还是选择闭嘴，关上门进去了，心里反复叨念的是，见过三岁半的，没见过你这么三岁半的，和一只猫较劲，真的有意思吗。
金俊秀一直都是说干就干，有了念头就往前冲的性格，比如他总是能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面前，可要说他喜欢猎奇吧，又真不是，他喜欢穿一个类型一个颜色的衣服，喜欢呆在同一个地方睡同一张床，甚至于点菜都能每次都点同样的菜。
金在中有次喝醉酒说，有天，其实你真不适合金俊秀，他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让他一往无前，而你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金在中难得说出这么具有文学品位，还兼带着仰角45度明媚忧伤的评语，可我却觉得一点都不感动，虽然很多时候，我也确实会觉得我和俊秀并不那么合适，但是我总觉得那些都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
比如现在金俊秀就在和我讨价还价的说，今天坐车回来太累了，所以可不可以不洗头睡觉。我把吹风机放到床头说，没这个可能。他就粘上来抱着我的腰，巴着我，猫似的轻轻摇晃，他说，有天，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我把他的手从腰上扒拉下来，到一边的衣橱里给他拿睡衣，结果却发现里面他的衣服都呈现泡菜的褶皱。
我把他从身后拖到衣橱前面，我说，金俊秀，这是你干的？他自觉的从里面拿出最上层的睡衣，嘟囔着说，我马上洗头还不行吗，衣橱我明天收拾好不好？我对着他那明显讨好的眼神，还真是怎么都说不出什么有气节的话，只能摸摸他的脑袋说，去洗澡吧，别淋浴了，到浴缸里泡下，还有脸用洗面奶洗下，我都能看见你脸上沾着的灰了。“你就嫌弃我吧。”“恩，迟早把你丢了。”“我一百米只要7秒，就算你扔了，我也能跑回来。”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贫你的吧，拿自己当忠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