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念
又是一年清明,细雨纷纷沾湿了青石板路,让原本繁华的长安陷入了安静的氛围。偶尔几路行人,提着贡品去往城郊的境地。我看着这雨幕连连,忽然又想起那个人,那抹水蓝的侧影。不知清明时节,是否又会有人去祭拜那座空坟,也不知有没有人去陪陪那个害怕寂寞,却一生清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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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他时,是我还在坊里做着陪衬的舞姬。先生领着个新面孔回来,说是叫“贺兰”。我只敢在沁香姐的背后,稍稍抬眸打量着那个新来的人。只是一瞥便又匆匆低下头。惊鸿间只瞄见那犹如上好丝缎般的金发和那张仿若巧手画工手下精妙勾勒的姿容。从此,先生身边的位子,便被那个水蓝色身影占据了。然而,一切都与我是没什么联系的,我的人生并没有改变什么。我也觉的,我与他不过是匆匆划过交叉点的横线,之后无限延长不再交集。
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个人的一颦一笑,开始为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忧?
之后再一次近距离的看着那纤细的身恣,是在我成了当卢的舞姬后的事情了。生活依旧是纸醉迷津,奢华无道,也许多的只是身边的喧嚣吧。这样的,也许才是繁华喧闹的长安。喧嚣不知静幽处,朱门拦隔尘埃无数,却道不出何为幸福,也不知世间沧桑是何物。
夜色已深,院里的兰草凝结了一层晶莹的露珠。凉风透过薄纱,将凉意洒在肌肤上。蓦然的,回坊间传来悠扬的曲调,带着些凄然的月色洒进朱窗的雕花缝隙间,绵延而忧肠。琴弦的颤音就透露着弹奏乐者的心情,浅淡明媚的哀伤。我不禁疑惑,这个时候,坊里的姑娘全去了前殿。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暗诉哀情?也许是有些逆光的原因,红楼上的那个人看起来那样的脆弱易伤。金色的发丝散乱在脚踝边,只着单薄的里衬,看起来越发的消瘦了。不知为何,竟让看者有丝丝心疼的意味。指尖弗在琴弦,眼眸望着的确实河边的方向,凝结成一片暗金色。我忽然念起,今夜是七夕,先生怕是陪小美公主去放花灯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这个,我越发觉得那人眼眸里,是仿佛碎星般的哀伤。那样的他,安静的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似乎指尖稍一触碰,就碎成一地瓦砾。那时,我想我读懂了他眼神中那一缕浅淡的挽歌。
从此,我便开始关注那个叫做“贺兰”的水蓝色身影。再与众姐妹欢笑间瞟见他在先生身边,笑靥如同院里他亲手栽种的白梨一般纯净,于是只好又匆匆转回眼继续与姐妹谈笑。只是心中不免有些不满协杂些心疼。先生的眼神里始终没有你的影子,你又何苦这般。可是,隐约,我又是懂的……呵,你啊,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这样做,究竟能给你换回什么?
很多时候,人都只会没有瑕念一直在自己所选的道路走下去,就像先生。然而这样的人,却往往因为不会回头,才疏忽了背后默默望着他的人,因此也错过那人眼底恋恋不舍的羁念,嘴角笑容里的决绝。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就像贺兰。
最后,那抹水蓝色的身影终究消失在所有人的生命里。带着那一院白梨和萎了一园的兰草。所有的花似乎都像知道了,那个温柔对待它们的人已不复存在,才这样决绝的卸下所有美丽。那人去的那一天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而那年的春是异乎往常的冷清。我是知道的,从那个人越发苍白得脸色,孱弱的身体,以及偶尔看见丫头们拿下去的沾血的布料,我都是知道的,那个人也许时日无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也没有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我不知刑部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但凭想象就知那是一个怎样的人间炼狱,而那个人又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