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B)
「你在干什么?光?为什么坐在地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忽然从耳边响起的声音把光从一片恍惚中拉了出来。紧抱着自己双膝而蹲坐在地上的光猛然一震,随之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了头。光无暇理会掠过视网膜的残影与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来人。
显而易见的担心表情在俯下身来的常陆院夫人脸上清晰可见。
是妈妈!
妈妈……一定会知道馨的!
「妈妈!」犹如溺水之人攀附着漂零的浮木、堕崖之人紧抓着斜出的树枝,光双眼通红、神色癫狂地狠狠捉住母亲的手腕:「你一定知道馨,常陆院馨吧!?」妈妈是他们的母亲,不可能连自己生下来的儿子也不知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光咽着口水,紧张地等待母亲的确认。
然而,让光大受打击的是,母亲只是被惊到地皱着眉摇摇头,厉色对着他疯癫的行径责骂。
「你在说甚么?谁是馨?你给我放手!」常陆院夫人挣扎着,浓浓的不解之余又带着些怒意地看着她那个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儿子高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光,你给我放开,你抓得我很痛!」被光越收越紧的桎梏弄得疼痛非常,常陆院夫人纵是泼辣,但也不及男性的蛮力,怎样也推不开眼前突然像是丧失了理智控制的野兽的光:「放开我!光!」
「你疯了么,常陆院光!?」
随着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彻底陷入慌乱之中的光被掴得整个身子歪到一旁,也终于放开了死攥着母亲手腕的手。
「我们根本不清楚什么馨,你给我醒醒!」
常陆院家主把被吓呆的妻子护在身后,厉声斥责起仍一片茫然的光。
什……么……?
从一片血红的眼前中清醒过来,光这才看到自家那个一向没多存在感的老爸正面带寒色地挡在母亲身前怒视着他,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母亲竟然被老爸护在身后惊疑地瞅着他,眼色有些通红。光缓慢地眨了眨眼,看见了母亲细白的手腕上那红得发紫的五指印痕。那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他做了些甚么?
他伤害了妈妈?
「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找馨……想问出馨的下落……」光慌慌张张地辩解着,但瞧见父母愤惫困惑的神情,只能越发小声地一遍又一遍的嗫嚅着:「是啊……我只是想找到馨……看到馨……」
对啊,但馨…不在。
连父母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我……」
愈说着只是愈发觉自己言辞的无力,光放在身侧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还是捺不住心里那种冲昏头脑的哀恸,光没有勇气再面对父母猜疑防备的眼神,闷头便跑出了常陆院府邸的大门,把一切不想面对的抛诸脑后。
「光!!!」「光少爷——」
此起彼落的惊叫呼唤声没能让光停下他的脚步,却只是让他更快地逃离开这个倏然变得可怕的家。没有想些甚么,一排排苍绿的树木在视野里迎上来又退下去,直到光终于累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跑离家多远,四周静悄悄地被树木与虫鸣包围,再没有其它人在。
是的,再没有其它会告诉他馨不在的人在了。
扶着粗糙的树干喘着粗气,光用力地呼吸着,彷佛他可以透过这样的动作压下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为两半的疼痛。脑袋里只听得到砰砰作响跳得极快的心跳声,汗水流进眼睛里,光眯着眼睛,忽然发狠地一拳又一拳的捶在树干之上。
没有、没有、没有——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般让他红了眼睛,连指间突出的关节砸得破皮流血发紫乌青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当骤然失去自己的影子时该怎么办?
然而,光这副暴戾的模样落在随后赶来的众人眼里又是一场风暴。
本来像个艳丽贵妇人般的常陆院夫人看上去也像快发疯了,发髻因为刚才光野蛮的抓捕而散落,但她强自撑起了平常飙悍的气势,试图把儿子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光,乖,你不要再打了!」眼看光硬是不停下自残身体的举动,饶是勇悍的她也开始慌不择言地胡言乱语:「你要甚么馨妈妈也给你找来,你给我停下吧!妈妈求你了!」她不明白,怎么本来好好的儿子在去了个旅行后变成这样半疯半癫的模样?自家儿子这样像个疯子的行径她竟是从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