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翌日，美英又一次早到了公司。
　　她坐在小公园往日停留过的那个椅子上，看见沈昌珉从车上下来。他同往常上班时一样，没有在底层停车场下车。
　　如今美英细细一看，他的右腿果然有些毛病。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不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瘸子，但是确实是右脚走动的速度比左脚稍微慢些，提脚的时候也略低。
　　他上了两步楼梯，进了大楼。
　　美英随后跟了去。
　　他绕过电梯，走进了楼梯间。
　　无疑，他要爬楼梯。心中下了这个结论以后，美英瞠目。怎么可能？他的办公室在23楼。就算是她这个健康的人，也会累的要死。
　　但是沈昌珉确实行动了。
　　楼梯上完一层会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前面便看不见后面。于是美英轻手轻脚跟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楼梯间里回响着沈昌珉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先是快得让美英跟不上，渐渐地便慢了，后来慢到有些蹒跚。于是，美英会在拐角的墙这边等他，等他那渐缓的脚步声上去了，才拐过去。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为什么他造这么早来公司，一个人在这漫长的楼梯里挣扎。这个男人，在商界即使只用双手便能翻云覆雨，但是依旧有那么一点不愿让人察觉的自卑。
　　19楼。美英累得头昏眼花时，仍不忘记望一下楼层。然后，她第丠十七次，拐弯。突然，她一抬头便愣在原地。
　　沈昌珉停在那里，面对着她，将她逮了个正着。
　　此刻的美英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鞋子早就脱下提在手上，全身是汗，全然是一个狼狈十足、并被当场捕获的跟踪狂。
　　“黄小姐，好兴致，大清早爬楼梯。”沈昌珉戏谑着说。
　　他累过之后脸色惨白，说话时无严沈的语气，但是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美英听起来忽觉脖子后面阴风阵阵。
　　美英擦了擦汗，心中暗自狡辩，“哪里哪里，和沈先生你的兴趣一样，难怪这么巧。”但是，他是她和整个唐乔的衣食父母，况且她心知理亏，不敢反驳，只好在心中小声嘀咕两句以求得自我平衡。
　　然后，两人默然对峙。
　　沉默。
　　这种长久的沉默让美英有些心虚。
　　毕竟，她偷窥了他的秘密。
　　她清了清喉咙，决定率先打破僵局。
　　“一天锻炼一小时，健康工作五十年。”她只好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管准不准确，但是对于任何吃人血汗的资本家来说，后半句大概都比较顺耳中听，“我今天的一小时时间到了，沈先生你继续。”
　　美英说完之后，迅速绕过沈昌珉，准备朝19楼出口奔去。
　　“黄律师。”没想到擦身而过时，沈昌珉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美英惊讶地看着他。
　　“你好像对我很好奇。”沈昌珉眯着眼睛暧昧地笑，却没有放手的打算。
　　美英无法动弹的手腕被他死死钳住，整个脸涨的通红。
　　这个姿势让她觉得实在有些暧昧。
　　

“我……我……”她平时和吴委明拌嘴的伶牙俐齿全然不见，我了半天，最后终于眼珠一转想出这句：“我们沈氏集团的全体女性，上到六十岁的保洁大嫂，下到十八岁的小妹，都对沈先生你好奇。”
　　沈昌珉挑挑眠。
　　“你是全体女性员工的偶像，因为沈先生你英明神武，英俊非凡，英勇盖世，英雄气……”还剩一个“短”字在口，美英急忙打住。
　　沈昌珉脸色恢复，嘴角带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男人就是自恋狂一只。
　　美英不禁一阵腹诽。
　　突然，楼递间的门推开，进来一位穿着保洁服的大嫂。
　　她看见沈昌珉时点头说：“沈先生，您早。”
　　语罢第二眼她看见美英，第丠眼看见他俩的亲密姿态，大嫂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迅速地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漫天绯闻的沈昌珉，又多了一件。
　　老天！
　　美英逃回自己在21楼的办公室后，懊恼的要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以前，美英刚到唐乔不久，已和那位找张佑荣买婚房的周平馨成为好朋友。
　　一次，平馨的新衬衣型号稍微有些紧，不料一抬手，胸前的纽扣蹦开。搞得在场的两位男同事，怔忡半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把脸别开。
　　平馨满脸通红地躲进洗手间，美英迅速为她找来针线。扣子订上去以后，平馨却死活不肯出洗手间的大门，哭的象个泪人，说自己再无脸见人。
　　“平馨，这没有什么。人人都会有丢脸的时候，过了就算了。”美英劝她。
　　“以后再也没脸见同事，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尴尬过。”
　　“哦？那你太幸运了。我从小是个冒失鬼，比这尴尬的糗事多了。”
　　“不可能，美英你开我玩笑。”在周平馨的眼中，美英是比较干练的人。
　　“我念中学的时候，有次穿了条新裙子去学校。”美英有怕说的不够详细，补充道，“是那种半截，松紧的短裙，上语文课老师叫我回答问题，结果站起来时短裙被凳子上的什么地方挂住，如果站直了裙子就会被拉下去。当时我只好弯着腰半蹲着回答。那个年纪我特别内向，不敢跟同学说。下课后也一个人傻坐着，直到放学值日的同学都各自打扫卫生没人注意才敢自己慢慢取。”
　　见平馨的脸色略有好转，美英继续又说：
　　“还有一次，已经读高一了。我去上数学奥赛的训练班。里面有个毕业班的学长，是我高中的暗恋目标，所以才专门挑了他旁边坐，中间隔了个过道。那天，正好这男生迟到，他从一进门就看见我盯着他看，于是他也一路走来盯着我看。直到坐下，还时不时望我一眼，我当时心中兴奋得不得了。”
　　“然后呢？”平馨好奇地问。
　　“我要去喝口水润润喉，继续跟你讲。”美英将她不知不觉地引出洗手间。
　　在茶水间，美英拉她坐下，接着说：“我心里偷乐，但是表面上还是装着专心听课。没想到过了几分钟，那个男生趁着老师写黑板的当口，很严肃地传了张纸条过来。我当时挠住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里面写了句话。”
　　“什么话？”平馨急忙问。
　　“同学：你的连衣裙穿反了。”
　　扑哧两声，不知是过道上路过了什么人和周平馨一起笑了出来。
　　“美英，你是最好的故事大王。”周平馨说。
　　“这些事情真的全都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那个时候你还小，小孩子出糗总不太难堪。”
　　“小孩子？那个年纪在自己仰慕的人面前丢一次脸，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失去掉。”
　　“那现在那个男孩儿呢？”
　　“不知道，”美英瘪嘴，“样子和姓名不知为何全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对糗事还有印象。”
　　周平馨笑。
　　这件事情，美英如今想来历历在目，但是当时对周平馨的话也许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例如现在，她就确实不想再出现在沈昌珉的眼前。
　　搞的不好，那个男人还要误会她有跟踪癖。
　　不知道早上自己为何一时鬼迷心窍，跟在他后面爬楼。
　　美英有些烦躁地揉揉额角，才摸到自己一头乱发。
　　她不爱留刘海，只是简单地将直发束成马尾扎在脑后，而她发质天生就硬，而鬓角的新发既多又坚韧不屈地不服约束，稍微不扎紧便会垂下来。
　　所以，她每天不厌其烦地要整理个丠四次。
　　美英经过早上的一阵折腾不但一脸油光，连衬衣也黏糊黏糊的。四月的天气里，需要她将这些忍受到下班时间是何等痛苦。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1——4 　　周末，美英陪同事周平馨去看房。
　　平馨已订婚，正为婚期准备新房，看了几处独独对江边的几处房子满意，但是价格又令人咂舌。
　　两人下楼开电梯时，遇见有两人从电梯出来，美英礼貌地朝右边挪了两步。
　　“美英？好巧。”却见其中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问。
　　“张先生。”是张佑荣，美英笑笑，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看房？”
　　“我陪朋友来。”
　　张佑荣点点头。
　　美英不便多留，想再挠电梯告辞，却没想张佑荣又转脸问平馨，“小姐看中哪处呢？”
　　“这一层Ｃ座。”
　　“正好啊，我们公司在这里能拿到内部价。”
　　平馨听闻脸色一喜，却望向美英拿主意，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方便吗？”美英没想到他会这么热心。
　　“没问题，这房子是我们公司的项目。”
　　结果在张佑荣的引见下，平馨欢天喜地地签了约。
　　周末，张佑荣再约美英，碍于那日的情面她不能再有借口了。
　　“你额头上有个疤？”吃饭时，张佑荣不经意看见美英的额角。
　　“恩？”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须臾，她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抬手摸了摸那到疤，说:“有点破相。”
　　右边额角一道粉红色的疤痕延伸到发际，并不显得十分突兀，所以美英也没有刻意用刘海遮盖起来。
　　张佑荣突觉自己的冒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美英却并不介意大口吃起盘子里的东西。
　　“合你胃口就好，这家的菜做的不错。但是我表姐总嫌太油腻，她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吃素。”
　　“那是吴太太好福气。我们要是不吃肉，哪来力气给人卖命，赚钱谋生。”
　　“表姐夫总在家说你能干，却没想到真实的你这么有意思。”
　　饭后，美英去补妆，洗手间里进来两个女子边走边谈话。
　　“如今这个年代，寡妇比年轻姑娘还吃香。”
　　“可不是，有财产又经过世面。无老无小，只有大笔嫁妆。”
　　“也不怕前夫从棺材里爬出来，向她索命。”
　　“……”
　　碎碎叨叨下去，美英没有兴趣再听。刚回大厅，就看见几个人在争执。
　　“你这**，有脸拿着我父亲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有人叫嚣道。
　　美英转过来，才发现被堵在一边的是孟梨丽，原本苍白的脸涨成红色，一个亮片小手袋捏在手中，被十指拽得紧紧的。
　　与她同来的男子，身材高大却隐隐站在他身后，并无半分要为她挡驾的意思。美英才恍然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就是孟梨丽。
　　黄家兄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大。
　　“家卉，回去说吧。”孟梨丽挣扎着，鼓气勇气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黄家卉小娇惯，一见一向软弱的孟梨丽居然反驳她，怒气更盛，“如今你倒还要脸了，我们黄家的人早就被你丢光了。”
　　语罢，她便扬起手来眼见就要掴到孟梨丽，却见美英冲上去挡在中间。“啪——”的一下，那一掌自然打在了美英脖子上。
　　“黄律师！”
　　“美英！”
　　孟、张二人同时惊呼，惊动全场。
　　张佑荣立刻过来扶她。
　　“你——”黄家卉些悔意。
　　餐厅经理闻讯赶来，将几个人劝进后方工作间。但是黄家兄妹却从后门离开。
　

“目击者称，事故发生后，肇事车辆迅速离开。车牌经警方查询后证实是其伪)造……”新闻画面播放着一段车祸消息。镜头一转打在正面，美英在屏幕上看见她的脸——黄家卉
　　往日她那种倨傲蛮横的神色全然不见，吓成青灰的脸色极其难看，
　　美英惊讶地捂住微张开的嘴。
　　“知道她在什么医院吗？”
　　“你等等。”张佑荣说。
　　五分钟后，他再来电话，告诉美英医院地址。
　　“你可是要去？”
　　“恩。”美英说。
　　“那我陪你。”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医院的急诊室见到黄家卉
　　她坐在特护的病床上，穿着的粉色上衣已皱得不像样，全身一阵一阵地颤抖，身边的私人助理和佣人放东西、办手续、和医生说话，却无一人想起来陪她说话，舒缓她的情绪。
　　“黄小姐。”美英走去唤她。　“黄律师，”她抬起头来，“是她想要杀我？”
　　“不，不可能。”孟梨丽没有这个必要。
　　“一定是，她暗中一定恨我入骨。”
　　“……”美英竟不知任何回答她，一家人能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正好，张佑荣从值班医生处回来，美英抽身出去。
　　“说她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美英听闻，松了口气，随即却问：“真的只是意外？”
　　张佑荣耸肩，“也许吧，但给人的感觉想是威吓。”
　　翌日，美英在办公桌的报纸上看到车祸的占去大副版面。新闻里分析，黄某最近刚接受大笔遗产，已济身本市嫁妆最丰盛的单身女子之一。从种种迹象表示该事件有点像仇家（咿呀）警告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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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随时上来关注的日子又来了
姐姐加油~~~~~~~
我是姐姐永远的粉丝
Fighting!!!!!!!!


感谢各位的支持！

　　“我想说，”他看着她，“黄律师，你穿着这条裙子很漂亮。”那种笑又回到他的脸上。
　　美英也笑了，“我相信里面的任何一位单身女性都愿意听到从你嘴里说出的这句赞美。”
　　“但是却不包括你？”
　　美英惊讶，“我当然也很高兴。”
　　“你客气了。”沈昌珉说完这句，笑盈盈地回到大厅的人群中。
　　一晚上遇见不少以前的客户，所有人都少了不寒暄。
　　美英和吴委明正陪客户说话，却听有人拖着声音叫着：“黄——律——师——”
　　她闻声不太有好感地回头，见来人竟然是朱安槐。
　　所谓，冤家路窄。
　　吴委明皱眠嘀咕，“怎么他也在这儿。”
　　“谁让他是辉沪的少东家。”
　　俩人说话间，朱安槐一手拿着一杯酒，已经走近。
　　“黄律师，赏脸喝一杯。”
　　“谢谢朱先生美意，我不喝酒。”
　　“哦？这是你们唐乔的待客之道？”
　　“美英她不喝酒，我代她敬朱先生一杯。”吴委明挡在面前，想与朱安槐碰杯，却被朱安槐躲开。
　　“这位先生将我们黄律师的名字叫的这么亲热。若是同事的话，不知这算不算性骚扰。”他因美英而获刑数月，当然对此事怀恨在心。
　　朱安槐的举动引起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此刻，沈昌珉正好也在餐台旁立足倒酒，旁边跟着小林。他背对着美英等人，不知道是否听到这些话。
　　“哟，沈总！”朱安槐突然看见了他。
　　沈昌珉抬起头来，举举杯算是回应。小林也以为他会为美英解围。却没想到，沈昌珉一言不发。
　　“这个面子也不给，那请我们辉沪来做什么。”朱安槐继续纠缠。
　　小林鉴于老板的态度，也不敢多说话。
　　若是平日，美英一定立刻反唇相讥。但是今天是律师楼的好日子，总不能砸自己的场。况且这朱安槐本来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没想到朱先生进去呆了好几个月，肚里的酒虫子倒还一个没少。”美英接过朱安槐递到眼前的酒杯，含笑将酒一口吞下。
　　朱安槐走时还不忘恶毒地剜了美英一眼。
　　美英带着酒意，晕乎乎地从洗手间回来，乔函敏正在和准备离开的客人寒暄。
　　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辞。
　　美英也帮忙送客。
　　而另一头的多位女子齐围着沈泽良套近乎，直到人已走光才讪讪罢休。
　　而乔函敏最后居然扔给她一句，“美英，你送送沈先生。”
　　师命难违。
　　于是，现在美英坐在沈昌珉的车里。开车的是玉泽演，副驾座是小林。沈昌珉和她坐后排。她知道他是大客户，需要非常尊重，但是这沈昌珉前有司机后有秘书，有什么可需要他送的。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还好乔函敏没叫她送朱安槐。
　　车子走到奥体东路，不知哪个明星开演唱会值正散场，车水马龙，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子走走停停，耽误了许久。
　　整个交通堵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幸好车里的空调很凉爽，隔音也好，所以让人安的下心来。
　　小林看见车子马上就挨到分岔口，便回过头来问，“沈先生，我们先去哪……”后面还有个“里”字没说出口，便停住。
　　她看见美英的头靠着窗玻璃，已经睡着了。而她的大老板，似乎早已发现，而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沈先生。”小林小声地叫。
　　“恩？”
　　“我们？”言下之意，是问该怎么办。
　　沈昌珉睁开眼睛，看着美英的睡脸，抿嘴想了想。
　　“送她回你家。”
　　这个……小林想，这个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她发现，美英不是睡觉，而是醉酒。她终于知道，沈美英滴酒不沾的原因了。
　　车到楼下，小林开车门去扶美英。可是，美英已经完全熟睡，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气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小林望向玉泽演求助。但是这玉泽演却完全无视，坐着不动等待沈则良发话。
　　“你先送林秘书回去，我扶沈小姐上去。”沈则良简单地对玉泽演交代。
　　此一语出得突然，差点就让小林的下巴当场错位。


　　而玉泽演则永远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全无惊讶。他叫小林乖乖交出家钥匙，然后拉着她离开。
　　“喂——沈先生他……”这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她好歹算沈美英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泽演……”
　　玉泽演眼睛朝她一凛。
　　小林立刻闭嘴。
　　这个老板厉害就厉害在，他知道用什么人解决什么事情。例如此刻，若在她面前不是玉泽演，而是张丠、李四、王五，说不定小林还可以不畏权势地为朋友的清白力争一番。
　　“那你要送我回哪里？”小林欲哭无泪，刚才明明就是她家楼下。
　　这个问题倒还难住了玉泽演，他停下脚步，蹙眉想了想。
　　“暂时到我那里去吧。”
　　这个提议不错。
　　沈昌珉坐在车里，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此时，已近深夜，小区里安静极了。现在已近初夏，路边的草丛中偶尔冒出一两声蟋蟀的响动。而他坐在那里，则能清晰地听到美英微微的鼻息声。她睡觉时像个孩子，微微张着嘴，贝壳般的牙齿露在外面。
　　以前有人曾问，你这样睡觉，牙齿一直露出来，晚上不会冷么？
　　结果换来一口撕咬。
　　沈昌珉长长叹了口气，缓缓下车，然后绕到美英那边打开车门。
　　“美英？”他试探性地叫她。
　　没反应。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
　　于是，他弯腰抱她。他在将她揽入怀抱正准备起身时，却突然顿住，皱了皱眠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去。
　　他一手扶住自己的右腿，一手放在车顶，拳头紧握，头搁在上面，半弯着腰，有些吃痛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有个物业巡逻的保安路过，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沈则良抬起头，朝那人微微一笑，摇头。“不用，谢谢。”
　　待保安走远以后，沈昌珉才将美英的车门关好。他坐到驾驶座去，将天窗打开，随即点了一只烟。有个晚归的女子路过，不时好奇地回头看车里抽烟的沈昌珉，他便索性熄掉车内的灯。
　　许久之后，他又一次回到美英身前，换了另一只脚受力，然后一咬牙将她抱了起来。接着，一口气将美英抱进楼，上电梯，开门进屋，到卧室放下。熟睡中的美英挨到舒适的被子，在梦中都翘起嘴角，推开沈昌珉的怀抱，枕着枕头翻了个身。
　　在他直起身的刹那，右腿上的疼痛几乎让他有些晕眩，于是他只好扶住床角，跌坐在地板上。
　　小林刚到玉泽演的住处，玉泽演便要离开。
　　“泽演，你去哪里？”
　　“我已经将你送到，你就好好休息。”
　　“那你要去哪里？”小林继续追问。
　　“我不太放心沈先生，回去看看。”
　　听到这句，小林叹气。沈美英醉成那样想来也不会把沈昌珉怎样，况且他俩之间不放心的该是谁啊。
　　“我陪你。”但是，她也只得这样说。
　　俩人打车回到原地。奔驰车还停在那里，只是沈昌珉忘记关车门。或者，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挪不出手来锁车，想到这，小林才恍然明白玉泽演的担忧。
　　他怎么抱得动沈美英？
　　“我们上去。”
　　小林急忙绕过车子准备上楼，却被玉泽演一把拉住。
　　“就在这里等。”
　　“可是……”
　　“你不理解。”玉泽演说。
　　“我不理解你，还是不理解他？”小林有些来气。
　　玉泽演不答话，放开她的手。
　　“你从来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去理解。”
　　“我们不合适。”
　　“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小林苦笑。
　　玉泽演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不用拿些客套话开导我。天下死心眼的多的是，也不多我这一个。”
　　突然，玉泽演的电话响起来。
　　玉泽演接通，和沈昌珉只讲了一句便挂掉，和小林一起上去。走到家门口，玉泽演却让她留在门外。“我一会叫你。”
　　玉泽演打开客厅的灯，环视一圈看见没人，再继续进卧室。
　　美英盖着凉被，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而沈昌珉则靠在床边席地而坐，一脸冷汗。
　　“沈先生。”
　　沈昌珉见他，无奈地摇头，“泽演，我站不起来，扶我一把。”
　　第二日，美英和小林一同搭地铁上班。
　　“我一喝酒就像睡死了一样，昨天肯定麻烦死你了。”美英买了份早报，揉了揉仍然胀痛的头。
　　“不，不麻烦。”小林不知从何提起。
　　昨夜，她见玉泽演将老板搀出来的一刻，才明白他对她说的那句“你不理解”的意思。沈昌珉一直好胜，从不在人前提及他的残疾，而他也处处像个正常人一般。所以，有时旁边的人几乎就忘记他腿上的异样，以一个健全人来看待他。
　　大概，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见他因为自身的残疾而无能为力时的摸样，包括玉泽演。
　　那个时候的沈昌珉，疼的一脸苍白，却仍旧不忘记回头对她说：“林秘书，请你照看好美英。谢谢。”
　　她这么多年跟在这个人身边，深知他最擅长笑里藏刀。但是当时的“谢谢”二字，却真正发自沈昌珉肺腑。
　　“美英？”小林问。
　　“恩？”美英一边读报，一边答。
　　“你和沈先生以前认识？”
　　“他之前去过唐乔。”
　　“再之前呢？”
　　“不认识。”说着，美英将报纸翻了一页。
　　连续几日沈昌珉都没到公司上班，总裁室对外答复的是“沈先生出差了”。

　　美英刚刚敬了香，就听门外有人叫：“妈妈，爸爸呢？”
　　吴委明闻声望去，来人是名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家居闲散的打扮，却仍显灵动出众。他从未听过美英提过自己的家事，但不难猜测出此人是美英的姐姐。后面年轻男子大概的便是陪她在楼上浇花的小谢。
　　“这是我姐姐黄写晴。这是谢铭皓。”她为吴委明引见。
　　“妈妈，爸爸呢？上次铭皓帮我种的桂花要开，好香的。”说话间，写晴眼睛盯着吴委明看，吴委明正想和她打招呼，却见她眼神又一飘而过，似乎根本就是无视他一般。她也不和美英打招呼。
　　他顿觉蹊跷。
　　吃饭中途，写晴看见空的座位，突然问。
　　“爸爸，又出去应酬了？”
　　吴委明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
　　“你看出来了？”饭后，谢铭皓哄写晴午睡，任姨去收拾碗筷，而美英坐在沙发问吴委明。
　　“有点奇怪。”他直说。
　　“她只认得几个人，任姨、铭皓哥、还有我爸爸。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出现，一律会被她自动过滤。但是，只要不太说话，很多人都认为她很正常。”美英说的很平静。“好几年了，我们完全接受了现状。”
　　他看着美英，隐约明白这位好友的坚强与固执来自哪里。
　　卧室里，谢铭皓正在替熟睡的写晴掖被子。
　　美英靠在门边微笑地看着谢铭皓的举动，“他们说小时候你也这么好耐性，总在姐姐的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就算她对你发脾气，你也不生气。”
　　“不论迟早，世界上也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么对你。”
　　“姐姐有好转的地方吗？”
　　“当然有，说不定你下次来，她就能认出你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美英苦笑，“她一直不太喜欢我，这才是她不认识我的根本原因。”
　　“嘘——”他朝美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样说，写晴听见会不高兴的。两个亲姐妹之间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你都是大律师了，还说这些小气的话。”
　　“难得你对她不离不弃。”美英感叹，即便是亲人也很难做到。
　　“我一直觉得能照顾写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而且她如今比以前还听话可爱。”谢铭皓说，“你什么时候回A市上班？我有些事要你帮忙。”
　　美英想说：“窝在这里永远不走，好不好？”
　　第二日一早，美英接到电话。
　　“美英，是我。今天中午有空么？”
　　没有自报姓名的男声，美英纳闷了半晌才想起来是张佑荣。此人出差多日不见，她居然几乎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在B城，中午才到，有什么事？”
　　“朋友结婚，想请你做个伴。那我马上开车去B城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一样的。你在高速路口等我吧。”盛情难却，她只有赴约。
　　据张佑荣介绍，新郎叫尹宵，是他在念书时候的朋友，家里在地产界也小有名气。到了婚宴一看，果然排场不小。美英顿时后悔自己风尘仆仆后穿的这么顺便。他们到筵席时，吠时已近，后面很多桌都坐齐了，新郎官便将他们安排在前排主宾席。
　　美英坐下一看，心中大吃一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旁边不是别人，居然是沈昌珉。
　　此桌坐的都是不好对付的人物，张佑荣既是搞建筑的又是小辈，在新郎官引见下自然客气地向在座各位大腕一一见过，接着他又被拉去作为第二号伴郎帮忙，留下美英一人。
　　“上次拍那个C—19块地的外商据说以前是搞塑料的。”
　　“地头都没踩熟，就想做地王。”
　　“人家栽了跟头还不是轮到您老人家笑。”
　　……
　　一桌子人又继续了他们之前进行的话题。在美英听来索然无味，不过是几个地中海和几个啤酒肚在讨论万恶的金钱问题。
　　而沈昌珉却好像比较乐意这些话题，虽不随便插话却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依照沈昌珉的功利，随便装个津津有味的表情也可以得九点九分。还剩那零点一的残缺分数，就是笑的太英俊，做个偶像派演员总得在演技上谦让些，不然人家实力派喝西北风去？
　　美英偷偷用眼瞄他。
　　以前她和小林讨论过一个问题，“你发现没，我们老板不笑的时候，好似身后吹来阴风阵阵。”
　　“难道一笑起来就变成春风？”美英当时好奇。
　　“谁说的。他笑起来是阵阵阴风。”


　2——4 　　突然想到这话，美英不禁莞尔一笑。若是沈昌珉听见有人在背后这么议论他，不知作何感想。
　　她莫名其妙的傻笑在这喧闹的喜宴上不太显眼，却足以引起身边沈昌珉狐疑的目光。
　　“我……”美英解释，“我觉得刚才那个司仪的话很搞笑。”一出口，又觉得后悔。为什么她要怕他，上班时间是老板，但是下班以后傻笑总不犯法。
　　“黄律师心情不错。”历昌珉抿了口酒，对此刻的美英下了个定义。
　　“还好，我既没遗憾这新娘不是我，也不怀恨新郎怎么会是他。所以为他们同时也替自己高兴高兴。”她不想每次在他面前示弱。
　　沈昌珉侧了侧头，显然没料到这女人能接这么多句，似乎来了兴趣，“我倒好奇，日后能让黄律师怀恨的新郎是什么样？”
　　她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在大众面前，律师的光辉形象，很想骂他一句“乌鸦嘴”。但是，在老板面前耍横也要适度的，嘴上便说：“如果要像沈先生这种杰出青年结婚，不仅仅是我，连带全市单身适龄女性都会在席上痛哭流涕。”
　　沈昌珉有些自恋地点点头，显然这个马屁拍的让他极其满意。
　　“眠眠，他在那里。我在台上看见他了。”新娘卿晓月回到走廊尽头的化妆室更换礼服，坐下后半天才开口。
　　“谁？”伴娘正帮她扣扣子，一时没明白过来。
　　“沈昌珉。”
　　“哦。”伴娘说，“他只是作为尹家的客人来观礼的。晓月，今天有得你累的，就不要多想了。”
　　“我敢怎么想，难道还会天真地以为他是为了我来抢亲？”新娘吴晓月苦笑，“其实我后来就明白了，我还有她们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但是大概连他本人都不知道，有时候他会给女人多大的幻想。”
　　卿晓月一边拆头纱，一边想到那个男人。
　　沈昌珉待女性总是谦和有礼，就算对方是个陌生女子偶尔说到投机时，他也会压低身体，好似呢喃低语，让人耳赤心悸。所以，许多异性都会冒出一些暧昧浮想，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卿晓月自己。
　　那样的男子，即使不置一词地冷漠矗立也能摄人魂魄，何况言行还是如此圆滑亲昵。
　　方才，她在台上瞧见沈昌珉和旁边的年轻女子旁若无人地聊天。如此情景让她心中一悸，仿佛那就是数月前的另一个卿晓月。
　　“月月，好了没有？”透过酒席的喧嚣声，听见新郎尹宵在外敲门催促。
　　罢了，罢了。
　　原来，所有人都全无输赢。
　　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
　　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对着镜子将身上的大红色喜服摆弄稍许，随即拉着伴娘，嘴角挂笑推门出去。
　　“你们俩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新郎尹宵迫不及待地迎过来。
　　“我们在说呀……”卿晓月笑，“这酒席上会不会有你这家伙昔日的红颜知己，在偷偷抹眼泪，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也有青年俊杰为我扼腕叹息啊。”
　　“就你这嘴，最哄大伙开心。”尹宵一边说，一边笑盈盈地拉着新娘子的手准备进大厅挨桌敬酒。
　　“尹宵，你真的爱我吗？”走了几步，卿晓月却突然轻声问。
　　“爱。”
　　“一辈子吗？”
　　“恩。”
　　“恩，是什么意思？”
　　“一辈子。”
　　听见对方的答复，她使劲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些感动。
　　而另一边，美英和沈昌珉那桌刚刚开席，这一行人是男方主宾，所以喜酒从这边几桌敬起。
　　“多谢各位长辈，朋友捧场。”尹宵先端起酒杯。
　　旁边帮忙的张佑荣则替新娘一一介绍，轮到沈昌珉，“这位是沈氏集团的沈昌珉先生。”
　　“沈先生往日承蒙您关照。”
　　沈昌珉轻轻一笑，“卿小姐，恭喜。”
　　“这位是……”张佑荣想了想，“沈氏的律师沈美英。”
　　“黄律师，初次见面，多谢赏光。”
　　一对新人一面言谢，一面和众人碰杯。
　　“尹老的这个儿媳妇看来不错。”桌子上的人议论。
　　“人家尹老就一个儿子，也是头婚。难道媳妇不只这一个，还有这个那个的。”另一个人接嘴。
　　“呵呵，口误口误。”
　　“不过，这位卿小姐以前有段时间和沈总好像走的有些近哦。”
　　话题转到沈昌珉身上。
　　美英瞅了沈昌珉一眼，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刚才人家说“承蒙关照”，原来就是这么个关照法。她不禁将椅子微微朝远处挪了挪，然后又是对沈昌珉的人品一阵腹诽。
　　但是，美英很快就被刚端上来的糖醋丸子吸引了注意力。她从小就爱这玩意儿，随即抓起工具立刻上手去夹。很快瞄准一个，下手，用力，丸子却扑遛一滑不听使唤地掉了回去。
　　美英有些气馁，她一直不太会用筷子去夹某些圆溜溜的东西，以前就常被人拿来说乐。
　　她再偷偷地环视了一下，桌子上居然没有备勺子。
　　于是，再瞄了一个看起来要扁一些的。再试，又滑走。
　　她在一边辛苦地与糖醋丸子激战，而另一边的人依旧在讨论女人。
　　“王总，”沈昌珉笑嘻嘻地揶揄道，“我和哪个小姐说句话就算走得近？王总你也不能总拿你夫人管束你的尺度来衡量所有男女吧。”说话间，他举起筷子伸到糖醋丸子的盘中很容易地夹了一个，然后，很自然地放在了美英的碗中。
　　他一面说一面夹过来，一系列动作做的顺理成章。待丸子轻轻落到美英碗中的时候，不禁美英本人连在座的其他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啊，”突然意会到全桌人的表情，沈昌珉空下来的一双筷子在桌子上空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爱护女性，匹夫有责。”
　　听见他的解释，在座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却搞得美英看这碗中的丸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声音弱小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黄小姐还需要的话，吩咐一下就是。”沈昌珉很绅士地回答。
　　美英当然还想要，但是怎么可能让刚才的事情再重复一次。这回，她看准目标，酝酿稍许，然后火速出击。果然——攻下那颗丸子，有功而返。
　　正当美英沾沾自喜之时，只听“扑通”一下，丸子在中途掉进她的高脚杯里，然后水星飞溅，并且很不巧地落到沈昌珉的衬衣上。
　　在美英充满歉意的眼神中，沈昌珉去了洗手间。但愿他没有洁癖，也不会小肚鸡肠，美英在心中祷告。

　　　2——5 　　在美英充满歉意的眼神中，沈昌珉去了洗手间。但愿他没有洁癖，也不会小肚鸡肠，美英在心中祷告。
　　好不容易找到张佑荣勤劳忙碌的身姿，美英只好去麻烦他。
　　“你能不能找件男式衬衣。”美英说。
　　“多大的？”
　　“跟你差不多。”
　　“好，我问问新郎官和伴郎。”
　　这人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拎了件衣服来报道。
　　美英拿着衬衣端详了一下，觉得还马马虎虎。她很担心沈昌珉这种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人，难保他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边抓狂的要死。
　　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便被人堵住。
　　“黄律师。”来者居然是朱安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朱先生，好巧。”美英尽量和颜悦色地答道。
　　“不是巧，是缘分。”朱安槐堵住她的去路，压低身体想贴过，“黄律师什么时候赏脸，我们聚聚。”
　　美英退后一步，避开他的嘴脸，“朱先生请自重。”
　　“自重？你刚才和人亲亲我我的热情去哪里了，在我面前装律师的清高？”
　　这里在走廊深处，人很少。偶尔有个服务员路过，也不明情况，不好意思朝他们多看。
　　美英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冷冷看了他一眼，想绕过去。
　　刚一转身，朱安槐却一把把她抵到墙边，“姓沈的，我最讨厌你这眼神。”说着，他使劲捏住美英的下巴，“别以为你傍了个了不得的靠山，我朱安槐就不敢动你，向文晴那个婊子我对她没有兴趣了，早晚我——”
　　正当他话说到一半，那张脸要凑过来时，却听有人在远处叫朱安槐的名字。美英趁机使劲推开她，反手将身后的门打开，迅速地钻进去。
　　她紧张地锁门，然后才开始大口喘气。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这种混蛋，她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转身。
　　在她转身的刹那，沈昌珉也从里面出来，右手正在拉裤子拉链，拉链正拉到一半。
　　两个人同时呆滞半秒钟。
　　“你在这里做什么？！”美英先发制人，眼睛无意识地瞄了瞄沈昌珉的下身。
　　沈昌珉立刻飞速地将拉链拉好，“这里是男洗手间，你说我在这里做什么！”这回他终于没有给人笑脸。
　　美英听见他的话，极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陈设。
　　男洗手间？
　　她脑子一蒙，热血冲上头，脸色红的像番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退场。
　　情急之中她看到手里的衬衣，只好强词夺理地说：“我知道你在洗手间，所以专门帮你送衬衣过来了。”
　　嗯，不错。
　　她对自己急中生智的能力还比较满意，于是继续道：“怕沈先生你急着用，一时心切，没敲门就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接着，美英将衬衣递到沈昌珉手上，开门往外瞧了瞧，在确认情况无恙以后，挺着腰走出去。
　　而此刻的沈昌珉，站在她身后，满脸黑线，额角在明显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