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军
关键词 《唐史十二讲》，（黄永年 著）

唐朝是我国历史上兴盛的朝代，唐史是值得了解的中国断代史。黄永年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版本、文献学家，也是蜚声海内外的隋唐史研究专家。应中华书局之邀，黄先生从自己历年有关唐史研究的著述中，精选了既可以代表其学术观点，又极具趣味性和可读性的12篇文章，予以出版，名曰《唐史十二讲》。这不仅让专业学习者获得了解黄先生唐史研究主要成就的机会，也可以让普通读者从中受益，对唐朝历史有更形象而深入的认识。这本“大家小书”，生动精妙，足以嘉惠学林，泽及久远。
书名《唐史十二讲》，书的内容却几乎涵盖了唐朝历史最重要的内容，举凡唐代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文化等各个方面，均有涉及。其中，涉及唐太宗的《论武德贞观时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和斗争》，研究武则天其人的《武则天真相》，专论唐玄宗的《一代英主唐玄宗》以及考索杨贵妃史事的《杨贵妃和她的故事》，既娓娓道来，要言不烦，又迭出新见，妙趣横生，都足以激发读者的极大阅读兴趣。其他如《唐代的宦官》、《说饼——唐代长安饮食探索》等文章，也都能够抉隐发微，饶有兴味。余下的虽然学术味道稍浓一些，但也都是很重要的文章，值得一读。

《论武德贞观时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和斗争》一文，主要讲的是玄武门之变的问题，中间又涉及唐高祖李渊与李世民的关系。黄先生的主要观点是，玄武门之变只是唐朝统治者内部之间的权力之争，而非关陇士族和山东士族之间或士族地主与庶族地主之间矛盾激化的产物，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袭杀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也是偶然冒险取得的。《杨贵妃和她的故事》一文则对杨贵妃的出身、得宠及在马嵬之变中被缢身死的过程做了系统研究，指出杨贵妃的被赐死，其实是由高力士主导谋划，是高力士与杨国忠权力斗争的结果，而有关杨玉环东渡日本等传说，都毫无事实根据。《唐代的宦官》一文，对唐朝宦官的出身、文化、政治态度和历史作用等做了综合考察，认为宦官虽然在文化上不如传统士人水平高，但他们也是唐朝统治者的组成部分，有的宦官还发挥过重要的作用。

不必通读黄先生的著作，即使通过上面的简要介绍，读者们也会发觉，黄先生文章的观点，多与流行的看法不太一致。比如玄武门之变的偶然成功说、对武则天较低的评价、高力士主导马嵬之变的观点等等，都令人耳目一新。事实上，黄先生做学问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勇于和善于与前人立异。比如，其玄武门之变的研究就是针对陈寅恪先生的观点展开的，对杨贵妃出身问题及其政治集团属性的定位，观点也多与陈先生不同。《武则天真相》则是针对郭沫若对武则天的揄扬有感而发的。名声悬殊的后辈学者，在为数不少的文章中对名满天下的已故大师们展开商榷，形成了隋唐史研究中一道惹眼的风景。
对于这种现象，有些人颇不以为然。黄先生自己在本书的《代前言》中就介绍过他因此被某教授警告的经历；另外，在其另外一部著作《学苑与书林》中也讲过因他写了一篇与陈寅恪先生立异的文章而遭到自己的老师、陈寅恪先生的弟子、复旦大学蒋天枢教授批评的故事。学术界的风气由此也可见一斑。不过，“治学如积薪，后来者居上”。尊重前辈学人是一回事，推进学术研究则是另外一回事。今天的学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在占有更多史料、掌握更先进的研究理论和方法的前提下，深化、拓展前人的研究成果，不论其观点正确与否，都是极为正常的。尤其是今天，在陈寅恪先生几乎已经被各类仰慕者偶像化的学术氛围下，黄先生对陈大师观点的商榷尤其难能可贵。其实，这不正是对寅恪先生提倡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最好继承吗？

当然，黄先生对前人的立异也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建立在对史料的周密梳理和深入研读的基础之上。就本书所选的文章举例来说，为了商榷玄武门之变前后李世民政治集团和建成元吉政治集团主要人物有所谓关陇地区和山东地区的区别，黄先生详细考察了所谓李世民29名功臣和建成元吉阵营8位重要谋臣的籍贯地域，使得结论更令人信服。黄永年先生隋唐史研究的著述还有很多，原创性的见解和收获也十分丰硕。读者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可参看黄先生的其他著述，特别可以参考《六至九世纪中国政治史》一书，这是他认可的自己研究唐史的集大成之作。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唐史十二讲》是经黄先生本人授权出版的最后一部著作。因为，黄先生已不幸于2007年1月病逝。他为本书撰写的题记，亲切动人，读来不惟令人倍加珍惜这本书，更会由此增加读者对这位雅人深致的历史学家的怀念之情。


其他 《唐史十二讲》，黄永年著，中华书局2007年出版，定价2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