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喜爱音乐,却五音不全,这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总认为,音乐之于人,正像诗歌之于诗人,必是情有独钟,天份使然,否则就勉强。
小蚂蚁先生天生爱音乐,天生没有天份,对音乐,也就只能当门外汉,始终进不了那神圣殿堂。身体里没有音乐细胞,不能弹,不能唱,所幸还能够欣赏,不纯然与音乐无缘。
自小接触音乐,始于邻居和母亲的歌唱。邻居一位阿姨嗓音特别嘹亮,总是在晚饭前后夜莺一般唱上一阵,唱的是电影上的**歌曲。不知道她唱得对不对,只觉得好听极了。母亲唱的则是天主教的圣歌,从聚会处学来,于是也在晚饭时候唱。她一边洗碗涮锅,一边就唱,声音不及邻居阿姨的悦耳,倒也中听。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位叫张梅的女老师教我们唱《送战友》,反反复复,还真学会了,至今还能照她教我们的完整地唱下来。整个小学和中学阶段,在记忆里,也就只上过这么一回音乐课。后来才知道,中学里有一位叫李昆的老教师,学过音乐,识谱。可惜那时学校里从不把音乐课当回事,他的嗓门大概也不适于歌唱,大家也都不知道他是懂音乐的。考入师范之后,一时对音乐有了兴趣,听说他识谱,假期中就去访。老人随便拿过简谱,抑扬顿挫地哼起来。但无论如何,我总不能把音准唱好,这让他无可奈何,大概表面上不露出,心里头对我失望了。
中学时出了一件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笑话。记不清从哪里捡到一本歌曲集,那歌词上面是配着简谱的,但小蚂蚁同学哪里知道这阿拉拍数字的妙用,还以为得到了宝贝儿,从此可以唱上很多首歌了。当然,照着任何歌词,小蚂蚁同学哼出的都是自己谱的曲儿,还以为只要有歌词,就可以随意高歌呢。后来才知道还有乐谱这会事,一想起自己的曾经无知,牙齿都要窃笑掉。
进入师范,真正接触到了音乐。每周最低有一节音乐课,学简谱,也学五线谱。但我们所欢喜的,还是歌唱,特别是流行歌曲。于是下决心要把乐谱学会。当时学校里连脚踏琴也很有限,不是谁都可以染指,更不要说经常去练。但老师教我们识谱,倒极尽力。可叹我对于乐谱,无论如何不能精进,特别是七个音阶的音准,单个发声还可,串在一起,就跑调子。谱子哼得八九不离十,一旦同歌词套起来唱,往往离谱千里。简谱倒还将就,五线谱就大茫然。那么多举着尾巴的蝌蚪,居然是代表着一个个的声调,且要毫不犹豫地哼出来,这还了得。从此就认识到了音乐的伟大,对于音乐家、指挥家,简直膜拜起来。这真是天才们的工作,他们都是天界下来的精灵吧,一般凡夫,无从驾驭。
班上有位老乡同学,音乐的悟性高得让人嫉妒。他很快就将简谱学会了,一边开谱,一边就将无论任何的歌词,跟着套进去哼唱,唱得很准,这实在羡煞死人。向他请教,也很热心,但我到底没有天分,最终不能学会。
也尝试过要掌握一门器乐。看别人吹口琴,放在口边感觉着划拉一阵,很快就入门,就能吹出蛮像样的曲子。小蚂蚁同学偷着试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一片呜呜啦啦,吱吱嘎嘎,只好放弃。别人吹笛子,一吹就发声。小蚂蚁同学也偷着学,腮帮子鼓得胀肿,元气丧尽,几乎晕厥,只听得笛眼里噗噗如放屁,就是吹不出乐音。算了,于是又放弃。试着学弹琴,脚踏琴,电子琴,后来条件都有了,但一只手在上面弹首简单的曲子还可以,要是两手并用,还要和弦伴奏,无论如何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小蚂蚁先生的大脑,只能指挥两只手做一件事,要是分别去做两件,那是万万行不通的。还有变调弹奏,对我更是天国之事,打死也不能开悟。于是弹琴又放弃,现在连简单的指法也早忘掉了。
对于吉它,下的功夫则最大。在师范的时候,闹着父亲破费买了一只,这对于加重父亲的负担,简直是一次犯罪。于是就用心刻苦地练,夜以继日地练。指肚上的硬茧,结了一层又一层,钻心地疼。苦练了两年,也许是没有名师指导,始终连一支完整的曲子也弹不下来。和弦倒是练就一些,指法也了得,节奏变化也马虎,就是对一目数行的乐谱感到不可思议,累死也记不得。这既非死记硬背之事,那就证明真是没有音乐天份。于是,这学吉它的事,又荒掉了。那让父亲心疼得流泪的洋物什,后来被小蚂蚁先生大方地送给了一位朋友,从此不再梦想当音乐人了。
一次到郊外散步,见三四个小孩子蹲在路边玩。一个小姑娘却不参与另外三个的游戏,蹲在一棵杨树下,小手托着腮,兀自望着空中,那神情,痴痴的,入迷。已经走过去了,心里还是生疑,又折过来,问她在看什么。她没有回答,用尖尖的下颏向路对面的房屋示意了一下。这才突然从村落的喧嚷中听到了悠扬的乐声,仿佛是耳朵里塞着的棉球被突然拔去了。原来,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在拉二胡,拉得很投入,曲调很美。哦,原来是这乐声迷住了她,而另外三个孩子像没有听到一样,悠然路过的我,不是小女孩儿的提醒,也是充耳不闻啊。真想找到这小女孩的父母,请他们送她去学音乐。我相信,她是有音乐天赋的,而且非同一般。
好在我还能赏听,乐于赏听。但对于音乐,没有天分,不能吹拉弹唱,终是遗憾。
2012-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