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潮气一直显重,夜里即便盖着稍厚的被褥仍然会有寒气侵入,在此住的日子久了腿脚就酸痛起来。谈无欲夜里时常会因此醒来。
素续缘说:师叔你也是懂医理的,你平日活动的少,又常吃性寒的食物,开始症状或许轻微,久了怕就熬不住了。
谈无欲笑笑说:是啊,不比从前了。心里却想,好歹也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有什么熬不住的?
除去置办一些必需品以外他很少出山,都十来年了,这座山的全貌究竟为何,他还没有素续缘清楚,下山的时候常常听得一些江湖逸事也大多记不清楚。总之是闲下来了,清闲的久了,人也变得疏懒许多。
谈无欲抿了口茶,望向窗外总蒙了层纱的天幕,像是要下雨了。他放下茶盏对素续缘道,天色不早,你且在此留宿一晚吧。
素续缘在此处留宿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五年前途经这里遇见了正要下山的谈无欲,才知道已经进十年未见的谈无欲隐居在这里,令他意外的是,他竟是第一个知晓的。
到了半夜,素续缘做了个噩梦,醒转过来时头上还带着薄汗,他下床倒了杯茶喝下,无意中见得谈无欲房中的灯还亮着,不由得有些担心,披上外衣去到谈无欲房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便推开了门。进门后见谈无欲坐在桌边,他穿着身素白的外袍,裹得严严实实,衣冠整齐,怎么也不像是要就寝的样子,手中一本书卷翻开放在腿上,他却似乎没有要看的意思,直盯着烛心发呆,恍然未觉有人来到身边,直到素续缘唤了声师叔,才回过神来。
谈无欲合上手中书卷对素续缘道:怎么醒了?
素续缘答:方才做了个梦,醒来见师叔房中有光亮,便来看看,是腿又疼了么?
谈无欲将书卷放到桌上,摇摇头道:只是无法入睡罢了,起来看了会儿书,怎知吵醒了你。
素续缘摇头说:哪儿的话。
蓝衫的青年面带羞怯,很是谦和的模样,像是圣人跟前的殷殷学子之一,却怎样都无法和他同样面带谦和的父亲联系起来,虽说长得极像……谈无欲想着,拨了拨灯芯。
合着的书卷封皮上是清香白莲的自己,写着素观江湖真,多年以前留下的老古董了。谈无欲在夜里想要换一床厚些的被褥时这本书从书架上掉了下来,他见到封皮上几行字时,发觉自己已经坐在桌边盯着手中的书卷半晌,然后再无睡意。
找了许久,却在不经意间掉了出来,然而他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感。
果真是人老了,身疏懒,心也倦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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