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伤,桔年可以休两天的假。她坐在枇杷树下的藤椅上,感受着春天的悄然走近。微微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她可不寂寞,仿佛非明还在她身边笑闹着。她想到那个“困”和“囚”,曾经的玩笑话,现在得到印证,在这里,她逃脱不掉那两个字。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孤独,然而,桔年第一次开始害怕起来。那黑暗的气息一浪一浪地袭来,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在黑暗里,脚下都可能是万丈悬崖,仿佛只要挪动一步,必定会万劫不复,她只能无注地抱紧自己,动也不敢动,有谁能来救她呢?十几年来,她一直否认巫雨已经死了,可韩述证明了他已经不存在了。可是有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个名字,只要她愿意喊,是否可以不惜代价地出现呢?
在惊恐中桔年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觉得一身的冷汗,第一时间便看到韩述担扰的脸。他半蹲在她身前,桔年稳了稳情绪,才现自己的手一直抓着他的手,意识从回大脑,她立刻要收回手,哪知那双手比她还要快,反手紧紧握住她。十指相缠,桔年感觉到从他指间传来的热度与坚毅。她挣了挣,却也抵不过他的固执。她迟疑一会,叹了口气,“韩述,这样值得吗?”
韩述置若罔闻,笑意盎然,像得了宝贝一样惊喜。桔年疑惑地问道:“有什么可笑的?”
“捡到宝了!”
桔年抬头,夜空中一弯清月映在眼里,是不是明天,就可期待着它的圆满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述已经坐在藤椅边上的小凳子。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桔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韩述喜欢这样的感觉,也曾是他一度最为期待的。月光的余辉漫过天际,倾洒进沉寂的院落,至少桔年不是孤单的,月光下的这个男人,只要她转身,他的肩膀一定是离她最近的。幸而有韩述,桔年才不会显得那么凄凉,如困如囚的小院,也多了份别样的生机。
当韩述告诉桔年,刚才她在梦里,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时,桔年并没有预想的错愕。只是平静地看着韩述。
发现她的恍惚,韩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有点不满地说:“怎么了?你怀疑我假话吗?我可不是你!”
桔年还是沉默。良久她问,“韩述,我为什么要叫你的名字呢?”
其实韩述也在想,从她梦里的痛苦表情,可他给自己的答案是:也许还是恨吧!所以桔年问他时,他便不假思索地诉之于口。
桔年愣了一下,是这样吗?在梦里,最无助的时候,她想到的是韩述,无关乎恨,而且他的存在,已经让她开始感觉到依赖,是一种轻松。是了,桔年心里突然澄明了很多。
她侧过头看着一脸落寞的韩述,有些无奈,“韩述,我说过我原谅你并不是说说而已的。你不要老一副这样的表情好不好?难道你觉得时时提醒那一段过去,对你有好处吗?”桔年顿了顿,心生苦涩,就连那一笑,也连带着几分凄然。“上帝救自救者。我可以对你说,但不能对自己说,其实在次遇到陈洁洁,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些事,人的一辈子太长了,也许在漫长的日子里,我也可以体会那些曾不属于我的东西。但能够给予的,并不一定是我曾经期待的。”
聪明如韩述,向来思维敏捷的他,却在桔年一翻话下,怔忡了许久。不是他不明白话里的含意,而正是因为他完全听懂了,反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了。他当然不希望过去成为他们的牵绊,如果她能释然,有谁会比他高兴呢。
思绪归位后,韩述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淹没了。此时韩述竟不争气地觉得眼角有些湿意,不管了,在她面前,何谈丢脸呢?“那么你的一辈子,可不可以,把余下的留给我,我愿意陪着你,也是真心的。无论多长的时间,我都愿意等。不要在把我划到你的圈子外,我不想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最后只能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那会比要我命都难受。也许可以给你幸福的人不只我,但我会给予我的全部。一直以来都是,并不是补偿,只因为……我……”那三个字就在唇边,呼之即出,可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还没有学会在谢桔年面前说这样亲密的话,孤注一掷的表白,也担心她再一次的回绝。
然而桔年在他的停顿中,仰起头望向夜空。韩述害怕自己的犹豫会被她误解为不够诚意,慌忙地站起来,刚要开口,桔年反握着他的手喃喃地说:“你看,那颗星星,只有它最亮,所以我会记住今晚。”她的话让韩述一头雾水,但也不想和她深究有何用意。他知道那还没来得急说出来的话,她是完全懂的。因为她仰起的脸是微笑的,就连静如碧水的眼睛,也氤氲着柔和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