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世界,一。
正式进入军队后,凯利亚斯·雷特好像就很少有机会能像当年在枪学院时那样,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仰头倒在客厅里一直醉到天昏地暗。那时总觉得酒精特别美丽,就像什么闪闪亮的东西般,诱人得要死。
——所以尽管他的酒量不是太差,但那一晚好像还是给灌醉了。醒来时觉得脖子和手腕都脱臼一般地疼,疼得要死,简直像受了刑。
客厅的光线很暗,不过从窗帘底下明亮的光缝还是能大概猜出时间。虽然翘走了早会,不过还好柳克斯老头的战术理论课是下午……
疼痛缓了一些,抬眼发现茨格侧身坐在不远的地方。揉着右肩,漆黑的长发几绺粘连在起伏的胸膛上,半闭着狭长的眸子,一脸困倦。——貌似也是刚醒。
「痛…」
凯利亚斯•雷特往枪炮师的方向蹭了几步,嘴里沉闷地嘟囔起来。茨格回头扫了他一眼,心说这是你自己造孽,不拍开你你能把我给扯成两段。
天知道这个弹丨药专家的手劲儿是哪来的。他私下绝对兼修了重火器课程。
「快起来,雷特。」撩起被汗水粘连在身上的头发,一脸冷相地说道,「我去洗个澡——」
湿热的胸口压在后背上,喘息全都是烫,像极一块投进水里的氢氧化钠,燃烧,没命地燃烧。几乎是掐着脖子般地扳起了脸,目光倒转时感觉对方把整张脸都贴了下来——说砸会更贴切,毕竟真的不怎么温柔。
带着浓厚的酒气,冰冷的嘴唇压在鬓角,一瞬间有着耳鬓厮丨磨的浪漫错觉。
「别…」
咬着含糊不清的字句,吻上嘴唇。
「别哭……」
显然没说完。
狠压在咽喉上的力道也消失了,开启秒睡模式的弹丨药专家一声不吭地滑落下来,咚地砸在地上,半长的白发在昏暗里一样显眼。
于是茨格·卡特觉得自己在一刹那间醒了过来,对,非常清醒——连喉结略微颤动的感觉都变得非常敏锐,口舌干涩,心惊胆战的感觉。
「那天吗?因为梦见你在哭啊,茨格。」
穿着蓝色休闲T恤的弹丨药专家一脸真诚恳切的神情,说得像真的一样。
「说这么说——那天到底是——」
枪炮师一撇嘴,爱理不理的死灰脸:「自己猜吧。」
不啊,我说真的。……
宿醉和做梦是两个概念,就像怀丨孕和怀才一样。他喝醉的时候应该是比做梦清醒些的,总听到有人在哭——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又像竭力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枪炮师,后来又觉得不大可能。
一个大老爷们半夜喝多了蹲在角落里哭得这么幽怨是想闹哪样??
于是一抬脸,——揉了揉眼睛,他丨妈丨的还真的是。真的是茨格·卡特那个家伙——他坐在落地窗下敲开了一瓶酒,咬住瓶口,把装满了酒的瓶子推过头顶,撕扯般地吞咽着。
——『他丨妈丨的你还要我怎么说?』
他扔开半空的酒瓶,低下头大口地喘气,纯色的发丝粘连在脸上,眼神恍惚,像是跟情人结束了一个缠丨绵又漫长的深吻。
——『你还想听我怎么说??』
大概是因为醉了酒,又带着一点哭泣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还是说那个家伙本来就不是茨格?
反正一醒来就觉得嘴唇莫名地干涩。想起昨晚那家伙醉酒时的样子,于是觉得更难受了——就好像自己是那只被掏空的酒瓶一样。身体里的东西被挖走了,空洞得不得了时,又被无情地扔掉。
一种渴得要命发狂的感觉。
知道后来在特别行动部队再见时,凯利亚斯·雷特才又忽然对这种渴得要死、饿得发疯的感觉,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我是,从很多年以前就想要爱你了啊。』
…至于是想爱,还是想要,就不那么重要了。无论何种姿态相对,于他们在这浮沉世界中,都像是启蒙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