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数做鸭子肉,千娇家的醉酿八仙,张宝计的熏鸭,彩琅坊的脆皮鸭子、金镶白玉、如意八宝鸭。有一样你张兄说错了,我在老王爷的家养厨子,对!就是得意红楼现在当家的老爷子的手底下吃过他家的红得胜,比现在掌勺的当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处偏门小院子里头满满的排了一院子的桌子,说是满当,也不过摆了三张条桌统共挤着十来号人,三桌子人一声不出,满院子里除了叮叮当当的炒勺烹煮声,便只剩一个细瘦的少年侃侃而谈,少年口上顾着说还顾着吃,左手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鸭子腿几口便剩了骨,一边一个干瘪枯瘦的老头子满脸堆笑,巴巴儿的看着少年啃光了鸭子,一口咬了腿骨细品。
“庞少爷,您上次责小老儿这鸭子骨不够香脆,小老儿特进了身毒的料味,鸭子也是为了少爷三个月的期限特特喂的嫩鸭子,您品着……”
“好!好吃!”那细瘦的少年嘴里咀嚼着嘟囔了一句。“赏!庞少爷重重有赏!”身边几个随从一叠声的喝着,马上有几个扈从从荷包里面掏出小金锞子,同那姓庞的少年同坐一桌的富家子弟也附和着掏了几张银票子。老爷子并身边烟熏火燎的老妻笑得脸上跟开花了似的,老两个几张票子接下来倒道了几百个福。庞少爷又道:“这一次彩琅坊的脆皮鸭子,可不敢再说全城数第一啦。”
两人听了喜不自胜,这庞少爷姓庞名彪,乃是本城中第一大银商的幼子,自幼到长别无所好,偏对易牙之道兴致甚浓,一门心思只好一个吃字,可谓城里第一大名吃家,庞彪好吃也懂吃,旁的读书行商却都平平,满城里吃这个行当的人都把他当做圣贤,得他一句夸赞如同得了圣旨,只差没裱好供着。庞彪家境优渥,有些藏私的店家欲献殷勤也不得门路,这小少爷却也公正,从不作伪藏私,凡事浑噩不懂人情,不好便是不好。又兼身边许多朋友帮闲。也有店家因为他一句话财源滚滚的,也有店家因为他一句话从此无人上门的。
“三哥哥这话说的也不对。”庞彪身边一个面相清秀,看来尚年幼的少年微笑道:“三哥哥定然没尝过横波访晴的菜,听惠小子讲过,那家有了名的是……做鸭子。”
这少年话没完,一旁的小厮早有几个捂了嘴想笑也不敢笑。庞彪座位在前,没看到这几个子弟你捅我一下,我扯你一下,脸上尽是促狭之色。一个庞彪自小跟大的家人正欲开口,他身边一个子弟踩了他一脚,递过去一个小金锞子,知道是捉弄自家少爷不知事,看挑头的是倒不是一向嘴尖惯嘲的几个,不至于让少爷过于难看,乐得自己落好处,倒退了一步不做声了。
“横波访晴?在哪里?”啃完最后一口,庞彪拿了一边案上老头早备好的手巾揩手。“还没有我没见识过的馆子,今个就去见识见识。”
“走咯!”庞彪一句,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卷出大门。那干瘦老头自送了少爷们出门,回身和老妻喜滋滋地收拾席上残羹剩饭。
庞彪等人先脚走,后脚便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簇拥着一个看去跟老人一般干瘪,长得一幅尖嘴猴腮样子的华服男子登门。那华服男子开门见是一个老头并一个老太婆,冷笑一声:“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