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君吗?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出院了啊,怎么你不知道?”
出院了,出院了啊,离开了呢。慕欢颜听着前台护士的话愣愣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大家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呢?怎么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呢?怎么精市君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连一个招呼像是“欢颜我先走一步了”都不打呢?
慕欢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病房,然后把自己摔在床上整理自己的思绪。她突然觉得这几个月下来自己真的累了,累得就像这样一动不动的睡着知道自己睡到足够饱。回想起来自己这几个月里过着这样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当初的信仰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了。幸村精市,那个男人应该早已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吧,生活在阳光下的他又怎么会在追逐梦想的时候还想到那个生活在阴暗中的医院里的病友呢?
想到病友这个词,慕欢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病友,是啊,这段时间和幸村精市相处下来说不定自己充其量只是他的病友呢,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曾经在一个医院里治疗过的住隔壁病房的两人。生疏感从慕欢颜的心底油然而生,她试着去回忆幸村精市的模样,却发现自己似乎不认识他了。
眼前恍惚浮起的脸是那样严峻,眸光犀利,嘴角没有一次笑容。她看着眼前人的幻像冷冷地盯着自己,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慕欢颜在他的身后苦苦地追逐,大声对着他的背影唤着“精市!精市!……”可是不知为什么却离他越来越远。然后她看到幸村精市从远方淡淡的转过身,用陌生的声音对着自己说道:“请叫我幸村君。”……
然后慕欢颜猛地惊醒了,眼前又是茫茫的无止境的黑夜。慕欢颜回味了一下刚刚看见的,确定那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她起身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下了肚子,冰凉的感觉沁透了她的五脏六腑。慕欢颜神经质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是湿湿的。
然后她用力憋下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避免它们不听话的滴到水杯里。她用力的咬紧自己的下嘴唇,突然有种愤愤不平的感受。
为什么自从遇到精市之后就从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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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欢颜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把手术同意书递给自己的主治医生,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父母卖给医生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交易,或者是下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的微不足道的赌注。那张纸上承载着她的命啊!慕欢颜听到过医生和父母之间的谈话,知道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很小。为什么父母要同意手术呢?百分之十三的几率不就等于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慕欢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踩在轻飘飘的云上,看不到下面的状况。所有的云层从上面看都是一样的可是厚薄不一,一步不慎就会坠入万丈的深渊。然后她想到了幸村精市,她觉得自己真的比很多人都软弱。如果自己能够像幸村精市一样毅然决然的接受命运安排的结果是不是就可以笑着面对自己位置的人生了?
她突然对心里的那个少年充满了敬佩,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果断,不了解他的义无反顾,不了解他的一切一切。想到幸村精市慕欢颜不知为何小小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充满了力量,然后她笑着对着自己的父母和医生点了点头。
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她紧紧地攥着父母的双手,好像稍微松动就会瞬间脱离整个世界。她第一次觉得她那言语生硬措辞官方的父母还是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因为她感到自己手心里的汗珠和他们手心里的汗珠热情的交融然后蒸发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消失不见踪影。
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努力地放远自己的视线想要最后抓住父母的脸,可是生硬的门却把他们通通挡在了门外。
然后又是无止境的黑暗,慕欢颜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闭上双眼,又遇到了那个好美好美的梦。
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细碎的阳光和花朵的投影,棕色的小路牌和上面可爱的字体,少年高高瘦瘦的背影在逆光中显得说不出的美丽。
她握着少年的手,看着少年微笑着转身。然后她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样子,那张熟悉的脸正如往日一般轻轻地微笑着温柔的看着她。
幸村精市,是你啊。我终于抓到你了,呵呵,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逃开。
少年和少女的眸光交织在明媚的天地间,然后残留在那个永恒的梦里。
>>>续
Maybe tomorrow the good lord will take you away.
——摘自慕欢颜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