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金在中最烦下雨天,感觉老天爷受了委屈似的,每每看着阴沉的天空,心里也像缺了一块。
小时候很疼金在中的姑姑离世了,恰巧赶上了连阴的雨天。
弄丢圞了金俊秀“宝马”的第三天,金在中得到了亲人离开的消息。
他还依稀记得童年时走亲戚,姑姑家的菜园子里红彤彤的大番茄。那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短发,有点瘦,个子不高,话也不多,总是很温柔地冲着金在中笑,总是很轻柔着抱自己坐在她腿上,给他念故事,或者陪他捏橡皮泥。
其实对于姑母的面容,金在中并不记得很清楚,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小时候陪着自己捏小人的姑姑了。
金在中在之前总认为,亲人离世的事情离自己很远,当这种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是呆滞的。父亲跟他道出这件事的时候,手上在洗着刚买回来的蔬菜,他看不见父亲的表情,但他知道,父亲的心情应该就像是窗外下着雨的天空,阴沉沉的。
权宝儿啃着没加葱的煎饼,眼睛却盯着旁边的金在中。
郑允浩一早就看见权宝儿跟金在中两个人坐在铁架子上,一个看着旁边的人,一个呆呆地看天空。收了篮球径直走到架子下面,顺着金在中的目光回头斜向上看去,斜阳西照的景象入目,有些刺眼。
“在看什么?”郑允浩问。
“看天堂。”
“……”
郑允浩闻言跟权宝儿对视一眼,见对方摇头,心里更加茫然。几步迈上去坐在金在中下边的台阶,抬头看着金在中,“天堂?”
“嗯,天堂。”
金在中的话听不出情绪,平淡没有感情,郑允浩又看看天色,突然站起来用身圞体当住金在中的目光,“别看了,再看眼睛就瞎了!”
说着拉起金在中,本以为他会挣扎一下,谁知金在中只是静静地由自己拉着站起来。晃了两下使劲眨眨眼睛又用手狠狠地揉了揉,盯着郑允浩看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恢复光亮。
“回家吧。”
第二天姑姑出殡,金在中请了假。郑允浩才从权宝儿口圞中得知事情原委。
为何自己总是晚一步知道,郑允浩当时这样想。
天堂事件就此打住,谁也没有再提。
只是郑允浩心里不多不少的荡起了涟漪,权宝儿知道金在中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也对,他们原本就是最亲近的发小,可是自己呢?是同学?是朋友?或者仅仅只是生命中的路人甲?是不是在他们面前,他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
天气经历了几次寒潮,气温降至零下。树叶在一夜之间掉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灰暗的颜色映衬出城市的萧索。冬天就这么寒气逼人地降临。
临近期末,学习的氛围也愈加浓重起来。
金在中自然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排名有多么危险。期中考圞试之后,他曾经对着年级榜单认真地分析过。无论哪一科,他都没有十足的优势,况且第四名的成绩除了英文,都在自己之上,最终的优势,金在中只得了5分的便宜。
郑允浩从小卖部回到教室的时候,金在中正在研究手上的物理题。郑允浩提着一个面包将金在中前面的凳子反了个个,坐着等他做完题。似乎是感受到了对面投过来的目光热度,金在中将选择题做完之后就收了笔。
郑允浩一愣,随即笑笑,将面包递过去,金在中伸手接过,拆开袋子一口咬上去。
“快考圞试了,你怎么这么悠闲,成天跑小卖部。”
看着金在中鼓圞起的腮帮,郑允浩笑,“我需要补充体力,近来不知道为什么饿得特别快。我自己都能听见肚子响。”
“噗嗤……咳咳咳……”
金在中一笑,咬碎的面包全进了气嗓,咳嗽不止,郑允浩一惊,赶忙起身端了自己的大水杯过来。金在中喝过水,顺了气,狠狠瞥了郑允浩一眼。这回轮到郑允浩差点被空气噎着了。
后来郑允浩回忆金在中的这一眼,当时只想到了《长恨歌》中的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金在中虽然没笑,但的的确确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个城市迎来入冬第一场雪的那天,刚好是平安夜。
晚上放学的时候,郑允浩刚收好书包,抬眼就看见教室门口的权宝儿一脸喜气,抬手打了个招呼,对方对着他礼貌地笑笑。
几个人走到校门口,金在中和权宝儿却走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望见郑允浩一脸的惊讶,金在中才恍然。
“那个,宝儿妈妈是基圞督徒,今天晚上教圞堂有活动。”
听见金在中的解释,郑允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迟钝了几秒钟方才点点头“哦”,正想说上一句“那我们先走了”,岂料金俊秀蹦跶到前面,满脸兴圞奋。
“听说过!是不是特热闹啊!”
金在中回道:“是啊!还有很多好吃的!一起去玩儿吧!”语毕,目光转向郑允浩。
郑允浩正在筹搓该不该去的时候,权宝儿突然冒出一句,“没跟家里打个招呼,家里人会不会着急啊?”
听见这句话,金俊秀的热情有点低落,郑允浩却鬼使神差坚定了意志。
“这么大的人了,再说都是男孩儿,有什么呀!”
金在中听后笑了,“那一起走吧。”
郑允浩答应地特别痛快,拉起还在犹豫的金俊秀挤在了金在中跟权宝儿中间。
尽管天气不怎么好,可到了教圞堂的大院子里,张灯结彩地热闹非凡。郑允浩头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拘谨,金在中笑他,“这种活动一是为了庆祝,再就是为了热闹,你想吃什么就去拿,一会儿还有表演的。”
郑允浩看着另一边吃得不亦乐乎的金俊秀,咧咧嘴问,“宝儿呢?”
金在中一副了然的样子:“在后圞台找她妈呢。阿姨是唱诗班的,一会儿参加压轴表演呢!”
“哦……”
“这种环境表白的话没什么效果。”
金在中后面的一句话郑允浩没听明白,皱着眉头“什么?”
金在中对着他笑笑,“太热闹了,一点儿都不浪漫。”
郑允浩这回听出了画外音,抬手就给了金在中一下,“想什么呢你!我就随口问问!”
后来金在中知道了,郑允浩确实只是随口问问。因为整个活动,他一直在跟金俊秀拿东西吃,还顺带着给自己喂了不少。只是金在中有点莫名的是,一直以来很期待每年平安夜的权宝儿,却破天荒地兴致不高。
当晚,郑允浩回家没逃过一场教育。第二天一早上学,也没逃掉发小的教育。
看来得给自己弄部手圞机了。郑允浩在圣诞节那天上学的路上,盯着前面金在中的后脑勺,脑子里涌现了这个想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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