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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相声史话-薛宝琨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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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相声史话》主要记叙天津近代相声的历史概貌。时限大致自清末民初至解放以前。这正是相声艺术的成熟期,也是天津这一沿海城丵市日益兴旺发达的阶段。可以说相声是伴随者市民阶层的发展而兴起的。因此,近代天津相声实际反映着这门艺术成长的整个过程,从中人们也还可以看到市民生活变化的某些影痕。大体说来分为三个时期,这就是:清末民初的“初兴期”;二、三十年代的“成熟期”;解放前夕的“衰落期”。本文主要记绍前两个时期的一些史实,衰落期从略。
     初兴期以“撂地”演出为主。虽然是“风来吹,雨来散”、“刮风减半,下雨全无”的“明地”演出,却也有其变化过程。开始是“打野呵”——流浪街头卖艺,划地为场。地区不定,场地不定;节目内容更是东拉西扯,随意增减,其实是一种卖艺行乞的方式。据老艺人回忆,大约清末民初于天津城圈左近——西城根和北城根,开始有了专供艺人演出的两块“明地”。于是,各种小贩和流散艺人纷纷云集,成了市民群众的游乐场所。而后又有三角地、大伙巷等处。随着商业兴旺,码头增多,陆续由市区西北往西再转向东南,增加了三不管、六合市墙、谦德庄、河北鸟市和河东地道外等地。这些地方多是市民、特别是城丵市贫民出没聚居的所在。
     明地演出开始场地也不固定,采取“划锅”拉场子的办法。演员手撒白沙划一圆圈儿,观众就在圈儿的周围观看。为了招徕游人,常常一边口唱太平歌词,一边手捻白沙撒字。太平歌词是流行于京津—带的俗曲小调。白沙撒字则古已有之,在宋代称为“沙书、地谜”,属于文字游戏一类。撒字的形式多种多样;有笔体遒劲的单笔或双钩大字,如一笔虎及福、禄、寿等;有结构巧妙的图形组字,如“唯吾知足”、“春景当思”、“黄金万两”、“酒色财气”等由四字偏旁或部首借用、合并组成图形,实际是民间流行的字谜;还有兴味盎然的谐音联字,如“八月中秋白露,路上行人凄凉,小桥流水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心中不得安静,清晨早念文章,十年寒窗苦在书房,方显才高志广。”每字借用上一字部首偏旁、首尾相联围成圆形场地。太平歌词和白沙撒字也结合进行,相映成趣。这种演出是单个的,即使是对口相声,捧逗二人也要向观众相对而站。以后随着相声艺人增多,以及同行师徒串联,相声演员逐渐集结成群,合作轮流演出。场地自然比“划锅”时稍阔,由圆形而呈长方形,并逐渐设置了条凳,中间摆上了“迎面桌”,形成演出中心。演员依然对面而站,以便照顾四面观众。但里手一侧遂由客座变成演员休息、候场所在,于是三面观众的剧场趋势大体形成。以后,四周又扎起席棚,日臻完善了由明地向茶社及剧场的过渡。明地演出也从白沙撒字和太平歌词渐渐改为“门柳”形式。“柳”是唱的意思,“门柳”即开场前以唱的方式招引观众,类似戏曲的开场锣鼓。多取流行的俗曲小调,或轮唱或齐唱,以红火热闹取胜。流行曲门柳有“发四喜”,以福、禄、寿、喜为题,实际是祈祝吉祥如意的喜歌。也还有“卖唱本”一类宣传世俗哲学的俚曲。如《公道老爷劝善》中的几段:
     “混初初分实难学,谁知道地厚天有多么高;日月穿梭催人老,为声名把力劳,难免生死路一条,八字造就命里该着。”
     “树大根深长得稳牢,人受那个调丵教武艺高;井淘三遍吃甜水,功明公忍为高,千万别跟小人学,小人过河就要拆桥。”
     “买卖人能忍和气生财,不论穷富一样儿看待;买卖都是熟主道,上柜台笑颜开,休要发死莫发呆,象这样买卖怎能不发财?”
     ……
     由明地至席棚演出日趋正规,节目也开始定型。不仅台词相对准确,节目和演员安排也大体有序。哪些段子红火适于开场,哪些段子易见功力能够稳住观众,哪段时间有哪样的观众,哪样的观众喜欢哪样的节目等等,演员自己心中有数。同时,演员也可以临时改变台词,捧逗之间“话对儿”从不固定,节目可长可短,时有即兴发挥。



1楼2011-05-14 20:13回复

         四十年代在津门曲坛惹人注目的还有“五档相声”的说法。他们是:张寿臣、侯一尘一档;马三立、刘宝瑞一档;常宝堃、超佩茹一档;侯宝林、郭启儒一档;戴少甫、于俊波一档。张寿臣虽然在师承上晚于“八德”,但基本上与焦德海、李德钖等比肩,当视为“八德”后总大成者。常宝堃和侯宝林是四十年代的风云人物。他们的艺术节奏和触角,反映了当时相声发展的趋势和倾向。这是相声枝叶纷披、一簇千花的鼎盛时期,也是由盛而衰、危机潜伏的转折时期。不仅节目滚雪球式地增殖,队伍也在分蘖繁衍。相声已经牢牢占据舞台,除去成为“什样杂耍”的骨干节目,类似“相声大会”式的专场演出也很时兴。但相声和整个曲艺、戏曲舞台一样,在内战频仍、人心浮动的背景下,不能不受当时国风民情的影响。殖民地和商业化,一方面刺激一方面也在摧残着相声艺术。对于一些观众来说,及时行乐的情绪往往和对现实的不满夹缠在一起。对于不少演员来说,艺术的角逐竞争之中,也不免染有拾合世俗的低级趣味。尽管有相声伊始,就有对这门艺术严肃、正派的一派,和不严肃(或不够严肃甚至极不严肃).不正派(或不很正派甚至很不正派)的一派,但两派之间又不是刀切豆腐一清二楚的,往往互有渗透和影响。“五档相声”只是一簇千花中之几朵,在他们前后还有星罗棋布的“一簇”。这其中当然首要先评介辈分较高、津派味道最浓的马三立。
         马三立(1914年生)是相声“八德”之一马德禄之子。马德禄是相声宗师恩培(原名恩绪)——“相声恩子”的门婿,为相声流派中讲究“文哏”的一派。马三立门里出身,自幼就与父兄切磋技艺。他略有文化,是相声演员中难得的受过中等教育的一个。后又拜“八德”之一周德山为师,艺术视野更加开阔,并多年在“地上”实践,有着丰富的经验,终于形成他独特的风格,成为至今仍活跃在舞台上的优秀艺术家。
         马三立是一个性格演员。他从不一般化地在台上复述底本,也不象许多演员那样按照曲艺的一般手法,突出演员——叙述者的揭露、评论作用。马三立的相声多是把第一人称“我”,当作讽刺嘲笑的对象。他以自己敏锐的眼光和精辟的分析,使“我”更具有喜剧性格光彩。在舞台上,他尽力把“我”演得活灵活现,而把批判的武器交给观众,让人们在笑声中领会他的意图。因此,他的风格合蓄,多以世俗生活为题材,讽刺的也多是他所熟悉的形形色色的小市民类型人物,如吹牛撒谎、欺骗伪善、不懂装懂等。在《开粥厂》里他自称“我”就是“马善人”,我们看这位善人的善行善止:
         (甲)甭说臭虫,就算在我身上找出个大虱子,我逮住个大虱子,这应当怎么样?
         (乙)挤死!
         (甲)挤死呀?
         (乙)啊!
         (甲)损啦!那是个牲命。
         (乙)把它扔在地下。
         (甲)扔在地下饿死啦!
         (乙)那怎么办呢?
         (甲)不论找谁,住脖子上一搁,嘿,善嘛!
         这里如果不是“马善人”——“我”的“善行善止”,就似乎减弱了讽刺的锋芒和批判的烈火。在另一段拿手节目《卖挂票》里,他自称“马喜藻”(洗澡),是比谭富英还高一辈的科班名生。以至由于“我”的演出、顿使唱对台戏的梅兰芳的剧场冷落无人,“我”的空前盛况居然连站票、蹲票、爬票都抢购一空,最后不得不把一些观众挂在墙上交了“挂票”。在《黄鹤楼》里马三立也是角色式的自称“马叫官儿”——“我”如同扑克牌中的王牌一样无所不能,而其实则是一个不懂装懂、招摇撞骗的吹牛者。为了把演员自然而然地过渡至角色之中,马三立在台风上追求朴实、自然、本色。他没有舞台腔,从不怪声怪气,而是从生活中他本人的性格出发,在聊天式的、耳语般的亲切谈心中,不露痕迹地进入他所讽刺的人物角色。因此,他喜欢把垫话搞得非常充分、细致,似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使现众在不知不觉、似信非信中对演员也对人物发生兴趣。而他的人物性格既是真实可信的,在手法上又追求荒诞离奇。《开粥厂》中的“马善人”自称“黄土马家”——由北京往北,“只要瞧见黄土地,那就是我们家的地。”其阔绰程度无与伦比:“我那花园有六十多个小白塔”,“最小最矮的那个,也跟天津百货公司差不多”。这种荒诞的情节往往和细节的真实结合在一起,形象的夸张也以符合性格逻辑为基础。他的《吃元宵》,更把两千多年前的大儒——孔子,拉到现实世界予以嘲弄。既和顽固的传统观念挑战,又借孔子躯壳嘲讽了世俗的市侩哲学。荒诞不经的行动中贯串了真实可信的性格和细节。马三立揣摩生活和驰骋想象的本领,在相声界颇被称道。他在舞台上也是“冷面滑稽”,从不轻挑嘻戏,主要靠语言滋味取胜。他的门徒极多。在津门一带有“无徒不宗马”的趋势。
    


    4楼2011-05-14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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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马三立主要享名于“地上”之际,常宝堃以他年轻的才智捷足先登,迅速蜚声于剧场和电台,成为四十年代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著名演员。常宝堃(1922——1951)早年随父常连安浪迹江湖,以变戏法维生,飘泊在张家口一带。年仅六岁他就挑起家庭担子。变戏法有所谓“说口”,是为招引观众或索钱的一套言词。常宝堃聪明伶俐,“说口”中时有幽默笑料,很受张家口人喜爱。观众就以当地特产“蘑菇”为名,绰号称他“小蘑菇”。他的父亲常连安也发现了他这方面才能,决定进津拜张寿臣为师改说相声。童声未退,年仅十岁的小蘑菇从此就在天津舞台活跃起来。十六岁开始与超佩茹合作,直至一九五一年他光荣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朝鲜战场,当时年仅二十九岁。
           常宝堃是四十年代相声演员中最有“人缘”的一位。这不仅由于他口齿伶俐,节奏较快,适合当时观众的欣赏心理。更由于他十分注意演员和观众的感情交流。他不是采取一般叙述口吻,象张寿臣先生那样比较客观地讲叙故事。也不象马三立那样,把自己扮成一类角色,或者以一种类型人物去再现作品的一切。不是的,他就是小蘑菇自己——一个幽默滑稽的演员,但又不是小丑化的。这自然和他的年龄有关,和他自幼从艺——早年踩着板凳儿上台和他父亲逗笑的历史有关,和天津观众对他的特殊钟爱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他自己调皮、活泼、机敏、诙谐的舞台形象。
           常宝堃的节目属于滑稽风格。比如《闹公堂》说的是“我”因为唱戏而被一位“督军”看中,任命至“酱豆府”(腐)“棉花县”(线)当县长。“我”所找的三班衙役也都是梨园艺人:掌印夫人是名冠一时的“评戏皇后”刘翠霞;主管文案的是有名的莲花落艺人清明泉;喊堂的衙役是卖药糖的;拉洋片的“大金牙”担任带堂;唱靠山调的负责掌刑;回事的是一个街头乞丐……。而所办之案也是艺人风丵波,于是,公堂之上每人都施展了自己的技艺,演出了一场令人捧腹的闹剧。这一闹剧乃是借相声之形式把当时观众熟悉的诸般杂戏,用夸张的喜剧风格予以展览,反映了当时百戏杂陈的情况。另一段相声《送妆》,也来自“我”的滑稽情态。为了参加财主家喜庆宴会,“我”不得不附庸风雅,穿上前清遗老的官服:蓝布大褂儿“穿在里边是袍子”,“我媳妇那件旗袍套在外边,是外褂子;官服前后的补子”以两张煎饼代替;“朝珠”是一串脆枣儿;帽子上的“顶于”是一颗山里红”。于是,“我”在宴会上笑话百出,狼狈不堪。常宝堃的活路以会的宽、使得活、活儿磁实著称。他不仅善于说逗,学唱也不逊色。如当时流行的一些戏曲、太平歌词等他都能唱得娓娓动听。贯口丵活如《报菜名》、《地理图》、《大保镖》等都是他的拿手节目。语言文字游戏类如《打灯谜》、《新灯谜》等,也都有所发挥。
           常宝堃生于多事之秋,艺术生涯是在屈辱与饥饿中度过的。即使成名以后,也常遭地痞、流氓和反动势力的敲诈、勒索和欺侮。形形色色的苛捐杂税,不知名目的种种开销,莫须有的许多谣言和防不胜防的种种暗算,使他对那个社会越发不满,不得不拿起相声这一讽刺的武器。在抗丵日战争时期,他曾因编该嘲讽时政的节目,触犯了日本汉奸和伪警丵察,两次被捕,一次遭受毒打。一九四四、一九四五年间,日本侵略者为了强化侵略战争,有所谓“献铜献铁”运丵动,实际是为补充日本军需材料之不足,也同时为进一步控制沦陷区人民。常宝堃演了一段传统节《耍猴》,中间增加了一个“现挂”包袱。当他说到:“咱俩要耍猴儿的话,我得用嘴模仿锣的声音”时,捧哏的问:“你的锣呢?”他说,“我的锣献了铜了。”第二天即被扣押。第二次是在此不久,他演了他弟弟常宝霖编的《牙粉袋》。节目说几次“强化治安”之后面粉反而“落价”了,只不过袋儿小一点儿——“牙粉袋”那么大。为此,他又受到迫害。此后,他还编了《打桥票》,讽刺警丵察敲诈勒索的罪行。桥,指的是现在的解放桥,当时叫“法国桥”。桥上的警丵察对过往的行人车辆极尽巧取豪夺之能事,于桥头处设一木箱,必须放钱进去方可过桥,或者,缴纳实物——比如,车上拉的水果、蔬菜等等。我们看最后一段:
      


      5楼2011-05-14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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