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31][完结]恋爱无感（然后213）

“你好，我是金在中。”
“在中啊，昌珉是我现在大学的同学，也是我才交到的好朋友。”金俊秀拿起冰淇淋又喂了自己一口。
“嗯，是的，同班同学。”说着，故意又去看表。
果然，不出自己意料，那个假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一下子问出口：“你有事？”
“嗯，约了人，时间快到了。”
“哎呀，昌珉，你就再等等吧，我姐她……”
“不是你姐。”沈昌珉终于受不了似的，皱起了眉头，“俊秀，我是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口气已有些烦躁。
一旁的金在中扬眉，“哦？那再见了。”
沈昌珉回头看了他一眼，“再见。”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快餐店的楼，拉高领子，走了出去。
以前就听金俊秀说过这个金在中的事，但是从没听金俊秀提起过金在中的外貌。
今天突然看到本人的样子，说实话，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白皙的皮肤，幽黑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
沈昌珉扬手挡下一辆出租车。
在二楼两人漫不经心的谈话中远去。
自从那次见面后，沈昌珉没有再想过还会见到金在中。
而且是在自己的学校里。
“你说什么？！那个金在中要到这里来读书？”
“对啊，昌珉，你反映怎么那么大啊？”
金俊秀一脸吃惊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沈昌珉。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呢，在中他之前在F大念得好好的，突然就说要来这里读了。”金俊秀似乎颇为感慨地仰起头，吃了一口手中的圣代。
“我先去图书馆了。”
“诶？等等啊，昌珉，我还有件事没说呢。”
“什么？”
“在中昨天才转过来，今天请我们吃饭。”
“你去就行了啊。”
“什么啊，人家请的是我们两个。”金俊秀盯着他，一脸坚持，“你可不能不去哦，我都答应他你要去了。”
“什么？金俊秀，你怎么问都没问我意见啊？”沈昌珉一时有点生气。
“就吃个饭嘛，没什么不方便的吧？”金俊秀拉着沈昌珉的胳膊，“昌珉呐，给我个面子嘛，而且……就这一次，好不好？”
就算金俊秀再怎么没眼色，他现在也还是知道的——沈昌珉和金在中不和，而至于原因嘛，他就不明白了。
要说这两人的交集，也就前几天那一次的碰面而已啊……时间只有一分钟不到，谈话也只有寥寥几句而已。那沈昌珉对金在中的态度怎么差成这样啊？……
金俊秀想不通，可是又不好自己去问沈昌珉。
沈昌珉看着他，憋了老半天，才勉强“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啊！太好了，昌珉！谢谢你啊，昌珉。”
金俊秀笑着去给沈昌珉开门，“那现在快走吧，你的女同学还在等你吧？去吧去吧，迟到了，就不好了啊……”
说着，就把沈昌珉往门外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昌珉心里突然震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脑袋里一晃而过。
他夹紧书本，扶了扶眼镜，心想还是快点去图书馆的好。


一顿饭吃得了无生趣。
“俊秀……”
回校的时候，只有他和金俊秀两个人。——金在中是不住校的，所以吃完饭后就一个人走了。
“嗯。”
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让沈昌珉很不习惯。
“刚才你和他说的那个日本女人……是谁啊？”没话找话，而沈昌珉不知道这个时侯的自己已经让刚才的掩饰功亏一篑了。
“谁？……哦，你说那个女人啊。”金俊秀低着头走路，沈昌珉只能看到他提到那个女人时微微勾起的唇角——一股很无奈的味道。
“那是在中以前在日本时候的女朋友……不过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不是了。”金俊秀思考着，往事许许多多的回忆在此时被自然而然地勾起，“那个女人很蠢的，金在中说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但是她却坚持要等他；金在中说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但是她不信，说那些都只是暂时的，他和他们都不会长久；那个混蛋还说他现在喜欢男人，叫她别等了，也别再找他，可是那女人硬是辗转地找到了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金俊秀苦笑了一下，脚一抬，随意踢飞了一个路边的易拉罐。
“我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我告诉她，金在中根本就不会喜欢男人，那样说纯粹是想摆脱掉她，可她不信，她只信金在中说的话。”
“真没想到金在中是这种人……以往听到的，和今天你说的差别很大啊。”沈昌珉跟着金俊秀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脚步。
“对了，那你是怎么会和金在中这种人扯上关系的？”沈昌珉想起金俊秀虽然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和金在中的事，但就是从未提起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很狗血的。”金俊秀脸上是一种空茫的表情。
夜晚霓虹的灯光从高处倾泻下来，蓝的绿的，红的黄的，颜色多得数不清，却全部在金俊秀微昂的脸上融汇成和谐异常的色彩。他背靠着的红绿灯在不停地闪烁着，在金俊秀眼中倒映出来，但是沈昌珉却丝毫不觉得那很刺眼。
“我小时候和我姐长得很像，有一次他们玩过家家，金在中误把我当成我姐了。”金俊秀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指了指前面的红绿灯，“走吧，红灯了。”
是误会？
沈昌珉还没从金俊秀那未完的叙述中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快走两步才追上已经向马路那边走去的金俊秀。
其实金俊秀那段话确实还没有说完。
但后面的内容绝对不是沈昌珉想听的。
他想说，金在中就是一混蛋。
可是说给沈昌珉听又有什么用呢？沈昌珉是完全不了解那些往事，不知道金在中是个什么人的啊。
看看现在的金在中，金俊秀也想自己只记住属于他的美好，而把那些烦人的东西远远抛在脑后。
所以他只给别人说金在中是怎样怎样的优秀，家世怎样怎样的好，对朋友又是怎样怎样的够义气……以为这样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会相信——金在中只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可是，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金在中，他……
“你还是放弃吧，金在中他不会理你的。相信我。”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说，可究尽是为什么？”女人执拗的眼神和口气让自己有些厌烦。
“不为什么，他的心里住不下任何人。总而言之，你相信我，别再试图去找他，他不会见你的。”一句话说得无情，女人眼中委屈的泪水隐约可见。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他也是爱我的啊……”哽咽的话，他已经从不同的女人口中听过太多次，“为什么……在中……就连‘分手’两个字都没说，你就走了……我难道已经让你这么讨厌了吗？为什么……在中……在中……”
看着眼前的女人，以前无数次相似的场景再次重叠起来。
金俊秀转过身，没有再理哭泣的女人。
不，当然不会是你的错，不是你让他讨厌了……你们都没有错。
只是金在中……
他骗了你们所有人，也骗了他自己。
他没有爱过你们任何人，除了她……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女人。


沈昌珉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应该不是做噩梦吧，要不然怎么叫了这么多声也没见他醒来？
唉……
无力地叹口气，沈昌珉决定还是去睡觉的好。
于是关了电脑，转身去洗漱。
沈昌珉的床位在金俊秀的隔壁，所以就算沈昌珉决定睡觉了，还是会受到金俊秀不明的尖叫的骚扰。
“喂喂，你醒醒。”
沈昌珉知道深更半夜叫醒已经睡熟的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但是，此刻他确实是迫不得已啊。
“嗯……姐别闹……”
这是什么情况啊？
“喂喂！金俊秀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谁。”沈昌珉用力摇了摇金俊秀，又拍拍他的脸。
终于，金俊秀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嗯……干嘛啊？……”说着又要睡过去。
“什么干嘛啊？你今晚也太不正常了，下半夜给我安静点。”沈昌珉恶狠狠地说，也没想真的把金俊秀给叫醒，只是想那人醒一次，避免下半夜自己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叫声，夜深人静的，难保不会吓死人。
沈昌珉重新躺下来，摘下眼镜。看了一眼黑暗中金俊秀的睡床——嗯，好像安静了。
现在可以好好想想明天有什么事要做……
前几天借的原文书该还了……还有今天上课教授提到的那本什么讲解，明天一定要借到……唔，还有……
沈昌珉似乎想起了什么，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
啊……明天是平安夜啊……
“难道你不觉得在平安夜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是件很美好的事吗？”
沈昌珉想起女孩带点疑问和憧憬的眼神，嘴角不自禁弯起来。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不认为那是件什么美好浪漫的事情，可是，女孩子不都是这样希望的吗？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无数个被赋予浪漫的夜晚。
那么，明天去找她好了。
这样想着，沈昌珉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安冒了出来。
他暗自嘲笑自己起来。
这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了，你这个笨蛋……
带着那一点自我安慰，沈昌珉慢慢地睡去。
心里那一丝不安也慢慢被他隐去。
……
一年一度的平安夜，终于又如期地来了。
沈昌珉上午一起床就发短信给了他的那位“女同学”，可是左等右等，那女孩一直没回他短信，更没打电话过来。
一切都没问题啊，怎么回事？
沈昌珉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是……没道理自己还会出现这种问题啊。不会的不会的……
他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放在面前的原文书已经看不进去，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终于忍不住拿起来拨了那女孩的手机号。
通了。
“雅妍吗？那个，我的短信你看到没？”对方才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昌珉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
“啊，你的短信……”就知道是她没看到，沈昌珉你在不放心什么啊……
“不过，昌珉，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想出来呢，所以就提前和朋友约好出去了……对不起啊。”是这样啊……那也好啊。
“这样啊……那晚上出来可以吗？”


“真的不好意思，我跟她们已经说好今天一整天了……”那边的女孩抱歉地说，语气里感觉有些尴尬。
“哦……那……”
“要不这样吧，要是晚上我这边结束得早，我们就约出来，怎么样？”
“嗯……也好。”沈昌珉看看自己放在一旁的原文书——看来今天有足够时间读完它了。
“那就这样了哦！”女孩子的声音里带点开心，“不跟你说了哦，我朋友她们到了，bye-bye！”
“Bye-bye.”才说完，就被挂断了。沈昌珉有点莫名地看看自己的手机，往事的一幕幕忍不住都跑了出来。
这样的感觉，真的似曾相似……
“耶？！昌珉？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不是说今天要出去约会吗？”金俊秀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全是零食。
“她和她的朋友早就约好了。”有点丧气地回应了一句，沈昌珉打算继续看书。
“嗯？不会吧，这么倒霉啊？”金俊秀放下那些零食，挑了一个果冻出来，“可是我刚才才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学校操场那边，好像在等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在等你呢。”
“应该是在等她说的朋友吧。”
“哦……”金俊秀吃了一个果冻，又拿了一个果冻出来，“在中也在那里等人，看到我和她打招呼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呢。真是……不过我已经好好给他解释过了，不用担心哈。”
“你说什么？金在中也在那里？和雅妍一起？”沈昌珉几乎不敢相信。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沈昌珉只感觉自己眼前仿佛重叠了好多人影，全都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和她们现在的男朋友的样子……往事好像马上又要重演。
“诶？昌珉，你去哪里啊？”
“啊！”
“走路还有眼睛吗你？”
“……”
一路狂奔，沈昌珉顾不得自己已经撞到了多少人，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女朋友，千万不要被那个金在中看到！
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他跑到了操场上，左右环顾着，但就是看不见雅妍的影子。
会不会是她已经和她朋友走了？……
沈昌珉一边揣测着，一边急切地开始在操场上东奔西跑地寻找着雅妍的身影。
“呵呵……你乱说的吧？”
是雅妍的声音？！
沈昌珉确认刚才那一声轻笑的确是自己女朋友雅妍的特有笑声，于是转过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
——不会的……不会的……
几乎是要疯掉一般，沈昌珉看见她正在和金在中说笑着，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的样子。
“你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啊，要不我什么时候带你去看？”金在中笑得一脸温柔。
——不会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事呢？不会的，一定是我搞错了……
沈昌珉神情恍惚着，似乎是回忆起了很痛苦的事情，他睁大着眼睛，想往那边走，却抬不起脚……
“昌珉，你到底怎么了？”金俊秀刚才就看沈昌珉不对劲，于是一路追过来却看见沈昌珉一个人在操场上发呆。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碰了碰沈昌珉的肩。
“雅妍……”
金俊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被昌珉视为女朋友的人正在和金在中在操场的一处看台上谈笑风生。
这个时侯，金在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向那个女生伸出了左手。
“诶？！昌珉？”金俊秀还没反应过来，沈昌珉就已经跑了出去。


另一边，李雅妍和金在中听到金俊秀喊叫沈昌珉的声音，就都转过头看到了正朝他们这边跑过来的沈昌珉。
“昌珉？……诶？你拉着我干什么？好痛。”
李雅妍不明白沈昌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一来就把自己从看台上拉起来，手劲之大，让她这个女孩子有点吃不消。
“昌珉……你怎么了？”她抬头看向沈昌珉，却很惊奇地发现对方正愤怒地看着自己，脸上也满是愤怒与哀伤。
到底是怎么了？
沈昌珉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头又看向了一旁也站了起来的金在中。
他皱起了眉头，一股厌恶感立马在他心里升腾起来。
“金在中，你什么意思？！”
面对沈昌珉这样愤怒的态度，金在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微微地耸了耸肩，眼中还留有刚才与李雅妍说笑时的笑意。
嘴角上扬地说了一句：“我看你是误会了。”
——最恶心这种态度……这种态度的人……
沈昌珉现在满眼都是金在中令自己感到可恶的表情、动作、还有刚才他对自己女朋友做出的那些动作……他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误会？！”沈昌珉狠狠地瞪着他，手上还是没有松开李雅妍的意思“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刚才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昌珉你干什么啊？你放开我，放开……”
金俊秀这个时侯已经跑了过来，见情况十分不妙，于是拉住沈昌珉的一个胳膊：“昌珉，有什么事，你和雅妍离开这里再说，怎么样？”
“呵呵……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事啊，我和她说什么话，都不至于你这么生气吧？”金在中颇有挑衅意味地看着沈昌珉，双手插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她真是你女朋友，那你这样抓住她的手，难道就没想过她会痛吗？”
李雅妍看了一眼金在中——后者仍然在微笑，可是眉宇间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霸气——那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特质。
李雅妍红了红脸，突然觉得自己更委屈了。——沈昌珉这样对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
然而这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金在中并不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的怜香惜玉之心早在三年前就消失了，从那以后，金在中若是出现这种行为，那么肯定是因为……
他想要找个女朋友了。
不过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金俊秀深知金在中的脾气，他一旦决定的事，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的。既然现在金在中已经向李雅妍表示出怜爱，那么也就是说……
金俊秀低着头，故意不去看金在中的表情：“在中，适可而止吧。”
金在中感觉很可笑：笑话！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子？
“你不是说，昌珉是误会了你吗？既然如此，这只是个误会，大家就不要再计较了吧。”
金在中挑起了眉，似乎金俊秀是想告诉他：在中，你的目标不是她吧？而是那个T大校花。既然不是你的菜，何苦和自己朋友的朋友闹起来呢？
金在中想了想，正欲说些什么。
“俊秀，我并没有误会他！”沈昌珉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像他这种人，只会抢人家女朋友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金俊秀有点惊讶于沈昌珉此刻的口不择言，连一旁的李雅妍也觉得今天的沈昌珉有点不寻常。
首先就是沈昌珉冲过来的时候的表情……那种表情，真的好让人害怕。接下来说的话，李雅妍更觉得眼前这个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满腔怒火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朋友。
她顿时觉得有点害怕。
以前沈昌珉就算再生气，也没看见过他如此不理智过。
金在中朝金俊秀无奈地笑笑——俊秀啊，你朋友似乎很喜欢找茬哟。
金俊秀表情也不由得更尴尬起来。
“好了，沈昌珉，我不想和你打架，你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不关我事。”金在中语气冷冷的，脸上的笑意很浅。


说完，转过身。
“昌珉？昌珉！……”
……
金俊秀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金在中，心里除了不解还有可惜。
昌珉……
一个小时前，当他们三个人把沈昌珉送到校医院的急诊室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沈昌珉昏倒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什么太过愤怒，而是另一个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原因……
劝走了李雅妍，医生才把沈昌珉的一些病历告诉了他。
原来，昌珉在两年前患上了抑郁症，变得不愿与异**往，甚至是与异性做普通朋友都不行。也变得不想与任何人深交，他现在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或是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人际关系日益淡化的他，却在一年前再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那个人就是李雅妍，然而，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喜欢她，还是金俊秀在他有一次开夜车睡着的时候，无意看见沈昌珉在草稿纸上写的李雅妍的名字，才被除了沈昌珉以外的第一个人知道。
之后，金俊秀无意识地给沈昌珉当起了心理辅导师的角色。帮他追李雅妍，给他勇气和信心，并一步步地带着沈昌珉走出抑郁的状态，让情况有了好转。
然而，这些都只是金俊秀无意识的行为，他并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特别注意些什么。
当金俊秀遵照医生的嘱咐，回到寝室，收拾昌珉的东西去医院时，他才发现，除了李雅妍的照片外，沈昌珉的抽屉里还有他以前女朋友的照片，以及，那些女孩子现任男友的照片。
而他惊讶地发现，那些抢走沈昌珉女朋友的男人，都有几个相同之处。
他们都有白皙的皮肤，大而黑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这……
金俊秀为自己此时冒出的想法吃惊。
——在中……那个男人和他们，有着这么多共同之处……


“因为她最爱的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金在中了！你失去了她，失去了一切！”
“够了，金俊秀！你想说什么？！”金在中向他吼道，“我不想在薇的面前说这些。”
“三年前，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每年的今天都会到这里来。但是却不敢在我们全家人的面前面对事实，这说明什么？只能说你是个懦夫！”
“是，我是懦夫！我只求每年能好好地，一个人静静地看看她，难道这也不行？”
“懦夫！到底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都敢认了，你有什么不敢？！”几乎是咆哮，金俊秀原本就有点沙哑的声音这时显得更歇斯底里。
金在中紧抿着唇，紧紧握着拳，呼吸急促。
“金在中，以前我只是不想说而已，因为我以为你会明白。但是已经三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金俊秀的声音瞬间哀伤了许多，颤抖着的声调让金在中不忍听下去，“在中……我姐姐不是天使，金薇不是天使。”
“够了！”金在中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醒醒吧！在中，她不是我们眼中完美的天使，她早在离开的前一年就开始对那些东西上瘾了……”
“闭嘴……”金在中举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金俊秀。
“她的离开不是意外，是她自己……”话还没说完，金俊秀就吃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拳头。
金在中怔怔地看着面前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上的金俊秀，手上还因为刚才的用力过猛而生生地疼……
“呵……忘了她吧，金在中……忘了她，你就再也不必这样了……”嘴角渗出了血，金俊秀半跪在地上，头发完全挡住了他的脸。
金俊秀没有再去看金在中的表情，只是等待着。
然而，金在中却只停留了两三秒，便转身，一步又一步地走开了。
只徒留金俊秀一个人，低哑、压抑地梗咽……
其实何必要骗自己？
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有些人，亦是如此。
金在中……如果当初你和我没有离开这里去日本，那么……
也许，她不会成现在这样……
那个女人——你的爱人，我的姐姐……也许不会变成这样……
那一天，当金在中看见桌子上打开的一包又一包的方糖纸的时候，他记得他曾模糊地呼唤过她的名字——“薇？”
夕阳西下的景色很美，凄艳而绝美。绒黄的棉质窗帘轻飘飘地，随风在安静地扫过地板表面……而她，就躺在那张橘粉色的床上，放大的瞳孔里是无人能理解的疯狂与安详……
“为什么会这样啊……姐姐……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掩面，只是不想最爱自己的那个人看见自己痛苦的泪水。
……
那一年的秋天，金在中第一次感觉到了寒冷。于是转学去了别的城市，但大家都知道的，他只是个可怜人……只是个想要逃避现实的可怜人。
没有人会真的怪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仅仅是感到惋惜。
世事无情的变故，对于那个时侯的金在中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然而，人都是要长大的。
金俊秀知道，要把金在中拉出来的那个人，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人。
即使过程真的很痛……
沈昌珉看了看表，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金俊秀一起出来吃。正在路上走着，便一眼看到了低着头，急急行路的金在中。
“呀！你长眼睛没啊？”
金在中抬起头，呆了呆，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这我同学，赶着来见我呢，没看见你，不好意思啊。”金在中还没开口，就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
“搞什么啊……以后走路要看路才是啊。”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金在中这才看清楚面前拉住自己的人的面容。
是沈昌珉。


4
金母正收拾着碗筷，突然就听到客厅里的开门声。
看到金在中面容疲惫的样子，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金在中这个样子，但她还是会心痛。
“……吃完饭了？”金在中换下鞋，抬头看了看她。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答道：“是……”
“嗯，还有饭和菜吗？”
“啊，还剩了很多。”
“唔，还热吗？”金在中朝饭厅走过来，眼光落在她身后的餐桌上，“我有点饿了。”
仿佛听到不可置信的话语，他的母亲有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去给你热热，等一下就好。”
“嗯。”
她急急忙忙地拿了两盘菜走进厨房，想着要不要再给他做个他喜欢吃的菜。但很久不曾下过厨的她却不敢保证自己的手艺还是如昔，佣人请了假，所以又不能让佣人来帮自己，于是只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真的是好久好久都不曾这样了。
她想着。
金在中上一次说自己饿了要吃自己做的饭，还是在他读高中的时候。
那个时侯……她记得，那个女孩已经站在在中的身边，微笑地叫自己“伯母”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把回锅又炒了一遍的菜盛好，端了出去。
……
“你回来啦？”
沈昌珉推开门，一如既往地又看见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吃冰淇淋的金俊秀。
“刚才还想叫你一起吃饭呢。”他移了移椅子，坐了下来放好手里的书，“不过碰到金在中了。”
“哦……你们一起吃饭了？”
“没有，只是在路上看见他……算是打了个招呼吧。”沈昌珉想了想，转过身来看着金俊秀，“对了，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唔……”金俊秀依然背着他边吃着冰淇淋，边盯着电脑屏幕。
“诶，你好像都不关心啊？”
“唔？关心什么？……我怎么知道他在不开心什么啊？”
沈昌珉无所谓地叹口气，“唉，你说他怎么会遇见你这种朋友的？”
“怎么？你有意见？”漫不经心地说着，口里还含着冰凉的味道。
“没有，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沈昌珉站起来，拿上柜子里的校园卡，“洗澡去了，冰淇淋达人。”说着，还去拍了拍金俊秀的肩，然后背过身又走了。
金俊秀口叼着还残留着一点冰爽味道的木棍，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鬓角。
难道自己真的太冷？就连对金在中无好感的沈昌珉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朋友了？
正排队等在澡堂外面，沈昌珉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几乎没有犹豫地，沈昌珉回复了那条短信。
“明天我还有事，对不起。如果还是复合的事，真的没有必要再说了，上次就说过，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在按下确定回复时，他多看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的那个人的名字——雅妍。
最终把它修改成了“李雅妍”。
比起辛苦拿起继续下去的勇气，他现在宁愿选择懦夫般的绝情。
有些时候，人只是想要自己好过一点。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应该。
沈昌珉不止一次问自己，自己这样绝情，那么到底对李雅妍有没有过真正的爱？
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刚才我去送花给谁。”
“……哦。”
“那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金在中低着头走路，“不过……你不会感兴趣的吧？”
听到这句话，沈昌珉不知作何表情。只见金在中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后，若有若无地一笑。
“走吧，我送你。”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
“要下雨了。”
金在中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嗯，好像很久都没下雨了。”
“对啊，有三个星期了吧？”
沈昌珉计算着，摇下车窗，“哇……真的好冷。”
金在中看着后视镜里沈昌珉的样子——恍恍惚惚地觉得很安心。
车窗被摇下来，一直往车里灌着冷风。
“你开慢点吧。”沈昌珉眼见他一路上超车无数，这会儿已经进了市区，“我不急的。”
“怎么？你冷了啊？”金在中笑他，“冷就把窗关上。”
“原来你开这么快是为了让我关窗啊？”沈昌珉好笑地看看他，“早说啊。”
黑色的车窗被慢慢关上，车里又恢复了温暖静谧。
沈昌珉关好车窗，看了金在中一眼，看到对方还因为刚才的对话而微翘的嘴角，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放松下来。挪了挪身体，坐好。
车速渐渐慢了些，平稳得让人想睡觉。
沈昌珉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
“喂，到了。”
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沈昌珉睁开眼睛。
外面果然下雨了。
“还好我带了伞出来。”金在中侧过身，到后座去拿伞，递到沈昌珉面前，“呐。”
沈昌珉张了张嘴巴，犹豫了一下，“你就只有这一把伞吧？那算了，你用吧。”说着就要推开车门。
“你开什么玩笑呐？现在外面这么大的雨，等你跑进宿舍早感冒了。”金在中拉住他，“我用不着这把伞，你拿去。”
沈昌珉面露难色，“唉，不用了不用了。”
“什么不用？那，沈昌珉，你要是当我是你朋友就拿这把伞走。”金在中强势地拉住他，就不让他下车。
沈昌珉不懂了：这个人到底想干吗啊？
别扭地接过金在中递来的伞，沈昌珉握着伞看了金在中一眼，“那，谢谢咯。”
于是转身。
雨帘中，沈昌珉撑着伞，跑进了不远处的T大校门。
金在中笑笑，换了挡调转车头。
自己刚才，是不是孩子气了？
……
“喂！你当我新娘吧！”
“什么？”
“当我新娘。”小男孩任性地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薇薇当我新娘吧，好不好？”
“啊？可我不是金薇啊。”眼前的男孩开始面露疑惑。
“你不是？那为什么你和薇薇长得一模一样啊？”他伸出手，似乎要验证一下自己是否在说谎，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怎么不会是薇薇呢？”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触摸着自己额发的感觉。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使那只是一次混淆了性别的过家家。
金俊秀睡得浑浑噩噩的，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敲门。
“还在睡啊？”熟悉的脸让自己彻底从梦里醒来。
“唔……下课了？”揉揉头发，金俊秀想去洗漱一下。
“是啊，程教授今天又点到你的名字了，我看你还是光顾一下他吧。”沈昌珉走进来，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
“嗯？你没帮我应一声吗？”
“我帮不了你，人叫上讲台讲自己的作业构思呢，你的作业又不是我做的，我甚至连看都没看过，你叫我怎么帮你啊？”
“唔……他可真够狡猾的……”含混地说着，金俊秀边刷牙边听着沈昌珉的话。
“你啊，一直不去上他的课还有理了啊？和你比起来，我觉得还是老程可怜些，你狡猾些。”沈昌珉翻找着东西，顺带回应着。
哐啷！
“嗯？怎么了啊？”
“没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而已。”
应该找个机会把伞还给他。
沈昌珉想了想，但好像自己修的课程和金在中的并没有重合的……
“俊秀，金在中的手机号是多少？”
……
初春的风里，还残留着隆冬过分寒冷的气息。
金在中侧过头，右手围着半边咖啡杯，悠闲自得地看着对面街边的鲜花店。
一个人影正从那个店前走过，他竖起的大衣领子遮住了一点他的面容。
他手里那把天蓝色的伞，被收起了伞骨，乖乖地被他的手圈起。
拐了个弯，急急地向街的这边走来。
金在中抬手看表，轻轻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沈昌珉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金在中——那个人竟然就坐在上次他坐的位置上。
“来很久了吗？”
“没有，也就刚到一会儿。”
沈昌珉看了一眼金在中面前的咖啡，“呵呵，不用安慰我。你咖啡都快喝完了。”
“我才没有。”金在中也笑了笑，“我喝这些东西是很快的。”
沈昌珉突然想起他们上次也是在这里喝咖啡的情景，“好像是哦。”
“怎么想到到这里来？”沈昌珉是不太习惯这种还个伞都要约地方喝下午茶的人的想法。
金在中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放下咖啡杯轻抿下唇。
沈昌珉一直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气质。不同的是，以前自己是不喜欢甚至反感这些的，而现在，沈昌珉觉得，也许是自己不再有女朋友了的原因吧，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倒渐渐有了好感。
“想顺道喝下午茶吧……”
“呵呵，你还挺有兴致的。”
金在中往后一靠，双手放下来交握在腿上，“唉，生活无趣啊……”
“听俊秀说，你都好长时间没出去骚扰良家妇女了。”
“嘿？！才几天不见，你就会调侃我了？”金在中一下子往前凑近了沈昌珉。
“呵呵……”沈昌珉无害地笑笑，“怎么？被我猜中了？真的是因为身边没有伴了？”
“那倒不是……”金在中垂下眼去搅拌手里的咖啡，“你呢？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分了。”
金在中抬起眼看他。
“放心，不关你的事。”沈昌珉微笑，“是我的问题。没有能力再继续下去了……”
面容平静得就像是在陈诉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金在中注意到沈昌珉说完这些话后，渐渐低垂下的睫毛。
微翘的长长的黑色睫毛，遮住了他眼里原本的神采。
不可置否，那一瞬间，金在中很想知道沈昌珉在想什么。


5
“沈昌珉！”
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校道上，沈昌珉听见有人叫自己。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雅妍？”很讶异于这个时侯还能在学校里碰见李雅妍，沈昌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你找我？”
但在他靠近李雅妍的瞬间，他就皱起了眉头。
对方完全不管不顾地朝他扑了过来，双手一抱住自己就好像再也不想分开。
扑面而来的酒味呛得他有些难受。
“昌珉……昌珉，你不要走，好不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认错还不行吗？昌珉……”
她埋在他的胸前，低低的酒后呓语带着轻微的喘息。
“雅妍……”沈昌珉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面对女生的伤心难过，他真的不好现在说些什么，“雅妍你先起来，我扶你去找个地方休息。”
“我不要！”李雅妍拼命攀住他的脖子，已经被酒精弄得疲软的四肢正在不听使唤地让身体往下掉，“我不要，我不要！”
“好好好，那我们先坐下来，怎么样？”沈昌珉觉得自己这样抱着一个女生，而且对方完全喝醉了，实为不妥，于是再次建议道。
“唔……好……”要先坐下来，把话讲清楚，不能再让他误会自己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沈昌珉才把李雅妍带到了校道旁的石凳上，冰凉的石凳在李雅妍接触的一瞬，似乎让她清醒了不少。
“昌珉，昌珉……”她还是抱着他的脖子，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松了手沈昌珉就会马上跑掉一样。
“我在这里，你别怕。”被李雅妍的手缠得脖子酸痛，无奈沈昌珉只好拉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别再攀着自己的脖子，“那，雅妍，我在这里，你可以放心了。”
“昌珉……”好像很疑惑似的，李雅妍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昌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的表情立马显现了出来，“昌珉，我们还是好好的吧？你是开我玩笑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昌珉……昌珉，你说话啊……”
张了张嘴，沈昌珉还是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昌珉……”对方的沉默只会让自己越来越伤心，李雅妍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面对沈昌珉的冷漠，她还是让自己低下了头，不论怎样都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从未想过，沈昌珉在自己的心中原来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哭得伤心，却不敢放声大哭，怕沈昌珉越来越嫌弃自己。
真的，真的已经无法让他回到自己身边了吗？……醉成这样的自己也换不来他的可怜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雅妍……你清醒一点，别这样。”沈昌珉拍了拍她的背，感觉到她渐渐失望而松开的手，心里也很不好受，“来，我们先出去，找个地方休息，好吗？”
累得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理会，李雅妍朦朦胧胧地就听到沈昌珉在不断问自己，想要去回答，但疲累的身体实在坚持不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掉。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把她背了起来，身上也暖暖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盖上了什么。
是谁呢……是你吗？……
心里酸酸的，眼里也有什么东西正要往外溢，本能地环住了那个人的脖颈，悄悄地希望他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一点小心思。
不要再拉开我的手了……就这一次，让我就这一次再抱抱你吧……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这样的。
感觉到背上的人还有意识，沈昌珉没有偏过头去。他垂下眼看了看环住自己的那双手，脚下的步子不禁走得越来越平稳。
为了自己，这样可怜的一副模样……
真的没有必要。


洗漱间外面，金俊秀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一直反反复复在脑海里的那句话。
——“那件衣服早不知被我扔哪儿去了……”
还有金在中专心致志地帮着沈昌珉挑选衣服的样子……
一个错觉，轻易地在脑海中成形。
闭了闭眼，他强迫自己不要再乱想下去。
不会的，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么早就应该可以了啊……
是谁说的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看这情况，金在中还真是不知道对方是想怎样。
但有备而来，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必要的。
于是优雅地端起面前的日本花茶，抿了一口，眼角一瞥旁边坐着的沈昌珉，嘴角含笑。
“昌珉，喝啊。”
——沈昌珉正端坐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听了金在中的话，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金在中满意地看到对方端起了茶杯，缓缓地低下头，额前的发柔顺地往前一斜，才修剪过的发脚微微有些翘起，金黄的阳光在他的周身晕出一圈涟漪。和着榻榻米上温和的色彩，金在中相信，现在的沈昌珉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个乖巧温柔的男孩。
金在中轻轻地挑眉，很不错的作品，看来自己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有预谋似的，他视线一转，看向了坐在对面，穿着一身日本和服的女人。
女人面无表情，似是非常伤心。
见金在中抬眼看她，马上无措起来，刚才还在注视着沈昌珉的她，马上低下头来，装作喝茶的样子。
金在中突然记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真正的女人，其实在日本。
只是可惜，她遇见的是自己。
“奈，我想给你做个简单的介绍。”
女人放下茶杯看着他。
金在中左手往旁边一伸，“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我现在的爱人，昌珉。”
呃……沈昌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偷偷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
——又是那种哀伤的神采……
“啊……是吗？”女人很是尴尬地笑笑，对着沈昌珉微微欠身，“初次见面……”后面的话女人好像说不下去了。
沈昌珉马上也欠了欠身，但嘴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转过脸看了看金在中。
“所以，请你相信我所说的。”他直直地看着女人，停了停，郑重地低下头来，“奈，对不起。”
女人愣了愣，再次看向了自己——沈昌珉低头，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己和金在中，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吧……都是令对方伤心的男人。
“其实之前一直不信的……”女人的声音轻柔而悲伤，“俊秀给我说那只是你想离开我的借口，当时，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但是我自问，我真的有做错什么吗？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一直……想要在中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
她抬起头来，眼里隐忍的泪水清晰可见。
“想不到今天，在中你给我的还是当初那个理由……”
“当然，因为这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是吗……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沈昌珉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要示意金在中别说得太绝情了。
但刚一抬手想去碰金在中，就被金在中握住了。
“奈，别再这样了。你看清楚，他，沈昌珉，才是我现在爱的人。我与你，已经不可能了。”
“……”
女人没有再说话，沈昌珉只看到她越来越低下去的头，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一瞬间心软了下来，他拉了拉金在中的衣服，眼神示意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以为沈昌珉是因为装了那么久自己所谓的“男朋友”而再装不下去了，于是金在中放柔了自己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总之，奈，在这件事上我有愧于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说完，他拉着沈昌珉站了起来，完全不顾沈昌珉的错愕，把他拉出了那间日本餐厅。
“啊……总算结束了。”金在中感慨似的回望了一眼那家日本餐厅，“喂，你没什么吧？要不要我请你吃顿饭？补偿一下？”他笑着走过去，拍拍沈昌珉的肩。
“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吃泡面好了。”
“诶？怎么？你生气？”金在中攀住他的肩，有点歉意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让一个正常男人来做这种事确实很恶心，这次真的谢谢你。走，我请你吃饭。”
被金在中攀得好像很不舒服，沈昌珉抬手挡下了他攀住自己的手臂，“真的不用了。”
觉察出沈昌珉的不对劲，金在中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还是生气？”
沈昌珉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气什么。
只是刚才那个被称作“奈”的女人一脸委屈的表情，实在是让自己很介怀。
他不想对金在中这样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但是，要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他也办不到——毕竟他知道金在中是在骗那个女人。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憋了半天，沈昌珉有些泄气地说。
原本只是一句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现在情绪不对的话，可是听在金在中的耳里却是那么刺耳。
“哦？你的意思是我做得不对咯？”
这回轮到沈昌珉奇怪了，“难道不是吗？你刚才也说了这事是你有愧于她的啊。”这男人难道刚才一直在演戏？
“呵，那就只是说给那女人听的话，你是没看到过她把我逼成什么样的，我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客气，很尊重她了，你知道吗？”
“尊重？”沈昌珉一下子无法接受金在中的说辞——他怎么能完全把责任推到女孩子的身上？就因为对方逼过他，所以他才这样迫不及待地用这种方式想要甩开她？
“沈昌珉，你别那样看着我，我说的都是事实。”金在中也有些动气了，口气不禁重了几分。
本来就是自己占理，都说了别来找自己了，自己已经有恋人了，可还是从日本追到中国，从一个城市追到另一个城市……能控制住自己，没大发脾气就算好的了，难道还要自己再回到她身边？
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居然还在这里指责自己？
“金在中，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对那个女人负责？嗯？哪怕只是以前你们恋爱那会儿。”
“废话，我金在中是那么烂的人吗？”
“那又是为什么，你一直对你以前的女人念念不忘？”
金在中愣了一下，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恼怒，“那是因为我还爱她！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的爱！”
“那你对那个女人又算什么呢？！可怜，同情？还是仅仅只是想玩玩？”沈昌珉瞪着他，丝毫不怕金在中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
“你算谁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指责我？！”
“对！我什么都不算，我也没资格来指责你！……只是希望你可以记住，别人的爱也是爱，不能因为你不爱她，而有理由任意糟蹋她的爱！金在中……你和我都不配！”
背过身，沈昌珉迈出了步子。
只留金在中还在原地，心中仍然难以平静地喘着气。
春天已经来临，但城市的夜晚却依然让人感到阴冷。
不停地往前走着，沈昌珉的心在急速地跳动着。
是啊，自己不配……自己也不配。
不配去放弃李雅妍给自己的爱，不配去接受李雅妍的爱。
那横亘在自己心中的石头，自己怎么躲还是躲不过。
想给自己找借口，想不再去理会什么爱与不爱的问题，想就这样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是……
为什么还是会如此痛苦？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自己抓不住，而现在……现在依旧抓不住……
那份自己如此向往的幸福……
“沈昌珉！”

6
医院走廊里苍白的灯光照得人很不舒服。
青色的粉刷总让人感觉很冷清。
“谢谢，医生。”
金在中拿了取药的单据从急诊室里退了出来，白天里强烈的消毒水味道此时已经淡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通风透气更好一些的缘故。
取了药再回病房时，沈昌珉已经睡着了。
金在中放下一袋子的药，皱着眉头看着他。
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情绪化啊？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历的。
刚才在拿到药单的时候就很奇怪了，怎么这么多的药自己听都没听过？于是去拿药的时候便多看了几眼那些药盒，一看到功效那里，他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
手机响了起来，金在中拿出来看了一眼，便决定出去接听。
“喂……嗯，在医院呢……没事……”
朦朦胧胧的，沈昌珉就听见房间外有人在讲话的声音。
可是已经头疼得不想睁开眼睛去看了，只是紧闭起双眼，企图自己忍过去。
“嗯，那好，就这样，我等你过来。”
盖上手机，金在中透过房间门上的玻璃窗望了望里面躺着的人，灯在刚才他去取药的时候就已经关了，所以里面一片黑暗，模模糊糊地只看到他侧了个身，好像还是没醒。
虽然说房间里面要暖和一点，但是金在中宁愿呆在走廊上。
因为，一进去只要看到那个人睡着的身影，他就会有点想抽烟。
无聊地抬头看着天花板，计算起俊秀从大学城那边坐车过来需要的大概时间，想起什么似的，拿出兜里的手机。
“……喂，妈……”
“谢谢了啊，师傅。”
金俊秀从车里出来，套上外套——刚才跑着出了学校，一进出租车里就觉得热，现在下了车又觉得冷……这什么鬼天气？怎么还不暖和起来？
“在中。”
金在中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整个身体微微缩着，看样子是怕冷。听见金俊秀叫他，这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昌珉呢？”
“睡着呢，你要是不来，我看应该要睡到明天早上去了。”金在中说着站起来。
“哪一间？”
金在中指了指旁边一间病房，于是金俊秀就凑过头去看。
一室漆黑，只隐约能看见里面病床上隆起的白色棉被。
“到底怎么回事？”金俊秀转过头来问他。
“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说什么觉得那女人可怜。听得我很不顺耳，所以就……”金在中一看金俊秀的脸色变了，于是说话就更加底气不足，“就起了一些争执，他扭头就走，我只好跟着他啊，谁知道……”
金俊秀瞪了他半天，最后泄了口气。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儿？”
“……”金在中闷闷地，不说话。
“在中，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介绍你们俩认识了。”
“……”
“唉……算了算了，我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说着，便要去开门。
“这一夜的住院费我已经付了，你就让他睡吧。”金在中拉住金俊秀的手，“不过，俊秀，我想给你说清楚，这件事错不全在我。”
“是他先给我提起薇的。”
金俊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