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其实土方是个偏爱安静的人。午休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去天台靠着墙睡觉,从不和其他同学同来同往,体育课的时候除了一个人打打篮球就是坐在树下看书,就连以小组为单位做实验他也只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不动声色地进行作业,让人不爽的是因为脑筋好,一个人的试验成果从没有比任何一个小组差劲过。
“有时候你真是安静得过分啊。”银时对土方做出这样评价的依据,是他在某个傍晚所见的图景。
那天放了学之后学校组织三年级学生体检,银时逃了体检来到操场,发现有个与自己一样逃了体检的家伙正靠着长椅安安稳稳地睡着觉。
天色已经暗了大半,绯红的云呈胶着状态在深蓝色的天空中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天边浮起大片大片雾霭般的橙红色光烟。大树黑色的影像深深地雕刻在了将至的夜色里。
土方闭着双眼,两手垂在椅子上,校服外套从左肩滑落下来一点。傍晚的风温和地吹拂着他的黑发,他的嘴角上扬起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睡颜相当柔和恬静,与他平时的表情大相径庭。
银时的胳膊肘撑在椅背上,注视着土方的脸,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要动了一点点的情感,就会打扰到这样安谧的图景。
真是温柔得让人惊讶啊,这家伙毫无防备的一面。
银时心下想着,不知不觉便从后面抚上土方的脸颊,替他把落在脸上的刘海轻轻拨开。
土方皱了皱眉,垂在椅子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银时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却没有发现土方有下一步的行动。
“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这家伙醒了呢。”
“不对,我在心虚什么?”
“啊啊啊啊啊……”
土方突然反手打在银时的脸上,“吵死了混蛋!给我闭嘴!”
“你不是已经醒了吗喂?是在戏弄我吗混蛋?”银时惊魂未定。
“只、只是刚刚被你的狼嚎吵醒了而已。”
脸颊上的微红把主人情感的细枝末节毫无保留地曝露在空气中。
【六】
“啊啊,昨天晚上没看天气预报果然是大失误啊。”
放学的音乐铃打响的时候,银时边胡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里,边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要在阿银没带伞的日子里下雨啊混蛋。”
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安静。同学们早就争先恐后地离开了教室冒着雨去赶公交,银时整理好书包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只有土方一个人在擦黑板,粉笔灰飞得到处都是。
“啊,今天是你这家伙做值日啊,怪不得今天的课表让人看了非常不爽,原来底下是你的名字啊。”银时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走到讲台边懒懒散散地靠在桌角对着土方正在忙碌的背影戏谑地说着,“所以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哦。”
土方咳嗽了几声之后转过头,用那双因为进了粉笔灰而有些发红的眼睛不带一丝善意地盯着银时,“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啊天然卷。”
“喂,擦黑板的时候也给我注意一点啊,粉笔灰飞到眼睛里可是很麻烦的。”银时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跨上台阶二话不说从土方的手里抢过板擦,一本正经地说道,“让阿银来教你擦黑板而不被粉笔灰呛到的技巧吧。”
“谁稀罕学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啊。”土方拍掉手上的灰尘,走下台阶背起自己的书包,“那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吧,出来的时候不要忘记锁门。”
“不要这么冷淡啊土方君,”银时说话的时候没有回过头,“阿银我可是没带伞才会留下来的,可不要以为我是特意在等你啊。”
“啊啊,那还真是不走运啊。”土方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你只能乖乖地等雨停了。我先走了。”
银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沉默之间气氛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片刻之后银时终于转过身,挤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所以土方君,能把你的伞分一半给我吗?”
土方“嘁”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便向着门口走去,却明显放慢了脚步。
银时三下五除二完成手头的工作,把黑板擦扔到讲台上然后飞快跟上土方,拍了拍土方的肩膀之后笑嘻嘻地说道:“你果然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吧?”
“……你果然还是去死吧。”
在巷子里行走的时候,天地之间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看样子这种天气会延续到明天啊。”银时避开脚下的一片积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如果我明天又忘记带伞了……”
土方只是撑着伞,一语不发。
“我来撑吧。”银时突然停下来脚步主动要求道,“让你跟我一起回家已经够麻烦了吧,十四。”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还得了这个人情啊。”
土方把伞柄交到银时的手里,银时握住伞柄的时候,伞骨突然断了两根。
“喂喂,这绝对是在戏弄我吧?为什么你连伞都会弄坏啊,这下糟糕了啊喂。”
“还不是你的错!”
沿着屋檐往下淌的雨水织成几道雨帘,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了浅浅的水,昏暗的路灯在水中的倒影漾开一片光晕。
你刚刚,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