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陌上少年正轻狂
斗场一纸檄文,桀骜不驯,世人莫笑。长亭一首别诗,看破尘世,世人莫笑。阁中一篇绝唱,放浪不羁,世人莫笑。
杜镜•天涯若比邻
如今我与子安相隔甚远。那恐怕是一个我无法计算的距离。
与子安笔墨因缘,文章订交。子安是我一生最钦佩的人,不仅仅因为他让我望尘莫及的文采。官职几撤几复,他索性弃官游历。在铁牢中受尽凌辱,却不肯屈服于权贵,也不愿意让我为他翻案,只是一心求死。朝野上下皆笑他不懂变通,自食苦果。我无奈地笑笑,摇头置否。早在他十六岁时我就知道,他神采飞扬地写下斗鸡檄文,在血色残阳里策马奔驰的笑容,不是骄傲,是因为他是风,世人无法捉摸无法束缚的风。风最轻,可以自由地飞,去往他想去的地方。风最狂,可以冲破一切,到别人到不了的地方。
最后一次见子安如风一般轻狂,是那年的长亭一别。我将去往蜀州,他亦要游历四方,从此天高水远,恐难再见。子安却劝我释怀。他举杯畅饮,迎风轻舞,笑容里带着离别的愁苦,却干净澄澈,一如年少时未经世事污浊的美好。芳草萋萋,群雁南归,他挥毫为我题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望着这意味深长的二句,而他则在晨光熹微中久久静立。我终于看透,子安果然只是路过人间的一阵仙风罢了。
子安是风,但我一直相信,无论他多么轻狂,无论他与我相去多远,我都能寻到他最独特的气息。这也正是他所言“天涯若比邻”。我们是在漫长的时间和距离里相知相惜的知己。
可是这一次,子安,你飞得太急飞得太远,我再也寻不到你的踪影。蜀州和南海可以比邻,阴阳又如何比邻?
落霞•歌舞为谁容
长安是喧嚣的,唐宫是繁华的,深庭,却是冷寂的。谁能看到夜夜歌舞升平背后的落寞?
落霞喜欢在桃树下,吟着先生的诗词翩跹起舞。那些句子美得让人惊叹。更重要的是,先生从不阿谀奉承,粉饰太平。他写诗为自己而写,为友人而写,为现实而写。也许他只是在叹自己的一生,却总能写中我的心。只有在先生的诗里,我才能找到自己的灵魂。
王勃害了落霞一声,落霞却在心里再也放不下他。
流放民间四年,落霞夜夜梦见长安的奢华。直至有一日,江边来了位长安的医生。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行医之人。他临江而立,带着忧思眺望远方。我知道,他就是我魂牵梦萦的先生。他举手投足间总流露出不被世人所解的年少轻狂。落霞亦不敢妄言了解先生。只是在落霞看来,先生应该是和我一样孤苦的人吧。深秋,繁花落尽。先生恨自己的文章害人复又害己,一气之下将自己多年的笔折断,更发誓不再沾染笔墨。落霞无言。深秋,江水泛着银色的涟漪。先生为救落霞贱命,已远赴滕王阁。落霞无声。如今我再也没有机会,轻弄箫管,和着月光和落英,陪伴先生吟诗作赋。
君王欢爱尽,歌舞为谁容。我终于找到答案。先生,您若要化作一只孤鹜,莫忘落霞还在遥远天际等您,为您起舞。
毫•笔虽断,锋颖未残
我虽断笔一支,这十几年亦听过见过不少故事,因而死而无憾。
十六岁,斗场。落日余晖中,他将我置于笔架,拂袖而卧,不顾群臣议论纷纷,任书僮细细磨墨。鸿鹄一声啼鸣惊破暮色,他悠然执起我的手,不过片刻,一篇洋洋洒洒的《檄英王鸡》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