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可是有用?子房也在此静立多时了,可有想出什麼对策?”一如往常漫不经心的语调,唇边仍是笑,一双凤目中透著狡黠,一手拉起张良的手将酒盏递给他,“这可是好不容易弄到的佳酿,用江南的桃花制成的,味甘醇而少些苦涩,你尝尝。”
张良饶富兴致的望了陈平一会儿,举杯啜了一口。确实好酒,入口柔滑甘醇,然而后劲也极强,入腹中温热,只在喉间留下回味无穷的馥郁。就像面前这人,英俊出众美如冠玉,却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良既为汉王臣,自然该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倒是有些人…”陈平知张良故意调侃自己,心下好笑,却装出一脸委屈望著对方,张良看他摆出一脸无辜样,好似狐狸耳朵也无力的垂了下来,终是忍俊不禁。
陈平见张良轻笑出声,这才又挂上他那招牌邪魅的笑。“不说这个了。子房可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闻言张良略一思索。抬眼望向陈平堆满笑的俊颜,想要从中寻找什麼蛛丝马迹。七月初七……
“七夕?”挑眉。两人平时心有灵犀,彼此都能通晓对方心思,但此时张良还真猜不准他要的答案。
“正是。”陈平脸上笑意更深,仰头望向夜空中点点繁星。“七夕…是牵牛织女星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相传织女是天帝的第七个女儿,因为和牵牛相恋而触犯天条,后来被迫分离,两星之间隔著宽阔的星河遥遥相望,只有在每年的七月七日得以藉喜鹊搭成的桥来相会,互诉思念衷情。”
张良望著杯中的银白月光,静静听著陈平叙述。“我以为你不信这些。”闻言陈平深深望进良深邃的眼眸,伸手缠绕起对方如墨的青丝,“信不信可有那麼重要吗…民间传说罢了。”语气和动作虽是轻佻,张良却从他微敛的眼中看到少有的认真。心下不禁微愣。
“那…子房可知晓七夕的习俗?”说著陈平含笑的眉目自又漫上了一股狡黠的邪气。似是猜到对方的意图,张良眯起眼看了看陈平凤目中藏不住的狡猾。
却突然感觉到陈平往他手里塞了什麼东西。张开手指一看,是一根黄铜制的细针。“此物曰‘七孔针’,传说织女手巧善织,因此每逢七夕,民间有习俗会以此七孔针及五色细线对月迎风穿针,以向织女祈求心灵手巧,获得美好姻缘,因此称作‘乞巧’。”说罢陈平从袖中取出一束五色的细线,笑得一脸狐狸样,续道,“子房难道不想求个好姻缘,寻得终身归宿嘛?”
“……”扶额。张良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这只狐狸。抬眼对上陈平的目光,星月的光辉洒在他身上,也掩不住他周身漫出的狡黠和邪气,偏生那眸中隐含的期待又让张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对於陈平的玩笑揶揄,他从来也只有消受的份。
哎。张良垂下长长的眼睫,“知道了。我绣就是。”无奈道,从陈平手中接过五色线,先拣了一根蓝色的线,对著月光穿过针头。正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陈平却先凑近了道,“就缝在我衣袖上吧!”
张良手一顿,与陈平四目相接,然后很乾脆的就拉过陈平的左手,开始把线绣上他的宽袖。张良虽容貌柔美,到底还是个男子,自然是不懂这类女红手艺,索性随便在陈平袖上缝出了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图形。陈平倒是不以为意,却不忘占占张良便宜,趁著对方双手无暇,一下搂腰,一下摸脸,复又将手指绕上张良柔顺的发梢,最后竟直接探进衣襟。
“别闹。”张良缝完第二根线,拍开对方的狐狸爪子。陈平却得寸进尺,将怀中人贴得更紧,“子房好手艺。不如就许配给平了吧!”
真该直接将七孔针往那狸爪上扎。张良无奈瞥了眼对方那挂著坏笑的脸,低头兀自继续,心中却莫名升腾起些许暖意,唇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一个温柔的微笑。 自小遭国破家亡之痛,然后是颠沛流离的逃亡岁月,现在仍身陷在兵戎辄起的乱世之中。博浪一击功败垂成,就此亡匿下邳,得到那本珍贵的太公兵法,本以为自己漫无目标的生命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可当复国的梦在彭城再次被狠狠摔碎,他一身狼狈回到汉营,虽是受到汉王真诚对待与重用,仍是挥不去内心深处的悲痛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