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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新一期“秀色”已经发行，封面上笑得志得意满的年轻男子是建筑届的新秀，近两年他在国际设计展上得了不少大奖，声名正隆。
“可惜啊，就是不够帅。”月球无限遗憾地评论。
“那个曺律师帅啊，可惜就是有人采访不到。”Tiffany大声说。
“Tiffany你别这么说。”月球有些受不了她的尖刻。“泰妍已经尽力了。”
宋茜恰好走到她们那块，听到这些不由看向金泰妍，她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低头安静地写着文案，并不理会别人。
宋茜突然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
“小茜小茜。”月球突然想起什么，谄媚地摇起她的手臂。“我们朋友一场，一点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吧？”
宋茜立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善伶，你跟那个外科医生，嗯……有问题了？”不然怎么又要去相亲。
“讨厌！你想到哪里去了！”月球嗔叫，双手捧着脸，一副人家现在好甜蜜的样子。“是这个啦！”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大得有点夸张的纸，哗的一声在她面前抖开。“看清楚了没？”
清楚了，也晕了。纸的最上面居中写着“采购清单”四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牌子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数码摄象机？
真是五花八门，宋茜看得眼花。“善伶，最近物价要上涨吗？”这简直是“抢购清单”嘛！
“嘿嘿，不是决定你和陈姐她们去香港吗？别转移话题，一句话，说，带不带？”
消息传得真快，宋茜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处？”
下班后，月球的那位程医生请客吃饭，饭桌上月球不断地提醒她。“小茜，你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短的哦？”
宋茜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拿东西拿到‘手软’的。不过，善伶……”宋茜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保持淑女形象了吗？”
哎呀！她又忘记了！月球反射地挺腰坐直，收起一副讨债的嘴脸，扯出弧度完美的微笑。宋茜看见那位举止优雅的程医生眸子里笑意不停闪动，他分明是早已发现，而且乐在其中。
不由也一笑，月球终究与过去挥别。
饭后独自回家，上了公车才发现自己搭错了车，这路车是开往她原来住的地方的，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看看表，七点都没到，也不急着回去了。
逛了许久的超市，九点多才到家，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走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味精，色拉油，盐，酱油……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圭贤平时究竟是吃什么的？
卧室里还有些衣服没有收拾好。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圭贤的西装衬衫，单调而冷清。他似乎偏爱灰色调，宋茜把自己的衣服挂在他的旁边，然后傻傻地看着，突然就想微笑。
却又心痛。
圭贤……
圭贤。
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这两天她一直都睡客房，现在却突然不想离开。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心情在胸臆间泛滥，或许因为明天。
明天，周五，圭贤就要回来了。
迷迷糊糊的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翻了一个身，好半晌醒过来，屋里一片漆黑。
第三十二章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掀开被子起床……被子？宋茜愣了愣，嗯，大概是晚上冷了自己扯过来盖的。
快速地刷牙洗脸，镜子里她的头发有点长了，不断落到眼睛上，要找个时间去剪剪。拿好东西出门，门一开，愣住。
一身西装笔挺的圭贤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钥匙，像正准备开门。
宋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圭贤？”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晚上回来的吗？
“嗯。”圭贤收起钥匙，草草地应了一声，经过她走进客房。
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份文件，看到她还在门口傻傻地杵着，他皱起英气的眉。
“你不去上班？”
“呃，就去了。”
不知怎么的，宋茜有些局促。第一次真实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同了，而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第一个看到的都是他……
“我送你过去。”
宋茜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事务所和杂志社，一南一北的方向。
圭贤按下地下一楼停车场的按钮，淡淡地说：“我去X区法院，正好顺路。”
“哦，那好。”原来是这样。
车上宋茜想起问他：“你……昨天晚上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文件掉在客房。
“对。”圭贤简略地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
宋茜抿唇。“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十一点多。”他微微不耐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没有必要。”
宋茜眸光微微黯淡，转向车窗外的世界。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堵下去吗？
“圭贤，中午你在X区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圭贤蓦地一动，转首，宋茜正看着窗外，声音轻轻的，对着谁说？
他转回视线，漠漠然的声音。“中午我应该不在。”
事实上，早晨也不在。
“圭贤？”神童铜铃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推门走进事务所的人，学小女生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出现了幻觉？”
“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眼睛。”圭贤瞥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大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进来坐下。“昨天下午七点多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还在香港，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时我正在机场。”圭贤坐下翻开文件说。
“事情都办好了？”
“差不多。”
他说差不多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神童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弟，香港的事情要在一星期之内解决本来就嫌紧凑，现在他居然能提前一天完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昨天到家很晚了吧？干吗这么急，你今天再回来也不迟。”神童嘀咕着说，“要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我都要怀疑你是赶着回来陪老婆了。”
本来在文件上匀速书写着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
圭贤从文件中抬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神童，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要出庭。”
雪莉看到圭贤从会议室出来，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曺律师，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
“还有这个是C大百年校庆的邀请函，和沈律师申律师他们的一起寄来的，我帮你单独拿过来了。”
“谢谢。”圭贤颔首接过，翻开印着C大标志性建筑的精美邀请函，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五日C大百年校庆。
雪莉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四十。“曺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班了。”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雪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突然想起，“曺律师，刚刚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第三十三章
见当事人的时候没把手机带着，里面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另一个当事人打来，圭贤立刻打回去，谈了几分钟，挂断。还有一通……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对方立刻接起。“圭贤。”
“什么事？”他的声音又稍嫌冷淡。
“唔。”对方似乎被他的冷淡所阻，顿了顿才说，“圭贤，我的钥匙找不到了。”
她在马路对面等他，包搭在肩膀上，穿着大领子毛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格子。
红灯。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有很多东西没变。她还是喜欢穿毛衣，二十五六的人了仍然穿得像个学生。她等人的时候还是喜欢边等边数地上的砖格。
那时候他就老是要让她等。
有一次她等久了朝他发脾气。“我都数到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再也不理你！”
结果又一次，他被系里临时抓去开会，冗长的会议终于完了后他跑去，她居然还在，这次她等的脾气都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圭贤，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
而这七年来，他又多少次数到九百九十九？
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始终没办法数到一千。
匆匆的走过人行道，宋茜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外，笑眯眯地在说什么。圭贤放缓脚步，徐徐地走近，隐约听到那个老外说：“……your oral English is perfect.”
“Thanks，I've been there for seven years.”
很流畅的英文完全不需思索地从她口中吐出，像母语般自然，圭贤插在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恰好她一偏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对那个老外说：“My husband is coming, maybe he knows how to go there.”
又问他：“圭贤，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
他点头，直接告诉那个老外，胖胖的老外连声谢谢地走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宋茜突然讷讷，对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圭贤开口：“你的钥匙呢？”
“呃……大概掉了。”她不自在地低头，不看他的眼睛，“不然……就是早上没有带出来。”
圭贤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缓缓升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若看不出她的心虚真枉费他在司法界混了，宋小姐以后若犯了罪最好保持沉默，不然肯定三言两语就原形毕露。
“走吧。”他突然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抑制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那因为她小小的心思，因为她那句“My husband”而荡起的涟漪。
“去哪里？”宋茜追在他身后问，那里不是回他家，唔，他们家的方向啊。
“吃饭。”
吃饭？宋茜连走带跑地赶着他过快的脚步。“……我们回去吃好不好？先去超市买菜，现在还不晚。”
她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又是为了谁？
圭贤一涩，声音猛地低了十度。“不用。”
不用就不用，可是……能不能不要走这么快。
“圭贤，慢点。”宋茜微微气喘地说，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亲密。
圭贤却是心突的一跳，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手指扣在他铁灰色的西装袖子上。
没有说什么，放慢了脚步。
第三十四章
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进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宋茜好奇地打量着小店的四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往往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容易出现美味，圭贤会老远的带她来，肯定是不错的。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曺先生，好久没来了。”
宋茜惊讶极了，他居然是一口方言。
“最近比较忙。”圭贤也用方言回。
老板好奇看着宋茜，“曺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第一次见你带女朋友来，很漂亮哦。”
圭贤笑笑：“哪里。这是我太太。”
“太太？曺先生结婚了？”
老板叫起来，惊叹了两声，转而对宋茜说，“曺太太你真好福气，嫁到曺先生这样的人。曺太太是哪里人？”
“我也是首尔的。”宋茜听得懂，却不会说方言。
老板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把菜单子拿出来。圭贤示意宋茜点菜，宋茜接过翻了翻，发现这家店的招牌菜都和笋有关，笋片滑鸡，鲜笋肉丝，鲜笋炒酸菜……
她很爱吃笋，不过……还是别点了。
一会儿点好菜把单子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看，居然责怪地说：“曺太太，你怎么不吃笋？”
不吃笋很奇怪吗？圭贤就不吃啊，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老说笋有一股怪味道，她怎么骗也不肯吃一口的。
“……曺先生每次来都点的。”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圭贤的筷子始终没有碰过笋。
宋茜涩涩地说：“怎么不吃呢？老板说……”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每次来都点，为什么呢？
圭贤沉默，久久开口，寥寥的四个字。“盛情难却。”
她恰好一片笋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那股鲜甜，咽下去，像圭贤说的，有股怪味道。
眼角看到那老板正热情地招呼着刚上门的客人，大声地吹着店里的招牌菜有多好吃多好吃。
真的。
盛情难却。
“你不回去吗？”从小饭馆出来，拿着圭贤给她的钥匙，宋茜迟疑地问。
“我去事务所，还有些事要处理。”圭贤淡淡地说。
“哦。”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圭贤看着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要等我？”
“……嗯。”宋茜点头，又讷讷地解释原因，“你的钥匙在我这。”
“事务所里有备用的，你不用等我。”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更淡了，甚至带了点自嘲。“我也不习惯让人等。”
从来回去，都是一室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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