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恭弥半靠在走廊的公共椅上打瞌睡,剪影一般依旧是一身凌厉的黑。短发不近人情的支棱着,阳光穿过尘埃堆积的空气涂抹在他安静的睡脸上,五官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六道骸发现自己挪不动道了。没有云雀恭弥之前的自己对一切都泰然处之手到擒来,然而一旦遇到他,六世轮回得来的那点经验就纯属扯淡。之前对方活着的时候曾经闹闹腾腾地想过要分手,自己抱怨总结的好好的云雀恭弥你凭什么牵着我凭什么,结果到了他的面前依旧支吾了半天只蹦出一句“我想你了”,真是有够不争气。
那么现在困扰他的是,该怎么做。云雀恭弥就在眼前,六道骸放轻脚步走过去,他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描画起对方脸上的棱角和弧度,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在从鼻子到嘴,一路向下。觉得自己这种隔着空气比划的行为实在有够蠢蛋的,六道骸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凑上前去——
嘴唇贴合的时候他莫明地陷入了一种熟悉的眷恋感,这种感觉折磨着他几乎要发了疯。对方平稳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然后脖子被猛然地勒紧,六道骸可以透过肌肤清楚地感受到云雀微凉的温度,他把手指更深地埋进对方油墨涂抹般的黑发里,唇舌纠缠间他似乎听见云雀嗤出一声轻笑,于是他停下动作望着对方的脸。云雀也望着他,那种淡漠即使隔着一个世界也没有丝毫的改变。末了云雀笑了,那种嘴角微微勾起的煽动般的笑,然后他凑近,在六道骸耳边轻轻地吐气。
“是我赢了。”
六道骸有一瞬间的微微呆滞,然后捧着云雀的脸用嘴唇磨蹭对方的额头,“对啊,是你赢了。”他这样说着,什么自己轮回六世的狗屁骄傲,在云雀恭弥面前一向一文不值。
云雀闭上眼睛维持着嗤笑的表情,睫毛投下一排熟悉的剪影,六道骸吻过他的眼睛然后抱紧,恭弥我想你,真的非常非常想你。然后又一次亲吻了云雀的嘴唇。手从发间缓慢地划过脸颊,然后停在脖子的动脉上感受着对方生命的跳动。
然后猛地加力收紧。
这过程中云雀没有任何挣扎,他只是看着,就那样用那双六道骸认为过于淡漠清闲的眼睛看着,那一瞬间里面划过流光,划过坦然,划过一切等待中冗长的回响,划过一切死亡所剩瞬间的须臾。
快断气时云雀熟悉地挪了挪嘴唇,和当初的他一样的口型,但六道骸没有迟疑。他看着那双眼睛真正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缓缓松开手。
云雀倒在他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六道骸环紧,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自己的选择,就像这种不甘寂寞却拼命淡漠的固执,某个角度而言他和云雀恭弥是一样的,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他说,然后收紧双臂。对方轻闭的眉眼依旧淡漠,一切安然地就像这只是一场时间裂缝中的普通的休息。
再睁眼的时候幻术消逝,自己还在水牢,滑腻的液体笼罩在周围,这感觉没有一次不让他觉得恶心。六道骸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有够难看,但还是习惯性地勾动氧气罩里的嘴角。他知道斯佩德撒这种恶意谎言的初衷,就像自己明知道这是谎言却依旧要陪着他把这场困兽犹斗的独角戏演下去。
或许就是一个人了,因为过往都不存在了。
但又有什么改变了,一个人的离别又能有什么冗长的撕心裂肺。
既然这一次是这样的,那下一次应该也是吧。
或者完全一样的离别,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呢。
六道骸有些疲惫地活动活动眼皮,他的右眼穿过几世的轮回依旧注视着这个世界,而经历了多次轮回的洗礼依旧持久不变的又是什么,这种课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猛然间想起来最后自己执着的那句话,他开始嘲笑自己的故作矫情,面对所谓轮回尽头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一点一滴回忆云雀恭弥。
回忆他刻在自己灵魂上的那些淡漠却深刻的痕迹。
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向你证明我还在这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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