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的沉默后,迹部说:“记得那个雨天吗?”
“记得。”
“我惹妈妈生气了。”
忍足知道迹部很早就没了父亲,他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还经常生病。忍足于是沉默着,等着迹部继续。
迹部转头看向忍足:“我不喜欢赌,我只做百分百有把握的事情,明年暑假我肯定不会来你家过。”
忍足还是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迹部和他母亲间发生了什么,而且他没有立场插手。
然而迹部忽然间的泪如泉涌还是吓到了忍足。
星光下迹部倔强的不抬手拭泪,倔强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倔强的睁大自己的眼睛试图不让眼泪继续掉落,甚至倔强的不愿扭过头承认自己真的有脆弱的时候,于是忍足看到迹部红着眼睛瞪视自己,似乎在说:不许安慰我。
忍足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他想擦去迹部脸上的泪水,伸出手却始终没有碰上他的脸。忍足于是抱紧迹部,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希望自己能给迹部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迹部挣扎着想要摆脱忍足的怀抱,却在忍足说了一句话后安静了,忍足轻拍着迹部的背说:“有我呢。”
谁能想到豹子一样的迹部,也会有这般摸样,忍足上下抚着他的背,心疼排山倒海般蔓延。
那一晚迹部和忍足睡在一张床上,忍足从背后抱着迹部,迹部睡的很沉。
第二年的暑假迹部果然没有再跟着忍足去大阪。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忍足计算着分离的日子,还有一百天,还有五十天,还有三十天,还有十天……
忍足疯了似的到处找好玩的好吃的,每次都叫上迹部,迹部也从来不拒绝,随着他疯。他们俩的老师都觉得奇怪,三年多来都异常优秀的学生怎么忽然间频繁的逃课,而他俩仿佛都对老师的意见非常不在乎,似乎那某某地方的拉面某某地方的景点某某地方的游戏远比课程要重要许多。
忍足和迹部是同一天完成的毕业答辩,回到公寓后的俩人沉默地坐在客厅里。
两个小时候,迹部起身,说:“侑士,我下星期六的飞机,去美国。”
忍足还是沉默。
迹部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第二天忍足醒来的时候迹部已经走了,留了一张纸条说最后几天想在家里陪自己妈妈,忍足看着那纸条就笑出泪来,他自嘲:“你啊,永远都说不出爱,你啊,注定了会失去他。”
星期五下午,忍足还是给迹部去了电话,迹部说去他家门口吧,他不想出去。
迹部家门口是一排枫树,随着秋风的吹拂,红的有些血腥的枫叶片片飘落。忍足看着那个枫树下的身影,有几分钟的晃神,之后便极力装作平常是的样子走过去:“小景,等了多久。”
“一会儿。”
“美国好啊,发达,哈哈哈。”
“侑士!”迹部看着忍足,口气里满是不善。
忍足低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没事我走了。”
忍足急促地抬头:“小景。”
迹部等着他说什么,而忍足终究没有开口。
迹部转身的瞬间,忍足抱住迹部,不知道是谁先吻得谁,只知道他们接吻了,也不记得怎么分开的,忍足回公寓后就整理了迹部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的电脑,装箱,密封,放到储物间。
忍足没有换公寓,因为忍足找的工作离公寓不远,过了一段时间忍足发现了“封存”酒吧,认识了大石,还有很多同×性×恋。他认真工作,不谈恋爱。
直到听到“迹部景吾”这个名字的前一刻,忍足都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贫乏的有如白开水一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此般为继。
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那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感情,是初恋?暗恋?还是怎样?
从浴室里出来,忍足接到母亲的电话:“恩,好……你们怎样……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哈哈哈,妈你越来越开放了,行,我看看带哪个回去……这不你儿子有魅力吗……谁是小景啊……忘记了,妈您那什么记性啊,多少年前一同学你都能记住……好好好,我知道了……恩,你们也注意身体,拜拜。”
忍足知道自己母亲是用怎样小心翼翼的心情提的“小景”两个字,自己太过不孝,有一次在河提边痛哭到半夜被母亲找到,醉酒中的自己嘴里只有两个字:小景,小景,小景……第二天被谦也嘲笑了半天,而母亲只是悄悄转身拭了下眼角,之后立马将谦也一顿臭骂:“臭小子,不在自己家呆着就知道在我家蹭吃蹭喝,侑士多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你别影响我们母子团聚,回你自己家去,不然呢别在我眼前,我看着烦,去厕所呆着去……”
忍足穿好睡衣,准备睡觉,可是过往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于是干脆不睡了,打开电视,依然是习惯了停在国际频道。
还是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