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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找到了这个』,佳音从贴身的布包里拿出那张早上给志波空鹤看过的剪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往吉良那边移了移。
吉良开始只瞥了一眼,但目光很快被有吸引,徘徊在桌子上的旧照片,游移不定,他分明惊讶又留恋万分,却又不合适宜的露出嫉恨的表情,两种表情在他细瘦的面孔上交织,终于他说,『……这……啊,我记得,这是一次祭奠。恩……这是你的母亲,小桃,我也在,当时只是副队长,这是其他番队的队长。……还有那位是……』他停了下来,非常不自然。
佳音跟着停顿了一下,对方随口提到的名讳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她是……副队长?』
『毫无疑问是副队长,没有人提过吗?小桃从灵术学院毕业以后就被选了静灵庭,是非常优秀的毕业生。』听到这个问题的人却比她更惊讶。
不可思议,佳音几乎已经感到耳边有嗡嗡的声响出现,像水沸腾。她看到剪报也曾料到自己的父母是死神,但从来没有料到他们竟然都曾是上层阶级的精英,位居高位,都是队长和副队长级别。而这一些人和事,几乎都是酒馆里的醉汉嘴巴里的传说中的而已。
『……如果没有那件意外,你本应该是出身在静灵庭的少女……』吉良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低,除了伤感还有不满。
佳音没有回过神来,『意外?』她楞了很久才抓住刚才那句话的中心,反问道。
吉良却闭紧了嘴巴,没有回答。
佳音等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答案,闭紧嘴巴的吉良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表情一点也不自然。她只好换个话题问到,『那么,吉良叔叔,我的父亲……你也熟悉吗?』
像是冰窖里又多了一块原冰,本来已经很低的室温被吉良接下来的那个眼神又降了好几份分,『他,日番谷冬狮郎是十番队的队长,天才的少年队长,名副其实。喏……就是那个人。』他细长的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的某处,照片的最前端坐着一个端正的少年,和佳音记忆中的父亲有一点不同,面孔棱角更分明,一头白发异常耀眼。
『父亲他……是队长?』佳音重新抓起桌上的剪报,果然父亲穿着白色的衣服,和其他人都不大一样,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和面前的吉良身上的非常接近,『但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和母亲住在这么偏僻的村子里?
『因为,』吉良额头的青筋又起,佳音侧目看过去,他身上荡起一种异样的光,腰间的刀几乎有了鸣动,蠢蠢欲动状,『……日番谷冬狮郎是一个小人!』
佳音自然感到其中的震动,她有一丝惧意,退一步到窗边,但是又本能的维护着父亲反驳道,『你说的是……什么?!』
看起来不易发怒的人,却真的有了怒意,『日番谷他抛弃番队,抛弃责任,为护庭十三队队长所不齿。而他抛弃的……抛弃的又何止这些!』
『父亲应该有他的理由!』佳音还是坚持的,不知道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她甚至忘记是自己先提出的质疑。
『理由!?身为队长,再崇高的理由也不能使他抛弃番队和责任一意孤行,他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为了弥补一个过错,就把小桃带到这种绝境,用这种……这种方法来弥补他做错的事情根本是于事无补。』他顿了顿,深吸了几口气,原本逐渐高亢的语调才慢慢缓下来,但更冷酷,『没有人原谅他,不会有人原谅他。』
他本来没有血色的面孔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不……佳音,但这与你无关,我,我失态了,我真诚的抱歉,现在我要走了……我打扰了太久了,真是……真是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在你的面前这样说日番谷队长,他是…毕竟是你的父亲。我真的很抱歉。』
佳音是僵在了原地,没法拦住他,也没法跟上他的脚步。她原本以为打开的门,能进入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单人房间,清晰空旷,一目了然,只要有人告诉她,她的父和母是怎样的人即可,是死神也没有关系。但她没有想到却是打开了迷宫的入口,原本熟悉的人和事一下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支离破碎的拼图,拼出一个个残破的人形。
吉良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的面孔恢复到原先苍白色,下垂的眼角显得疲倦,淡黄色的头和来时一样挡着半边的面孔,稳定下来的情绪和门外的寒风一样冰冷,他重新成为一个遥远冷酷的死神。
『等等……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佳音突然想来,她追了几步到门口,『是谁告诉你父亲的死讯的?』
——是谁?
谁知这简单的一问却如重拳击在吉良的鼻子上,他看起来镇定的脸突然像城墙瓦解,最好的稻草压在他的肩上,脆弱一片片剥离下来。叫做吉良伊鹤的这个男人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强硬的吞了口唾沫,连着要说的话一起咽下,最后他轻轻的交代了一句,『是……是你父亲的一个老朋友。』
『这样啊。』佳音有些失望的重复了一遍。
『我必须要走了。』他几乎是仓促的朝佳音点头告辞,不顾挽留的重新没入了晨光渐起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