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由心生1
　 草长莺飞，正是江南的好时节。
　　还未到正午时分，号称江南第一楼的贵兴楼几乎已经坐满了客人，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空着，原因无它，这张桌子的位置太过于僻静，并不是观赏风景的好地方。店小二胳膊上搭着一块毛巾，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看到有新来的客人赶快满脸堆笑招呼着，张罗着给客人倒茶上菜。
　　或许是因为地处江南，人杰地灵，招揽了大批文人墨客的缘故，酒楼中的客人们都斯斯文文地喝酒吃肉，完全没有北方汉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即便是多有江湖人物出现的贵兴楼，客人们也都规规矩矩的。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几个面目狰狞的粗犷汉子上至二楼，他们的腰间都别着锋利的双斧，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人物。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头脑伶俐，赶快迎了上去，跑到唯一空着的桌子前拿毛巾擦了又擦。
　　可这几个汉子连看都没看店小二一眼，凶神恶煞般的目光在所有人头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客官，您——”店小二满脸堆笑，凑到几个大汉跟前。
　　“啪”为首的一个汉子伸手就给了店小二一个耳光，眼睛一瞪，“***的别来烦老子，再多嘴老子劈了你。”看情形，他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店小二捂着他的半边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随之而来，整个二楼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猜测这几个大汉的来历，他们低着头，没人敢说话，深怕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会得罪了这些人，惹祸事到自己头上。
　　这几个大汉的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到靠窗子的、位置绝佳的一个桌子上，为首的大汉率先走了过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这张桌子原本已经有了一位客人，这客人一袭白色长衫，看起来约摸有二十多岁，面容俊朗清秀，但是却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半点的喜怒哀乐，只有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平常人少有的冷峻，或者说是冷漠。
　　对于酒楼中这突来的变故，白衣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低着头吃着面前的食物，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
　　或许，贵兴楼的菜的确好吃。
　　几个大汉径直走到这张桌子前，地板被他们故意踩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白衣人却不为所动，用筷子挟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似乎在品尝菜的味道。
　　“喂，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滚开，大爷们要在这里喝酒吃肉！”为首的汉子扑腾坐在了白衣人对面，冲着白衣人吆喝着，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表明他并未将白衣人放在眼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年轻人眼皮一抬，随即又垂了下去，仍然只是低着头吃菜，似乎那汉子的嚷嚷完全与他无关。
“啪——”看着白衣人并不将自己的话听入耳中，那汉子怒火上涌，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刚想动手抓人，却看见白衣人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寒光乍现，一闪即没。“滚！”他嘴唇微动，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压迫感十足。
这年轻人好大的胆子！这些汉子们岂是好招惹的人物？江湖，说远即远，说近即近！不懂武功或者有着不入流武功的市井百姓，遇到这种事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这白衣人却似乎不谙世事，非要以卵击石。唉，年轻人不更事啊！周围的客人们都暗暗为他担心，生怕那几个汉子一怒之下把他劈了。
　　果然，汉子们被激怒了！
　　“你找死！连我们漠北五熊都不放在眼里，你也太放肆了吧！”一名大汉向前走两步，伸手就去抓白衣人的衣领，似乎是存着把他拎起来摔出窗外的心思。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在心底里默默为白衣人惋惜。被这样一个彪悍的大汉摔出窗外，如何还有命在？
眼看着那大汉就要触及白衣人的衣领，白衣人危在旦夕，胆小的客人们还没来得及闭上双眼，但见白影一闪，紧接着一声惨叫，这抓人的大汉不知怎的反被扔出了窗外，摔倒在地，而年轻人刚好又挟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众人愕然，忙瞪大双目。


第一章 魔由心生2
　 熊氏兄弟对望一眼，心里明白对手的武功远远高于自己，可就这么撤走，又有点不甘心。连一个无名小卒都敌不过，传出去，他们漠北五熊哪还有脸在江湖上混？
　　“嗖！”不知是谁，发出一枚袖箭，一点寒光直射向白衣人的咽喉。
　　不愧是多年的兄弟，相互之间有着良好的默契，说时迟那时快，袖箭一出手，其他熊氏兄弟的斧头也一起脱手砍向白衣人。
　　白衣人眼光一凛，冷笑着凌空跃起，袖箭砰地钉在他身后的墙上。与此同时，白衣人在空中双手一抖，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但凌空飞来的几只竹筷已轻易地穿过对手所形成的强烈阵势，直向他们面门射去，而他随后将衣袖一挥，更是将几柄斧头带来的劲力轻松地化解掉，几柄斧头力道顿失，“咣当”砸向地面，地板为之一振。号称“漠北五熊”的这四人，看到白衣人迅速跃起的身法，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样的身法，他怎么会躲避得这么快？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竹筷已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每个人的右眼都**入了一支竹筷。
　　“啊！”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白衣人此时已然落地，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脚下踏着的正是漠北五熊赖以成名的斧头。
　　漠北五熊在江湖上俱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他们竟没人看得清这白衣人是如何拿起竹筷，又如何躲开袖箭出手的。这是哪门哪派的功夫？面对白衣人，自诩见多识广的熊氏兄弟心中泛起了阵阵凉意，他们自出道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就连武林盟主司徒亮也未必有着这样的身手。
　　“这一只眼睛，是你们目中无人的代价，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压良善，你们丢的将不只是眼睛！”白衣人的声音冷然如冰，突地，他面色一变，抬高声音，急道，“还不快滚？难道要我请你们喝茶不成？”
　　熊氏兄弟相互扶持着，受伤的眼睛里，殷红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渗着。他们一时还不敢相信这白衣人竟要他们离去，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兄弟了。听错了么？他们愕然地看向白衣人，只是呆呆地立着。而白衣人却越来越不耐烦，他面色冰冷，声音愈发低沉，“你们真的要逼我杀人么？我再说一遍——”说这话的时候，他随意地掸了下长衫的下摆，状似漫不经心。突然，他抬头，目光如炬，声色俱厉，“滚！滚得越远越好！”
　　一阵风不经意间从窗外吹来，白衣人的长衫随风舞动，飘逸轻灵，而他冷峻的面容却不自禁地令熊氏兄弟心里泛起丝丝寒意。年轻公子？白色长衫？冰冷面孔？高深武功？这些归纳到一起，他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么？
　　“难道，难道你——就是——白衣公子？”漠北五熊的老大熊若天突然联想到近来的江湖传闻，用颤抖的声音问着眼前的白衣人。“不对——”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要知道，传言中白衣公子武功奇高，出手从不留活口，若是杀手白衣公子，是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更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我是谁没有必要告诉你们！”听了他的话，白衣人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但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他一掌挥出，隔空击向众人，吼道，“快滚！”
　　熊家兄弟在他的掌力推动下，不自主地向后退去。看见白衣人动怒了，他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然而，还没等熊家兄弟走到楼梯口，一个瘦高的老头突然从窗外掠进来，脸上带着飘忽的笑意。他轻轻地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声，看见熊家兄弟向外走着，他手里的竹竿迅速地向前一伸，立时阻住几人的脚步，“别那么急着走嘛！”光听他的声音，倒听不出来他不怀好意！
　　熊家兄弟愕然回头，看见这瘦高的老头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却发现放他们离开的白衣人此时倒显得格外慌张，额头上还隐隐渗着汗珠。看见熊家兄弟转过身来，盯着他们俩瞧，白衣人的目光有些异样，他突然上前施礼，“师父，我——”这个老头似乎并不领情，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


　　“站到一边去！”老头长袖一挥，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说道。从进来的那刻起，他的目光始就终停留在对面的四人身上，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是，师父！”白衣人看了师父一眼，触及他的脸色，连忙站到旁边不敢多言。熊家兄弟听到白衣人管这个干瘦的老头叫师父，心下早已骇然，既然徒弟的武功都这么高，那师父的功力岂不是更加高不可测？他们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对面的这对师徒，不知道这个厉害的人物叫住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你们就是漠北五熊？”老头放肆的笑声令熊家兄弟的心里不住地颤抖。
　　“你——又是谁？”熊家兄弟战战兢兢，熊老大鼓足了勇气，半天才憋出了这句话。他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看到白衣人的手竟然也在微微抖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不由袭上他的心头。
　　“我嘛！一个小人物，不值得一提。哈哈……”老头的笑声很是恐怖，但突然之间，他又停止了大笑，如刀锋般的目光划过熊氏兄弟的脸，“你们——听说过‘一枝梅’么？”
　　“一枝梅？”熊老大的头“嗡”的一下，颤抖的声音表明了他内心极度的恐慌，“你就是二十多年前纵横中原的——杀手‘一枝梅’？”然后，他更是失态地指着旁边的白衣人，“他果真是白衣公子！”此刻，他面无血色，双腿似乎也僵住，动弹不得！而白衣人被识破身份，却似比熊氏兄弟更为恐惧，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抖着，似乎虚弱得随时都可能倒下。
　　“哈哈——看来中原武林还没忘记我老头子啊！”一枝梅嚣张地笑着，“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找机会重回中原，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中原武林曾带给我怎样的耻辱。这一次，我带着徒儿前来，要让中原武林为他们二十多年前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突然，他的眼神凌厉地射向旁边的白衣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面色一沉，“为了留下他们的性命，竟然不敢道出你白衣公子的身份！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我了么？”
　　“徒儿不敢——”白衣人的声音颤抖，顿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徒儿违背了杀手门的规矩，愿意接受师父的处罚！”
　　“你好大的胆子！”一枝梅甚是愤怒，一掌掴向他，“你早发现我在窗外了，是不是？为了救他们的命，你才要他们快点滚，是不是？”
　　白衣人嘴角沁出血丝，但他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着眼前的一切，漠北五熊双腿不住地发软，却一动不敢动，连额头上的冷汗也不敢用手擦去。这种时候，如果能逃得掉，他们决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为了活命，他们可以抛开一切，更别说是尊严！
　　他们的怯懦，一枝梅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你们在这里冒犯到了我徒儿，本来应该要让你们全体命丧当场，但是既然我徒儿不愿留下你们的性命，本门主今天心情也不错，姑且暂时放你们一马。”
　　漠北五熊长出了口气，可一枝梅接下来的话就令他们再次陷入绝望的境地。
第一章 魔由心生3
　　“不过，我曾经立下过规矩，杀手门人只要出手必取对方性命，否则——”他看向白衣人，深邃的眼底有簇浓烈的火苗在跳动，“否则会怎么样啊？我的乖徒儿！”
　　白衣人脸色煞白，惨然出声，“否则——杀无赦！”说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候师父的处罚。毕竟，杀手门素来门规森严，他是从小背着这条门规长大的，他明白，本门以凶残闻名于江湖，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唉！”看着他，一枝梅叹了口气，然而转瞬间，他脸上就复现出了愤怒，“为了他们，你竟然公然违反门规？是不是以为我不在中原，就不会知道你做的好事？这一点，你大师兄可比你强多了！”说完，他突然抬头，看向熊家兄弟，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你们几个听好了，我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但是我还舍不得这个徒儿为你们这种人丧命。更何况我这个徒儿绝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因为——他不仅仅是我的徒弟杀手白衣公子，他还是我一枝梅这次复仇行动的主角，用不了多久，他定会让整个江湖血雨腥风！”他顿了一下，抬高声音，傲然道，“就因为他还是白凉秋，是二十多年前被中原武林害死的白若冰的儿子，他注定要背负白若冰和一枝梅与中原武林的恩恩怨怨！”他中气十足地说完这些话，很满意对面几人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


　　就在他快要对江湖产生绝望之际，令他感到一丝欣慰的是，天元山庄的小姐冷子清与他无意邂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但正派武林却绝不允许他们相知、相恋，更何况冷子清早与彩云山庄的路凌宇定亲。为了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冷子清与家庭进行了激烈的抗争，却在失败被禁足的情形下，白若冰在她成亲之日强行闯入彩云山庄把她带走，从此两人过起了亡命天涯的生活。
　　为了两人生活的平静，白若冰决定远离江湖，隐居在清平山的竹林里，去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虽然，从遇到冷子清开始，白若冰就没有再杀过一人，然而，或许他以前犯下的杀戮太多，江湖正道仍然契而不舍地追踪他们，势要将白若冰置于死地。面对这种无休止的纠缠，二人只得辗转数地，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对此，冷子清从没有抱怨过什么，她觉得只要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什么样的苦她都可以承受。可长久的颠沛流离，让白若冰越发地觉得愧对于爱人，而且，在那不久，他发觉冷子清怀了自己的孩子，这更加让他感到不安。为了不连累爱人与孩子，他思量再三，决定等孩子出世之后安顿好她们母子，就再次进入尘世，与所有人来个了断，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可以让他所爱的人过上安定的生活。心细如丝的冷子清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她并没有阻止白若冰，只是抚摸着自己挺着的大肚子，请求爱人让她陪他一起去面对，她对白若冰说，他们的孩子只要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农人的儿子就好，父母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平凡快乐的生活，也就不枉了此生。而她，若是失去了他，是无法带给儿子他们所想要给他的那种生活的。于是，为了孩子，二人不愿再逃避。孩子出世以后，他们就把襁褓中的儿子托付给了一户农家，便赴约上了错情崖。
　　路凌宇永远忘不了清儿与白若冰携手登上错情崖顶的那一幕。清儿永远都是那么漂亮，只是此时的她神色略有些疲惫，那一瞬间，他对清儿是又爱又恨。可是，虽然他心中有恨，但触及到清儿那带有歉意的眼神，他便不由得涌起一种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一直都这么认为。然而，如今白若冰抢走了她，他恨白若冰！甚至，素来温和冷静的他竟想要发疯似的冲上前去，用尽一切可行的手段，正直的也好，卑劣的也好，只要能结果了白若冰的性命，只要能让他死，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他那时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白若冰可以被杀死，可冷子清对白若冰的爱是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这一道理。
　　场面真的是很惨烈，白若冰一人独战包括九大门派在内的十余个高手，斗的是昏天黑地，然而白若冰凭借精妙的剑招，越战越勇，势不可挡，而九大门派的人除了路凌宇，其他的人都伤痕累累。所有的人都知道，路凌宇没有受伤，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而是白若冰对他手下留情。或许，是对抢走他心爱的人这件事心存愧疚，不过，也说不定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吧！可越是这样，路凌宇的心中怨恨就越多，难道这个时候，白若冰还在羞辱他么？他气急败坏，招招夺命，向白若冰攻去……
　　正斗得难解难分，出乎所有人意料，无机老道突然退出了对决，挟持了在一旁观战的冷子清，顿时情势逆转。白若冰心里一惊，默念着剑诀，招式瞬时变得犀利，仅一招“天罗地网”就散发出巨大威力，只听见金铁交鸣，火星四射。与他对阵的每个人手里都只剩一把断剑，众人心里明白，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断的可能是自己的脑袋，而不会是剑。看着白若冰握紧了手里的剑，他们竟然不敢上前。“放开她！”白若冰看向无机老道，身上迸发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气。
　　无机老道脸色变了又变，自恃有清儿在手，胆子便大了许多。纵然白若冰凌厉的目光正逼视着他，但他却知道自己稳操胜算。
　　“你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无机老道用剑抵住清儿的脖颈，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无机前辈，清儿是无辜的，请你放了他吧！”路凌宇觉得心中不忍，看着清儿那憔悴的面容，他率先开口。


第二章 旧日情仇3
　 良久，白若冰忽然大笑，震得错情崖顶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但是谁都可以感受到他笑声中的惨然和凄凉。他看了清儿好一会儿，然后，把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看向众人，“你们可要说话算话啊！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来换清儿的命，值得。我绝不会再出手了，你们动手吧——各位大侠！”在似火的晚霞中，他转过身去，放弃了任何抵抗。
　　清儿使劲挣扎着，可却仍然无法从无机老道的手里挣脱出去。“不要！不要！”她心里悲鸣着，似乎已经提前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错情崖上一片寂静，这些人自名侠义，都不愿意落下乘人之危的骂名，即使心里想出手，也丝毫不敢当众表露出来；而那些本来卑鄙的小人则更是躲得远远的，不是他们不愿意动手，而是他们不愿当着这些大侠面前自贬身份，被他们看不起，再说，他们仍然惧怕白若冰，害怕他说话不算数，毕竟为了一个女人而甘心牺牲自己的人并不多。无机老道看了看众人，似乎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心中暗骂众人的无能，想着更为恶毒的计策。
　　“白若冰，我看你也是条汉子，这样吧，看在各位武林同道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了断吧！我相信各位前辈是不会有异议的！”无机露出一副惋惜的嘴脸，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思量。他怕白若冰若是留一手，死不了岂不麻烦，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武林人士，再往他身上多刺几剑吧！
　　听了他的话，白若冰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慢慢拾起地上的剑。崖上的风吹来，他白色的长衫随风摆动，有种秀逸的苍凉。
　　他握着剑，环视着众人，没有谁可以为他辩解，为他说话，即使是一声叹息，他也听不到。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路乘风的身上，他注视着这个威名远扬的侠客，眼神中却有着深深的幽怨与失望。而路乘风在那一刻却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知道为什么，连路乘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接上白若冰那清澈的目光。
　　白若冰凄然一笑，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他死后归于平静，他以为他的死就该是整个事件的结局了。他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他决心认命了。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错情崖上的一幕会重演，而主角却是自己的儿子。但此时，他心中释然，因为他已经为儿子寻找了一条普通人的路，儿子将不会卷入这永无休止的追杀，他将有着普通人的生活，与世无争，快乐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等一等！”就在白若冰把剑横向脖子上的一刹那，无机老道却出声制止，他声色俱厉，“白若冰，你手上染的血腥还不够多么？难道还想用你的血来玷污这错情崖？”
　　众人闻言均诧异，不由得看向无机老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这有我们长乐帮密制，专门用来清理门户用的长乐散。”无机老道一副假仁假意的嘴脸，“看在你年纪轻轻，误入邪道，唉，让你少受点痛苦吧！想必各位前辈和道友都不会反对吧！”说完，他也不管群雄的反应，给身边一个紫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弟子立刻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青花小瓷瓶，扔给了白若冰，不用想，谁都知道那是种剧毒。
　　偌大的错情崖依然无声，只有冷风吹过……
　　白若冰伸手接住小瓷瓶，对无机笑了一下，任谁都可以看出那笑里的不屑与轻蔑。他怎会看不透无机老道的心思？他深情地望了一眼冷子清，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塞，喝了下去。药一入喉咙，白若冰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青紫，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身体抽搐，似乎很是痛苦，挣扎了几下，倒地不动了。但是直到倒地的一瞬间，他的眼光一直都望着清儿，嘴角上还带有一丝微笑。
　　一代魔头就这样死去了，幽冷的风拂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堵在他们心里。
　　为什么？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或许，这会成为永久的谜团了。
　　玉笛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跑到无机老道面前，拨开他的剑，解开女儿的穴道，将已经不知所措的冷子清抱在怀里，失声痛哭。清儿的两个哥哥也到了她们面前，路凌宇也想上前，却被他父亲紧紧拽住了手臂，清儿既然在成亲之日和人私奔，早已令他们彩云山庄丢尽了脸面。他知道他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丢脸的事情再发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你们当年的阅历是不足以下这样的定论的！如果白若冰果然如你们所言是杀人狂魔，那今天我就不会有命站在这里！”路凌宇流露出不悦，白若冰虽一直与彩云山庄纠缠不清，但确实未伤及庄内一人。“再说今天的事，虽然我当时没有在现场，可几位的所作所为我还是听说一些的。如果你们不恃强凌弱，不招惹他，我相信那个白凉秋也不会将你们打伤的。他既然留下你们的命，就证明他还不算是杀人如麻！”路凌宇冷冷的对漠北五熊说，这几个人自诩为漠北英豪，却总是喜欢恃强凌弱，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可白凉秋是白衣公子，白衣公子确是江湖公认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熊若飞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与他争论着。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争论这个有意义么？”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路乘风皱起眉头，“好在白凉秋给我们留了三个月的时间，不管他来彩云山庄的目的如何，我们都得从长计议！”他一发话，其他人也就不做声了。“好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疲惫过。
　　众人答应着告退，路凌宇从他的身边走过，眼里的忧伤一览无余。路乘风不由得叹了口气，“凌宇，你留下！跟我去书房！”
　　
　　明雅居，一间不大的客栈，偌大的幡子随着微风摆动，倒也不算华丽铺张。由于店小，又处在巷子的深处，即便掌柜的使出浑身解数，客人依然少得可怜！
　　可是，三天前，晌午时分，店内来了一个干瘦老头及一个身着白衣的冷面公子，不由分说，扔下了二十两银子，包下了整间客栈。更奇怪的是，他们吩咐，不叫店小二进去伺候。
　　碰上这样的客人，店小二可高兴得紧，银子照收又清闲，这样的好事一年当中可碰不上几回。
　　此刻，店小二正闲闲的陪掌柜的喝酒呢！
　　酒过三巡，店小二的话多了起来。
　　“掌柜的，你不觉得住在这里的那两个客人很奇怪么？”店小二看见掌柜的杯中的酒喝光了，麻利地又为其斟满了一杯。“我发现他们两个冷冰冰的，都不怎么说话，不知怎的，我一见他们就有些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住店就——就是我们的——客人。只要，呃，只要他们付了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与——我们何干？”掌柜的已经微微有了醉意，他对店小二的话不很在意，他自顾自的端起酒来就喝，喝完把酒杯往店小二那边一推，“来来来，倒酒！喝！”
　　店小二也陪着掌柜的干了几杯。
　　“说的也是！不过，我刚才看见，那个老头，又——带来了一个穿白衣的公子，唉，他——也是冷冰冰的，不过——”店小二说着说着，发现掌柜的已经醉得瘫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遂叹了一声，“唉，说的也是，这关我们什么事？”他自言自语，又倒了一杯酒，干了，“掌柜的，你醉了，这剩下的酒可全——全都归我了，呃——”
第三章 仇敌知己2
　 与此同时，就在这间客栈的一个房间里，白凉秋跪在地上，面无血色地垂听着师父的训斥。房间内的只有他两人，摆设虽不很华丽，却很整洁。
　　“怎么？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呢？为什么背着我们私自南行？”一枝梅站在窗前，脸上似乎格外愤怒。看着白凉秋不说话，他疾声厉色，“还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次你来中原，一共出手了五次，可你的对手在你离去后却都还活着！”他用目光逼视着徒儿，“你难道忘记了我的规矩么？”
　　听了他的话，白凉秋的神色大变，难道师父派人跟踪他？
　　“既然，你的德叔把你的身世都告诉你了，那么你就更应该狠下心来杀人，中原武林既对你爹娘无情，你就不应该再对他们有情。”一枝梅突然上前，用手卡住他的喉咙，一用力，指关节咔咔作响，“而你，一次次违反我的规矩，一而再的手下留情，把我这个当师父的完全不放在眼里！是谁这样教你的？说！”


　　“徒儿——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白凉秋感受到了师父手上的力度逐渐增强，他的脸色也渐渐青紫起来，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对师父说些什么，说生命，说感情，他不能，也没那个胆。
　　是啊，和一个冷血的杀手谈这么深奥的东西，无异于对牛弹琴。
“不敢？”一枝梅的声音透着愤怒，可看着白凉秋痛苦的模样，终究还是放了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放下这件事不说，那其它的呢？”他眼神凌厉地盯着白凉秋的脸，“你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却还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早已经练成了绝世武功却还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到底有何居心？”
　　“没有，徒儿不是存心欺瞒师父，只是——”白凉秋突然不往下说了，只是大口地喘气。
　　“只是，只是你的德叔和德婶不让你告诉我吧？”一枝梅的脸上现出令人恐惧的笑意，“看来，你对他们的话倒是言听计从啊！”
　　“不，师父，请你不要伤害他们！我求求你！”看到师父脸上熟悉的笑容，白凉秋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多年的师徒情谊他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师父了。他苦苦地哀求着，希望师父能够放过他的德叔和德婶。
　　“哈……”一枝梅狂笑着，突然，他话锋一转，长叹道，“是我错了，我早就应该杀了他们，不该让他们对你胡言乱语！”
　　“没有，师父，不关德叔德婶的事，是我自己——”白凉秋脸色大变。他了解师父，只要他认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秋儿，”一枝梅打断了他，上下打量着他，“你变了！你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冷血的白凉秋了，但我不相信仅凭阿德夫妇俩就能将你改变这么多，你告诉我，两年前你和荣儿来中原的时候，确切地说是，你们俩单独行动的时候，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或什么事，让你改变了这么多？”
　　白凉秋没有想到对于自己的改变，师父早已知晓。听到师父问起两年前的事，柳儿的身影一下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一想到师父的残忍，可能会令柳儿受到伤害，他决定隐瞒真相。“没有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白凉秋的心里忐忑不安，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害死一个无辜的人，他感到不寒而栗，身躯抖得厉害，“我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有变，还是你的徒儿，还是杀手白衣公子，毕竟，这事实永远都无法改变！”
　　“是么？你的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吧？”一枝梅冷笑，看着白凉秋，踱着步子，“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你的德叔和德婶怎么会逃得无影无踪？”
　　“什么？逃？不会啊！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白凉秋瞪大了眼睛，本想为自己辩解，却被师父后面的话吸引住了，眼睛里一片茫然，“他们为什么要逃？”不过，细细思量过后，他想到了，他们或许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觉得一枝梅不会放过他们，索性就逃命去了吧！
　　“是啊！我也不清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一枝梅陷入了沉思当中，而白凉秋也只能沉默，他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为德叔德婶多带来一分危险。一枝梅看着白凉秋躲闪的眼神，知道白凉秋有事瞒着他。可他明白既然白凉秋不肯说，任何人都问不出来。
　　本来，他训练白凉秋成为一个杀手，让他冷血，让他无情，他只是想保全他。他以为，情，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最致命的毒药。一个人只有做到无情，才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伤害，而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白凉秋并不像他想象中应该变成的那个样，对自己竟然有着全然的防备，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一枝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脾气暴躁的他竟然对白凉秋一而再的纵容，本来，他寻找他并教他武功，只是因为当年白若冰的一句玩笑话。他没有必要为他放弃自己的原则。然而，当白凉秋作出公然忤逆他的行为时，他竟然舍不得对他痛下杀手。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现在的白凉秋越来越像白若冰了么？


　　“唉！孩子，我让你无情，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么？”一枝梅看向白凉秋，脸色突然柔和起来。“本来，我以为将你的身世永远的隐藏起来，对你比较好。为了让你在这个江湖上生存，我教你无情，将你训练成杀手，是为了保护你！可阿德夫妇竟然处处提防着我，或许，他们以为我会害了你吧！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收回了下面的话。
　　白凉秋难以置信，师父的眼神里竟隐含一丝关爱，这是他从未在师父脸上看到过的。他疑惑地看着师父，师父到底在暗示些什么呢？不过，他不明白，就像柳儿曾问过自己的那句话：不管怎么说，杀人怎么会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我让你杀人，就是要让你学会无情！胜者生，败者亡，这才是这个江湖的生存法则！”一枝梅的神色肃然，看来闯荡江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真的老了，也累了，更何况多年的江湖打拼也在他的心里增添了些许难以愈合的伤痕。“尤其是女人，你要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招惹她们。”他的眼神幽远而沧桑，似乎想起了让他难以磨灭的心痛的回忆。他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白凉秋知道一枝梅的胸口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但他不知道师父心里的伤痕更深。因为那道疤痕是师父一生中最爱的一个女人亲手留下的，是他今生永远也忘不了的伤痛。“没有爱，才没有伤……”
　　“师父，我——”白凉秋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他不敢告诉师父改变自己的人除了德叔和德婶，还有他两年前遇到并且这两年来令他朝思暮想的一个女人，这些他可以告诉德叔和德婶，却无法对自己的师父坦言。
第三章 仇敌知己3
　 良久，一枝梅回过神来。他意识到，或许已经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了！
　　“秋儿，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杀人？”他的脸色很严肃，语气却很平静，“跟我说实话！”
　　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白凉秋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然而，他不想说谎，咬了咬牙。“是，我不喜欢做什么白衣公子，更不愿意杀人。”触及一枝梅的眼神，他的声音瞬间又低沉了下去，“可是，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神色凄苦，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从他拔剑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回头。
　　一枝梅没想到自己的徒儿会如此痛恨这个身份，起初他以为只是到了厌倦的程度。可没想到……难道他错了么？不！他脸色铁青，“对，你已没得选择，从你拔剑杀死第一个人开始，你就注定成为一个杀手，即便你不再杀人，你杀手的身份也永远都不会改变，除非你死了！”
　　白凉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多年的杀手身分已令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即便此时心里无比痛苦，可脸上却依然淡然如初。正如德叔德婶所说，如果柳儿知道他是一个杀手，他的手上已沾满鲜血，她还会接受他么？
　　“更何况，你已得知你的身世，不管你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既是白若冰的儿子，你从一出生就没得选择，只有拿起你手中的剑，为你爹娘复仇，这才是你的责任，是你永远也逃不掉的责任！”一枝梅郑重地告诫白凉秋。
　　“是，徒儿明白！”白凉秋的心情无比沉重，师父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杀人，或者被杀，是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命运！
　　“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当杀手，从现在起，你可以不必作白衣公子了！”一枝梅思量了半晌，看到白凉秋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他一皱眉，“但是，你必须要成为白凉秋，白若冰的儿子！百善孝为先！你一定要为你的父母复仇，这是在尽孝，你明白么？”一枝梅转过身去，“对你爹的情义，我算是已经报偿完了，从现在开始，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不再是杀手门的弟子！不过，念在我们师徒一场，必要的时候，我会让白衣公子帮你的！你走吧！”
　　“可……”白凉秋的脑子里很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师父说的话，他确实不太明白。杀人就是杀人，白衣公子也好，白凉秋也好，从本质上并无区别！这样身份的转变又有何意义？但他知道师父的脾气，便没再说什么，给师父磕了头。毕竟是传授自己武功根基的师父，虽然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和颜悦色过，可毕竟他多年来一直都很依赖一枝梅。因此，想起要离开一枝梅，他的心中竟隐有一丝失落。


　　
　　一丝细小的响动从房顶传来，轻微地几乎让人觉察不到。白凉秋虽跪在地上，却也发现了，他愕然出声，“师父，上面——”
　　一枝梅没有说话，用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可脸色却极为难看。他没想到白凉秋竟然也能够发现房顶上有人，他才不过二十多岁啊？若不是武功极高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听力？看来，白若冰的武功的确厉害，或许，在他苦练二十多年以后，也敌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啊！想到白若冰多年前的那句戏言，他神色一敛，轻叹一声，“荣儿，是你么？”他对着窗外轻声说着。
　　“是，师父！”白若冰的大师兄，同为白衣公子的林莫荣飞身掠进了房间，拱手施礼，但表情依然是冷冷的。果然，刚才房顶上的人正是他。
　　一枝梅满意的望着这个徒儿，除了白凉秋以外，其他的四个徒儿都挺出色，至少在作杀手的时候从不手软。“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一枝梅冷然问道，他早已把杀手门的事务交给林莫荣打理，包括联络买主。
　　“一切顺利！下一个目标，是林海川！”林莫荣的回答一向干脆利落，很令一枝梅满意。“好，你去歇息吧！”
　　“是，师父！”林莫荣退出去的一刹那，眼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白凉秋，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白衣公子之间，虽然名义上都是师兄弟，但彼此之间并不亲近，白凉秋深知这一点。然而，这个师兄林莫荣对他的感觉却总是怪怪的，即便也总是板着脸，和对待其他师兄弟一样冷淡。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遭到伏击，却是林莫荣救了他的命。这对以自我为中心的杀手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你也走吧！”看着林莫荣退出了房间，一枝梅看向白凉秋。“去做你该做的事！”
　　“师父，你和我爹——”白凉秋还有很多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对于那些陈年的旧事，他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一枝梅嘴里所谓的情义是指的什么。
　　“秋儿，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和你爹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你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么？”一枝梅看着他点头，“如果事情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你还想知道么？”
　　“是！”白凉秋很是坚决，“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知道！”
　　“好！”一枝梅点头，“那我告诉你，我和你爹之间是仇敌，也是知己！我之所以会找你，教你武功，也只是因为你爹的一句戏言，也想了却我多年来的心愿。”看着白凉秋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竟少见地笑了，“当年，我年纪尚轻，杀人无数，却从未失手过。江湖人人都惧怕我，我也喜欢那种让人恐惧的感觉。然而，突然有一天，你爹出现了，江湖就又多了个大魔头……”
　　他已看见白凉秋的脸色变得惨白，但他似乎无所察觉，仍继续说下去，“虽然你爹杀人不及我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恶名在我之上，让我心有不甘。我一直想找机会与你爹一决高下！正巧，那次我接受了一笔买卖准备杀人的时候，你爹却拦住了我，不让我出手，我本来就将他列为劲敌，因此一言不和，我们俩动起手来……但是，与其说我们是仇敌，我们却更像是知己，他可以读懂我，我也可以读懂他——那时，我武功不及你爹，你爹便大度地要我回杀手门练功，说是等我到了有能力打败他的时候再去中原找他决斗！看着我很愤怒的样子，你爹故意气我，他笑着对我说——”
　　说到这儿，他突然盯住白凉秋的脸，“他说，如果我要找他决斗，得快点，如果他死了，就只能找他儿子了！”看着几乎瘫倒在地的白凉秋，他顿了顿，平静地说，“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句戏言，他并没有当真，我也没当真！然而，我离开中原才一年左右，就听说了他的死讯——我突然想到了他对我说的这句戏言，便跑回中原找到了你，将你和抚养你的德叔德婶一起带到了杀手门……”
　　“师父，你——”白凉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找你，教你武功，只为了打败你，只为了了却我打败你爹的心愿！”一枝梅的话不加任何修饰，在白凉秋听来，是如此的残忍！“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和我之间也只是仇敌！”
　　“这——这——”白凉秋的身体剧烈地抖着，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别再犹豫了，你爹娘在九泉之下还等着你报仇呢！”一枝梅上前，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去，把害死你爹娘的人全都杀光！”

好大一个坑

白痴的若霖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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