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ly For 刘备X诸葛亮
文By 墟籁
All From Inoru
#前世故人,顾人今生
#建安之思,大爱无情
-相逢未肯轻言笑,却叹青丝与花少。
谨以此文致敬「出师表」
[大暑]
距那一千八百年后,他第一次回到隆中。
闭上眼,因视觉障碍而触及的只有夏末的阳光。他本以为忘干净了的路却被一步步走得极熟稔。脚尖触到门前时他还来得及停下,睁眼便见是明亮的一座三门石坊,后人在背阴处给予了赞誉,称他是“三代而后一人”。
现代的旅游业把这里改造得彻彻底底,或许也因为几个世纪前无休止的战争。他们乐衷于在破坏历史的同时篡改历史,就像那本演义为他向后世撰写了一个美轮美奂的传说――这成功了,却并无对他的功名造成太大影响。
他垂下眼。这一场转世里他还未至成都,如今桃园桃花应是早已开没,果实倒恰逢时节,他已在来时的路上看见有人沿街叫卖。沉甸甸的一大只,青带红,定被充足的水源与肥滋养,甜美多汁。只是他怀念起了先帝去后第二年那首批送到他和将士们手里的酸青初桃,事后听闻后主亲自摘了两个时辰。
上辈子曾去洛阳。六十年代不比今天,他好歹算是堪堪见了那叫他相父的孩子完整的墓碑。后来看见报道称洛阳刘禅墓如今已被夷为尘土空坟,举着报纸的他下意识一低头,没让坐在对面的同事见着那滴泪。
他想起那个孩子的眉眼像极了甘夫人,温润嗓音倒是与他父亲一脉相承。他对他讲些儿时模糊了的短暂印象,长坂坡那时抱着他的子龙将军骑马,黄沙第一次迷眼的滋味似乎被身体记得犹新。他们还曾一同说起天下三分,也骂过曹操和司马;五丈原时却遗憾不在身旁。他只听见伯约一声声喊他“丞相”,恍惚间有出征前的记忆一闪而过。
――相父......你,还回得来吗?
他不记得自己给了答案或否,然而是否回答又有什么打紧。他从不忍心告诉他他留在这里只是想缅怀前半生遇见的唯一对的那个人,但即使他不说,也没有人不知道。
这个时节的紫葳花开得火红耀眼像太阳,花季短促又周而复始,因此岂能甘愿什么都不留下。远古曾传说夸父逐日,饮尽了黄河却凄凉长眠虞渊,一柄手杖化成桃林硕果累累,只给追随者提供甘甜汁水。只是如今桃花芬菲大半个中华,如同黄河水流经回肠九曲犹似蛟龙,那幽冥之地诞生的巨人九泉下不得安眠,浊眼所窥仍有天体发光发热。
那一世行军路漫漫,他不知道他可曾与主公到达过那片夸父留下的桃林。或许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兀自荒谬,他却宁可用了无数个生生世世承持对这问题的思考。总有些事历经沧海桑田也想忘都忘不了,总有些人穿越六道轮回也想遇都遇不到,甚至连说刻骨铭心也显得单薄。像他没日没夜地做那些背得烂透的梦,醒来时连那是谁的模样都记不清明。
他叹了口气。眼前紫葳灿若云霞柔似水,却令他一点都不忍心再看。明代距此地不过堪堪千里的成都恰逢昭烈庙迁进武侯祠,他诚惶诚恐赶在头日去上香,祈愿西蜀现世安宁。
正值七月,韶华盛极终须尽。他面对出山以来就誓死不肯再回的故地山水如初,蓦然以为回到过去与妻儿隐居山林的恬淡时日。而如今再不会有人三顾茅庐只为他颔首,笑弯眼角说得先生则安天下。
他踏过坊门时手指抚着掌心极深的纹路,四周静谧如斯,他独自陷在隆中不曾更变的和煦阳光的笼罩里,想把这一切都重新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