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昏暗的囚牢里的那一行字仍挥之不去,密密匝匝细织在脑海。
吾不恨你
吾原谅你
好友拂樱……
如此讽刺的称呼,令他连笑也疯狂的凄厉。竟是这般的终局吗?一次次的逃避,只当陌路,不再给予那人一分温情,仿佛背过身就能假装过往的美好不存在。但那行温柔之至的话,终于击碎了他最后的假面。
想象那人在目不能视、四肢皆废的情况下,靠着墙,依稀摸索着,一笔一划写下这几字……
就这么结束吧,就算明白了自己真正内心的渴望又如何?一切已无法挽回,再追忆反倒可悲可笑,是他亲手终结两人的情谊,粉碎了那人对自己最后的信任。
就这么结束吧,过往不可追。他也累了,又何妨如此走向终点。
在倒下的一刻,他是这么想着。
而此时,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浅浅地洒向房中,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迎窗而立的紫衣人身上。只见那身影优雅闲适,羽扇轻扬,朦胧中仿佛蒙上一层光晕,似真似幻,涤去了岁月的痕迹。
拂樱陡然停滞了呼吸……他从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从来不……
“天气渐暖了,你说,将这前方一侧种樱花,一侧种枫树,可好?”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背对着他的紫衣男子转身微笑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却又恍若梦境。
“你……没死?”开口的霎那才发现自己已恢复声音,然而眼前场景所带来的震撼,已让他无暇顾及。才刚撑起身,又猝不及防地牵动伤口摔下,旋即被一双手扶住。
“你说呢?”枫岫将他扶至半坐,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仿若牢中那段被重伤致死的经历早已不存。前日种种,尽是一场幻梦:“我不仅没死,倒把你从牢中救了出来。”
拂樱一愣,忽然间仿佛回忆起什么,脑中依稀闪现喧嚣的人群与擒拿人犯的叫喊,各路奔走的侍卫不断逼近……尽管每一步都是血与火的厮杀,却始终有一双手护住他,挡去所有的攻击,那种永不能忘却的熟悉气息,半昏半醒间,他犹能感觉得出。
佛狱守卫何其森严,为救自己,枫岫竟……
“看来你凯旋侯挺得民众之心,追捕你的狱卒多是虚张声势,实则有意放过。吾救得倒是轻松。”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枫岫淡淡补充道。
拂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枫岫,似是讥诮:“当日在牢中我说你愚蠢,如今看来,你之作为比那日更甚。”
“这嘛……既已救下,枫岫也只能再愚蠢一回了。”枫岫举扇,起扬间掩住了眼中情绪,看不出恼怒,也无半分被伤害的心痛。
拂樱再度沉默,却是别过脸,许久才淡淡道:“你这次虽救了我,若他日对敌,凯旋侯不会手下留情。”
“这件事……我很早就明白了。”说话间,枫岫放下手中羽扇,端起桌旁似是刚热好的药汤,送至他的嘴边。
拂樱微微一僵,却也未推即枫岫。或许更明白此刻的处境,拒绝没有任何意义—作为完全敌对的关系,还有曾经背叛者与被背叛者的关系,枫岫主人没将他关押凌虐以泄愤便已是仁慈。何况……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他直觉枫岫是真心在照顾他,而非种种算计。
这种想法很可笑,何况他当日算计枫岫时并无半分手软。—次次利用对方的信任给予他最深的背叛打击,如今却期待自己落难时能被他真心所救,真是……妄想之至
“你怎么活过来的?”
“师尹用他的神源救了我。”枫岫低头勺药“怎么,遗憾吗?”
“……我会称赞你一句命大。”拂樱回避了对面人的目光,沉默片刻后开口。
“哈,谢了”枫岫将药一口一口喂他,“你之伤甚重,我虽用慈光圣珏为你治疗,伤愈仍不到五成。要想完全恢复,恐怕尚需一个月的时间—一这一月,便留在寒瑟山房吧。”
拂樱一惊,抬头望向窗外。果然,深紫色的亭台犹在,随风飘起的帷幔,伴着纷纷扬扬、不时飞舞的枫叶,一时美好如梦境。他所处的便是寒瑟山房的客房,种种陈设一如昨日……皆是不能回忆的过往。他垂下眼,心平气和的微笑∶“有何不可呢?我本已是必死之人,如今幸得枫岫主人相救,行止皆由你掌握,只在这儿待一个月,拂樱该是感激了。”
“是啊。”手中药已喂完,枫岫放下碗,好整以暇地扬扇好,好似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你的伤由我治,火宅佛狱的追兵由我解决……这事儿我当真做得亏了。”
枫岫那悠然的语气不时让他有种错觉——一切算计与背叛都从未发生,他仍是拂樱斋主,无其他身份。两人如同任何一对真心好友,在朋友伤病时悉心照料,醒来时又互相嘲讽,句句拆台,随性自在。
你……不愿回忆那种种背叛,因此选择了遗忘吗?
拂樱忽然挑眉,微笑道:“嫌亏吗?那么,过几天我帮你种树可好?”
“嗯?”枫岫羽扇忽定,似是茫然。
难得看那人不解,拂樱脸上的笑越发明显:“枫树便免了,我看你爱树成痴,山房里的枫树岂止百棵?倒是樱花……过几天我定要好好栽种--一侧种枫树,一侧种樱花,这可是你说的。”
猛然忆起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枫岫嘴角微扬:“那么,说定了。”
吾不恨你
吾原谅你
好友拂樱……
如此讽刺的称呼,令他连笑也疯狂的凄厉。竟是这般的终局吗?一次次的逃避,只当陌路,不再给予那人一分温情,仿佛背过身就能假装过往的美好不存在。但那行温柔之至的话,终于击碎了他最后的假面。
想象那人在目不能视、四肢皆废的情况下,靠着墙,依稀摸索着,一笔一划写下这几字……
就这么结束吧,就算明白了自己真正内心的渴望又如何?一切已无法挽回,再追忆反倒可悲可笑,是他亲手终结两人的情谊,粉碎了那人对自己最后的信任。
就这么结束吧,过往不可追。他也累了,又何妨如此走向终点。
在倒下的一刻,他是这么想着。
而此时,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浅浅地洒向房中,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迎窗而立的紫衣人身上。只见那身影优雅闲适,羽扇轻扬,朦胧中仿佛蒙上一层光晕,似真似幻,涤去了岁月的痕迹。
拂樱陡然停滞了呼吸……他从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从来不……
“天气渐暖了,你说,将这前方一侧种樱花,一侧种枫树,可好?”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背对着他的紫衣男子转身微笑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却又恍若梦境。
“你……没死?”开口的霎那才发现自己已恢复声音,然而眼前场景所带来的震撼,已让他无暇顾及。才刚撑起身,又猝不及防地牵动伤口摔下,旋即被一双手扶住。
“你说呢?”枫岫将他扶至半坐,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仿若牢中那段被重伤致死的经历早已不存。前日种种,尽是一场幻梦:“我不仅没死,倒把你从牢中救了出来。”
拂樱一愣,忽然间仿佛回忆起什么,脑中依稀闪现喧嚣的人群与擒拿人犯的叫喊,各路奔走的侍卫不断逼近……尽管每一步都是血与火的厮杀,却始终有一双手护住他,挡去所有的攻击,那种永不能忘却的熟悉气息,半昏半醒间,他犹能感觉得出。
佛狱守卫何其森严,为救自己,枫岫竟……
“看来你凯旋侯挺得民众之心,追捕你的狱卒多是虚张声势,实则有意放过。吾救得倒是轻松。”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枫岫淡淡补充道。
拂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枫岫,似是讥诮:“当日在牢中我说你愚蠢,如今看来,你之作为比那日更甚。”
“这嘛……既已救下,枫岫也只能再愚蠢一回了。”枫岫举扇,起扬间掩住了眼中情绪,看不出恼怒,也无半分被伤害的心痛。
拂樱再度沉默,却是别过脸,许久才淡淡道:“你这次虽救了我,若他日对敌,凯旋侯不会手下留情。”
“这件事……我很早就明白了。”说话间,枫岫放下手中羽扇,端起桌旁似是刚热好的药汤,送至他的嘴边。
拂樱微微一僵,却也未推即枫岫。或许更明白此刻的处境,拒绝没有任何意义—作为完全敌对的关系,还有曾经背叛者与被背叛者的关系,枫岫主人没将他关押凌虐以泄愤便已是仁慈。何况……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他直觉枫岫是真心在照顾他,而非种种算计。
这种想法很可笑,何况他当日算计枫岫时并无半分手软。—次次利用对方的信任给予他最深的背叛打击,如今却期待自己落难时能被他真心所救,真是……妄想之至
“你怎么活过来的?”
“师尹用他的神源救了我。”枫岫低头勺药“怎么,遗憾吗?”
“……我会称赞你一句命大。”拂樱回避了对面人的目光,沉默片刻后开口。
“哈,谢了”枫岫将药一口一口喂他,“你之伤甚重,我虽用慈光圣珏为你治疗,伤愈仍不到五成。要想完全恢复,恐怕尚需一个月的时间—一这一月,便留在寒瑟山房吧。”
拂樱一惊,抬头望向窗外。果然,深紫色的亭台犹在,随风飘起的帷幔,伴着纷纷扬扬、不时飞舞的枫叶,一时美好如梦境。他所处的便是寒瑟山房的客房,种种陈设一如昨日……皆是不能回忆的过往。他垂下眼,心平气和的微笑∶“有何不可呢?我本已是必死之人,如今幸得枫岫主人相救,行止皆由你掌握,只在这儿待一个月,拂樱该是感激了。”
“是啊。”手中药已喂完,枫岫放下碗,好整以暇地扬扇好,好似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你的伤由我治,火宅佛狱的追兵由我解决……这事儿我当真做得亏了。”
枫岫那悠然的语气不时让他有种错觉——一切算计与背叛都从未发生,他仍是拂樱斋主,无其他身份。两人如同任何一对真心好友,在朋友伤病时悉心照料,醒来时又互相嘲讽,句句拆台,随性自在。
你……不愿回忆那种种背叛,因此选择了遗忘吗?
拂樱忽然挑眉,微笑道:“嫌亏吗?那么,过几天我帮你种树可好?”
“嗯?”枫岫羽扇忽定,似是茫然。
难得看那人不解,拂樱脸上的笑越发明显:“枫树便免了,我看你爱树成痴,山房里的枫树岂止百棵?倒是樱花……过几天我定要好好栽种--一侧种枫树,一侧种樱花,这可是你说的。”
猛然忆起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枫岫嘴角微扬:“那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