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能让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你让我很失望,”朝利雨月一进审讯室就这么说,“当然也很头疼。”他利落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打手势让助手出去。
“其实你没有必要越狱的,从一开始你的刑期就只有四年。反倒是你的逃跑把它无限延长了。”
被评价的蓝发男人只是安然地坐着,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什么都没说。
朝利雨月调出资料,把电脑屏幕转给坐在审讯椅上的他看。
“六道骸,由于你多次越狱,屡教不改,法院决定判处144年监禁。”
而骸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兀自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沉静得让朝利雨月捉摸不透。
朝利雨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六道骸会是最让他朝利雨月头疼的犯人,这在他去年接到浅草市监狱的调任令的时候就猜到了。
“浅草监狱的六道骸?”
“就是那个让整个司法界蒙羞的家伙,像一个擅长逃脱术的魔术师!这是第五次越狱了,”上司的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的,“要是再让他逃出来,我们可丢不起那个人!”
而事实是,在朝利雨月接管后,六道骸又逃脱了一次——虽然在24小时之内他们在一家偏僻的便利店旁成功地逮捕了他。但是媒体对警方的嘲讽(“犯人第六次逃跑!”、“监狱里的胡迪尼”)铺天盖地,朝利雨月也被上司狠狠地扣了工资。
现在朝利雨月瘫在办公椅里,完全没有力气再去检查一遍监狱人手了——从上午找到六道骸到现在下午四点他几乎脚不沾地,午饭时间也是在写报告。
他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面前整洁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本书,书名叫《涂鸦墙》。
封面很简单,就是一堵破败的墙。半壁垂地青翠的爬墙虎中点缀着几朵矮矮的小黄花;另外一半则被人信手涂鸦。稚嫩的昵称、充满渴望的“东大东大东大”还有青涩的“我喜欢你”,各种字迹在空白处张扬着各种秘密。
这是六道骸今天被捕时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大概是借了便利店店员的。朝利雨月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随手翻过一页。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泽田纲吉敬上”
看起来扉页的话还是作者亲手写上的,字有点幼弱,但很清晰。
还没等朝利雨月有更深的发现,助手就抱着厚厚的卷宗走了进来。
“您要的资料全部在这里了,档案室要求在后天下午前归还。”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年轻的女助手刚要离开,却瞥见桌上难得一本与案件无关的小说,“……打扰一下,朝利警官,您也喜欢泽田纲吉的作品?”
“啊不是,这算是案子的线索之一吧。”
“喔……这部小说还不错,不过说起来很奇怪,作者总喜欢强调‘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是奇怪呢。”
“大概现在流行这种噱头吧。”朝利雨月打了个哈欠,随口应付。
主人公是个废柴,才翻了不到十页的朝利雨月就下了结论。
不会滑板旱冰,踩单车不会拐弯;中了考试个位数诅咒,及格就是万幸;万年吊车尾和永恒冷板凳,教练宁可让受伤的球员上场都不敢选他。
朝利雨月笑了笑,他想起了少年时候做的一些傻事,包括在女孩面前耍帅结果摔下了滑板。不过说起来最值得纪念的也就几场头脑发热的打架,完全不至于像主人公一样废柴得连打架都不敢。Tsunayshi Asowad,这个名字真奇怪,完全搞不懂最近的流行趋势啊。他又揉了揉太阳穴。
手机响了,是助手:“朝利警官,六道骸已经顺利押回,按您的吩咐关的是单间。”
“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披上外套,“我这就过去看看。”
走之前他随意地翻到后面,看见了另一个主人公的名字:Mukuro Odroku。这些名字真奇怪,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这么想着匆匆离开了。
“朝利警官,那本书在你手里?”这是六道骸说的第一句话。
筋疲力尽的朝利雨月看着这个一脸平静地坐在牢里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他走进房里,对着骸坐下来。
“是在我那里。怎么?”
他装着随意地扫过牢房内的陈设和骸的脸,期望找出些什么破绽。
“没什么,只是我对那本书很感兴趣,不介意的话我想借阅一下。”
结果让他失望了,六道骸还是一脸平静,嘴角一抹讥讽的笑——这一点从朝利雨月第一次见到他就没变过,总是那么淡淡地嘲讽地笑着、看着身边的一切,甚至在他被逮捕归狱的时候也在笑着。
“我们要对书进行审查。”
开玩笑,六道骸已经是特级逃脱犯了,让他接触半张纸都不可能。
“我会等的,而且会很有耐心。”六道骸眉毛一挑,好像知道他转过什么念头。
朝利雨月叹了口气,他讨厌跟那种智慧型罪犯打交道,哪怕对方修养再好。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一个警职人员觉得自己无能极了。
“朝利警官,现在是六月了。”六道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阻住了朝利雨月离开的脚步。
“怎么了?”
“KUFUFUFU,警官,你猜星期二跟九号撞在一起是几月份?”骸看着他警惕的表情反倒笑了起来。
朝利雨月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大概是永远也跟不上六道骸的思路了。
最后还是骸自己打破了沉默,他笑得越发地高兴,“今年是七月,很快就到了。”
面对六道骸近乎疯狂的笑意,朝利雨月不寒而栗。他强作镇定地丢下一句“那我会注意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