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垃圾山是个出名的大狗窝 地狱各府遗弃丢失的物件 在这都有可能找到……
然而主人这次失望了
正当我无聊的时候 一个鬼魂喊住了我
“老朋友 还记得我吗？ 很高兴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
“对不起 我想你认错人了吧？ 我第一次来这儿！”
“你还记得你施舍给我的那块骨头吗？ 我叼回来献给首领 得到了提拔
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天啊 我想起来了 那条可怜巴巴的人面犬
当时它摇着尾巴说 自己如果再找不到宝贝讨好首领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我随手掰了领主脑袋上的一片骨刺 丢给了它……
“是你？ 唉 当我的首领得知后 把我痛打了一顿！ 害我到现在都没长个子！”
“别这么说嘛！ 你的牺牲是值得的 你看看我 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吧？”
“从人面犬变成了犬面人 威武雄壮了很多呢！”
“哈哈哈 我说 那种骨头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片？”
“我可不敢了？ 再说 你已经出狗头地了 该知足了啦！”
“怎么会满足？ 我生前人模狗样地奋斗 往上爬 最后一事无成
所以死后我仍不愿意放弃 如果能够继续进贡 我说不定……
说不定能当上大首领呢！ 何况 手中的权利一定要充分使用啊！”
“哈哈哈…… 呜呜呜…… 呵呵呵…… 呜呜呜……”
“你要想想 在这里如果你身边多了一个像我这样的权贵 会有莫大的好处！
你会有数不清的奴仆和权利！ 再不用……”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 不瞒你说 生前死后我都活得像条狗
我理解你的痛苦……
但我很快乐 你知道吗？ 你相信吗？
因为至少我守住了 做一条狗的尊严！
希望你飞黄腾达 再见！”

三十三
“从前有个天真的孩子 信奉了一位繁忙的神灵
他一心想要为了信仰而献身 刻苦修行
在神的眼中 他是万千信徒中的一个 在他的眼中 神是唯一
渐渐长大 他成了正义的一把利刃 每次凯旋 他都会虔诚地向神祈祷 ……
出征的次数越来越多 归来后 他开始问一些问题
‘为什么那些人说自己没有资格享受正义’ ‘正义和神的尊严相比哪个更重要？’
‘正义难道真的只是一面旗帜吗？’
‘他们只是想在神的土地上种点豆子……’
‘是因为神是最强大的 所以正义才在我们一边吗？’
‘每次杀死那些怪物 我都充满了欣喜
然而为了比他们更强大 我自己也变成了怪物…’
神 总是很忙的 这些问题 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杂念而已
有一天 孩子说：‘如果我比神还强大 那我就可以主持自己的正义了！’
在孩子的巨剑下 神殿和国家都遭到了巨大的毁灭 ……然后……
哎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这完全是神的错 你不必自责 不过以您的混乱和罪孽 该去炼狱继续征战啊
怎么会跪在这儿呢？”
“不 神是很忙的 他无法回应每一个人
但是我作为他的使者 他的牧师 孩子的导师 ……
我是没有借口逃避责任的 因为在孩子的眼里 我就是神 ……
我真是个失职的老师啊！”
“等等 和我说话的是你这把剑吗？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个人呢 …… 难怪他去不了炼狱”
“当我用剑亲手结束了孩子的生命时
悔恨把我带到了这里 我有责任陪她一起忏悔”
“看他的模样 似乎只剩下憎恨了……”
“会平息的 现在 神是他一个人的了
也许很难拯救 但至少能阻止他继续堕落 至少能保留一个被拯救的希望 ……
这是作为老师的我 最后的职责”
剑下的巨兽 石像般地默不作声
狰狞的嘴脸下 透着一丝宁静
或许只是一厢情愿
我看到
一个老者正抚着膝边的孩子
絮叨着悠长的岁月
孩子则频频发问
眼中闪烁着悸动
这样的故事
总会有未来的

三十四
有时候 我不得不承认
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竟然能在地狱见到天使
虽然他的翅膀是血色的
虽然他每一次振翅
都在这嘶吼
“在您的领土上 竟然出了个天使？”
“谁都看得出来 他不是”
“可他有翅膀 还会飞……”
“那对翅膀是他用自己的下半身做的”
“如果做一个天使 会让人这么痛苦
倒不如跟随自己的本性了！ 呵呵……”
“没错 这才是人性”
“舍弃了一半身体 换来一对令人作呕的双翼
要是能够自由翱翔也就罢了 还不如我走得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人们总是喜欢去求证他人行为的愚蠢
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真正的天使也是和他一样的呢？”
“怎么会一样？ 人家的翅膀洁白而优雅 身形更是完整健美！”
“所以说 他们舍弃的东西 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
“哎 算了 天国里的宠儿 轮不到我这懒鬼去费神”
“如果他飞得再高些 超出人们的目力所及 恐怕早已引来万般膜拜了！”

三十五
我伟大爵爷的休眠之地
自然是冥府最肥沃的内院——逝想森林
据说是为了补偿守墓人繁忙的工作
众领主中只有他 被特许在此就餐
我细心地将他埋好 等待着启程的命令
主人说过 这里的每一株参天大树
都是时间曾经存在过的伟大思想
宗教 哲学 政治 法律 ……
它们都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一位园丁细心地收集了它们的种子
在地狱深处 默默培育 ……

我又来刺激你咯

三十七
一种青灰色的风 卷起枯黄的稻草 盘旋起舞 地里的那些 还泛着一丝绿意 期待着解脱
那些飞舞的条絮 在我心中勾画出一抹夕阳 是啊 在这没有光明的地府 哪来的柔光呢？
而我真的看到了…… 金黄色的稻草女神 所有稻草的归宿 她宽容地收留它们 融为一体
她彷佛是我家主子的挚友 甚至可以这样举起他神圣的头颅 窃窃私语 多么惬意的一幕
“高贵女士 您的地里除了稻草 还是稻草……
我等了半天 也没看到一只乌鸦 一只麻雀
为何您要在此竖这么多稻草人？”
“稻草就是我们要守护的庄稼啊
我好奇的过客！ 要我为你寻找吗？”
“寻找什么？ 尊贵的女士！”
“你生命中的那根救命稻草啊？ 难道…… 你不是为此而来？”
“救命稻草？ 是什么？ 我已经死了！”
“看来 你完全不了解这里啊……
看这根稻草！ 它的主人是为将军
他麻木地杀戮了很多人 但他坚信 杀戮是为了缔造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
再看这根 它的主人辛苦地在磨坊里干了三十年
但他坚信这些痛苦的忍耐会为他带来一座自己的磨坊 ……
还有这根 它的主人龟缩在小阁楼里 写了四十部未能上演的话剧
但他坚信 心仪的女演员会在台上念出他的对白”
“我懂了……自欺欺人的借口和幻想也能下地狱？ 难怪它们都黄了”
“说书人啊 我找到了你的那根稻草！
你四处流浪 讲故事 搜集故事
却不敢为任何事任何人作停留
因为你觉得 只要这么做
你总有一天会写出一部传奇之作！”
“住嘴！ 我说过了 借口而已！”

三十九
才穿过草原 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阵石雨 再往前呢？ 听那雷鸣 难道有巨人在攻城！
没等我走神太远 英明的主子就拎起我振翅前行：“我会贴着地面飞行 切不可发呆停下”
当石雨变成山崩 我才明白此地的可怕 黑压压的石滩上挤满了屋子般大小的岩石脑袋
他们居然是活的 个个鼓起腮帮子 对天空吹气 块头小点的则被吹上了天 然后砸下来
为了防止被砸到 下面的各位则专心致志地盯着天空 时刻警惕 随时准备吹走降落者……
“设计这个游戏的主宰 定然很有幽默感
既打发了大家的无聊 又营造出了宏伟的气氛！”
“我们只是把热爱同一游戏的鬼魂集中了起来 仅此而已”
“那些庞然大物 生前喜欢…… 喜欢吹牛？”
“吹牛的人都在天堂呢 这儿的鬼魂 活着的时候擅长靠嘴皮子推卸责任
只想着事不关己 却从不在意别人的死活 所以到了这儿
他们也只剩一张嘴 和这项本能了……”
“虽然我活着的时候很痛恨这样的人 现在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的游戏不会有厌烦的一天吗？”
“你这小人物怎么会明白它其中的蹊跷与快乐
看看这些大头们 哪个不是声名显赫之辈？
那些稍觉乏味的 现在都在天上飘着呢！ 游戏远未结束 解脱遥不可及”
“那我也要小心 别被卷进去才好 ……”
“你哪里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我的蠢仆人！”

四十
滚石滩的巨响已化为雨声
沿路的石块 也变细小
天空依然阴沉 风还在呼啸
我们终于放慢了脚步
远处空旷的石滩上
突兀地竖着一座高塔 平地而起 直冲云霄
朝圣之心 油然而生
走到跟前 一个小鬼高兴地跳出大喊：
“推这儿 快推这儿！”
“你要我推这块石头？ 塔底的这块？”
“对对对对对对…… 你真幸运！”
“我说 你以为我第一天来这儿吗？
这塔摇摇晃晃的 没倒就是万幸了！
这块石头我要是动了 还不被砸死？”
“你已经死了 这只是一堆积木而已”
“这么有趣的事 为什么你要让给我？”
“刚开始 自己玩 觉得很有趣
后来…… 我厌倦了……”
“等等等等…… 你玩过几次？”
“记不清了 为什么要记这个？”
“你应该和那边的胖子们一起玩的”
“他们？ 一群畏惧改变的懦夫”
“也对 我注意到 你有手有脚！”
“当然啦 我每天都在奋斗 伙计！”
“奋斗？ 摧毁别人辛苦堆起来的塔！”
“这塔是我自己堆的 这块是我的家庭 那块是我的友情
还有这块是我的咖啡 我的睡眠 我的音乐 我的信仰 ……
这是我的一生 我为什么不能推倒？”
“推倒之后呢？ 我是说 这多可惜啊！”
“吸取教训 重头再来就能堆得更高”
“天啊 又是一种折磨人的方式……”
“似乎就是那样！
因为我生前的某些行为
某些力量把我塞到这里
要我把塔堆到 那只雄鹰飞翔的高度
才可以得到安宁”
“嗯 单人牢房…… 雄鹰呢 它在哪？”
“当我发现 它的使命不是标尺而是捣乱后
我想办法弄死了它 就埋在这下面”
“哇哦…… 那你不就解脱了？”
“不不不 事实上 他们让我忘了很多事
而每次 当我把一切推倒重来后
就能恢复一些 就想在堆一座新塔 你理解吗？”
“我想沉沦在地府的人 都是记忆残缺的吧？”
“永远不要轻信那些‘理所当然’的事！”
“我想 这就是你所受的惩罚…… ”
“就算是惩罚 只要我还没有失去 重头再来的勇气
这世界依然很美好！”
“你和那些大脑袋一样 只是在盲目的重复”
“重复就是意义！ 我就想证明这一点！”
“这是折磨 是陷阱 是场游戏 …… ”
“谁当旁观者重要吗？ 我活着的时候
人人畏惧我的疯狂 然后嘲笑我的愚蠢！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那座塔
终日惶恐 不过是一堆石子罢了！”
…… ……
踢倒了石塔后 主人带我离开牢房：
“被碎块砸到了？ 看你这副傻样！”
“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的主啊
我想 我明白了……
那些枯萎的稻草 为何是金灿灿的”
“明白就好 明白就好
至于他 我们早已准备好了座位 …… ”
于是我带着一颗朝圣者的心
告别了过往 继续旅程

四十一
数塔相连 相互缠绕 一座宫殿出现在荒滩之上 想必建造之人更是不凡
然而偌大的华堂 只有一个主人 一个客 我们坐在塔顶 相互问候：
“这竟然是您的行宫 死后仍有这样的排场 生前定为人杰！ 就是冷清了些 …… ”
“这座宫殿 勉强符合我生前的声名和成就 我在此徘徊 并非和那些亡魂一样 寻求解脱
我只是希望 能够了却夙愿 结交一个知心的朋友 …… 这一生 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我说您身上怎么毫无怨气 还有这么精致的城堡
说到交朋友 那是我生前最拿手的事了 呵呵！
您要看的起 我倒是可以陪您聊聊天 做您这最后一笔买卖 不知道有没有这荣幸？”
“你的口吻像是一个 杂耍艺人 当然 有些隐匿的贤者也会如此伪装
不知你在世时有何成就？”
“哈哈 误会 我怎么可能高攀呢！ 我的意思是 我家老爷也是一方君主 门当户对！”
“你指的是 门外那个 面目可憎四肢不全的 ……
你觉得我会和他有什么共同的见解吗？”
“我还认识一位 德高望重的童话大师！ 他是个真正的贤者！”
“可我从不看童话 …… 我热爱军事政治 喜欢研究哲学！”
“军事！ 啊哈 我认识一个无头将军 他正在……”
“那定然是个败军之将 我鄙视弱者！”
“还有一个用自己的血肉 在地府飞翔的天使！”
“我见过他 但他怎么用力都飞不到这塔顶的高度”
“那您为什么不走下去？ ……”
“交朋友要看缘分 不能勉强 最好对人生要有相似的看法 对生命有共同的理解
不管相隔多远 都能惺惺相惜 十多年不见 也不会陌生！”
“您哪听来的这堆 交友启示录？”
“友情啊！ 传说里 历史上都是这么说的！”
“友情就是 在一起喝酒吃肉 吹牛聊女人 相互挖苦扯皮 顺便再骂骂皇帝老子！”
“听上去 像是酒肉朋友…… ”
“大人 酒肉朋友才是朋友 因为 看得见摸得着 能吵能赖也能翻脸！”

四十二
我无法向你形容她的容貌 她的音色 她的身姿 我丝毫不记得 自己是如何来到她的花园
甚至连主人都拜倒在花丛之中 喃喃自语 …… 还以为在这阴寒之地 我早已习惯了恐惧
“可悲的人啊 你不明白爱的真谛 就走完了一生
本来在我的花园里 不该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是 如果你告诉我 你和这个可怜虫是如何让那位圣武士解脱的
我就给你这儿最美的花朵！”
“美丽的女士 我是个初来乍到的小鬼 哪里知道那么高深的奥秘
何况 没有主人的允许……”
“他？ 在你眼里他或许是这冥府的主宰 但在我的花园中 他只是个可憎的叛徒而已！”
“…… 您是说 您比地狱的君主更伟大？”
“没错 我是世上最伟大的 所以 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告诉我！”
“可是 我要这花朵又有何用？ 我是说 我为了一朵花朵 背叛主子 从此会……”
“你可以留在我的院子里 说书人！ 在这儿 他永远没有权力！
至于我的赏赐有多珍贵 …… 闻闻吧！
它是你最渴望的故事 有着最完美的剧情 有着人们耗尽一生所追寻的结局！”
“好香啊…… 我……
对不起 我没能为你留下 因为我的懦弱 …… 跟我走吧！！……”
…… ……
我周围寸草不生 爵爷的头颅正注视着我
眼中没有愤怒 只有哀伤 …… 我还在回味……
“你就这样告诉了她？ 从头到尾？”
“我想是的 毕竟 连您都…… ”
“这是注定的 小人 走吧 这是注定的！”
“可她到底是谁？ 比您更伟大的主宰吗？”
“她的有些东西 我们没有 但我曾经有过……
所以 我永远欠她的 但其他领主 都只是把她当成一道风景而已”
“我忽然想起来 那个活动的花园
它下面是…… 真吓人……”
“你居然能看到？ 与爱无缘的人
呵呵 这是你的宿命 …… ”
“她难道是…… 爱神？”
“在炼狱 她的名字叫作‘以爱之名’她比爱神更懂爱
…… 不过 因为你的指引
她将走向梦境！”

四十五
不向左 也不向右 不爬云 也不下洞 我们沿着平坦的荒滩漫游前行
有些话似乎该问 有些话似乎该说
而我早已洞悉老爷的性情 就这样珍惜地走下去吧！
“好吧 我承认 那两个地方 我的确不能去 但我 也不需要去！”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威严 大人！ 何况在这地府 那些头衔 不过是别样的折磨而已”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 那两条路你必须选一条走！ 你会挑哪个呢？”
“像我这种卑微之辈 自然会选择美梦之乡啦！”
“啊！ 你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我以为 你已经看清看虚无之主的本质呢……”
“小仆哪有那么睿智 二选一 难道我要去那个都是疑问 的鬼地方吗？”
“唉 你果然被他的分身误导了 他总爱做这种多余的事 宿命！ 其实 在那下面……”
“我的老爷啊 的你点化 我多少能猜到些状况 不过 怎么猜 那都不会是我想要的！”
“事实是 你猜不到 你也想像不出 思索者的净土 是何等深邃迷奥
那是一个可以让你脱胎换骨 涅盘再生之地！ 虽然因果相循……”
“我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 死后会是这样 我只知道 现在也一样茫然
在这儿 我游历您的领地 洞悉罪孽与痴迷 甚至得窥时光之密
但是 我真的比任何一个生者凡人 更了解生命的意义吗？
不是 陛下 无论如何 我过完了自己岁月 这就是意义
落魄也好 荒废也好 即使只是做别人的影子 我也不需要 来审判我的人生！
地狱很公平 您是个好君主！”
“呵呵 我何尝不是谁的影子！ 你 想明白了”
“对 所以我压根就不想了 就好像
琢磨了半天 那个女孩拒绝我的话语
想的再深有如何？ 她也不会是我的
总有些事 别人有 而我没有
我 怎么都不会有 顿悟？
不如把她给我！ 人呐
没有人性 怎么算人
美梦成真 唯有入梦”
“此刻 你不会知道
这选择有何影响
但命运啊 说是注定
不如说是你忘了
是在何时做了选择”

四十六
隐隐约约的噪声 走进变成巨响 无数石棺堆砌而成的山峦 令人恐惧
无数不愿安息的人 嘶哑着用惊人的力气 挣扎而出
一位不幸的狱卒 卖力地推压着棺板 在哀怨中辛劳
“走进了才知道 这是巨人的墓穴吗？ 那些石棺中的各位 似乎个个都比您魁梧数倍！”
“对 都是巨人 所以 才会享用如此厚实的居所！”
“看他们的不屈 个个都是深仇大恨未了吧？ 又或是 犯了什么惊天的罪孽！”
“对 怨恨很深 解脱无期 不过 罪孽嘛 倒是与他们无缘的！”
“那又何苦受此恐怖的折磨？”
“是他们在折磨我 折磨我们 你问问那个狱卒 可曾休息过片刻！”
“那想必一定有很大的冤情 或未了的心愿”
“你倒是渐渐了解我们的作风了 哪有什么冤情 他们就是不愿入土为安！
可能他们生前未受到应有的尊敬 应得的荣誉 死后心有不甘吧”
“哦 是那种巨人啊 我知道几个 死了好久才被人们认识 被人们理解”
“你说的那些实在是少之又少 更多的巨人 被时光的沙粒 封在了这里
他们无法入眠 因为期待获得历史公正的评价 我们只能努力推上盖子
徒劳地应对 可要想这些人满意地松手 谈何容易”
“我看到有些还是盖上了 可怜的狱卒 那么巨大的石板……”
“没办法 历史的公论 无所谓客观还是公平 关键在于
要够厚 够沉 直到人们无力推翻……”
“换了我 就在下面挖个洞溜走”
“哈哈哈 所以你是小人
不是巨人……”

四十七
我曾侥幸溜进公爵的府邸 那盏闪耀的水晶常常在梦中伴我起舞 然而 从今天起
美梦将被这水晶峡谷填满 她灿烂得让人无法睁眼 无数虔诚的工匠 在细细打磨着晶柱
“毫无疑问 这是峡谷中最宏伟的水晶塔了 您的成就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都令我敬佩！”
“塔？ 我的成就？ 小声些 真是令我羞愧难当啊！ 我哪有资格……”
“…… 懂了 您只是个护理者！ 嗯 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 ……”
“这是我为我崇拜的圣人 所建的纪念碑！ 我的行为无足轻重 但是 你不可造次！”
“圣贤？ 哇哦 死后还记得别人 …… 您一定忙碌了很久”
“是很久了 久远的就像梦中的昨天 我还差一点就建好了”
“还差什么？ 我是说 它够完美了！”
“不不不不 它远不能媲美圣者的光辉！”
“您是太阳的信徒啊 ……”
“他应该比太阳更伟大！ 是的…… 一定是！”
“您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能荣幸地知道他的大名吗？”
“我忘了把名字写在水晶碑上了 我是说 名字毫无意义
他的伟大涵盖一切 唔…… 名字不重要！”
“也对 很多圣人都有一堆名字 呵呵 在下不才
也算见多识广略知历史 他有何功绩和传奇呢？”
“这不重要 历史难免歪曲 传说则以讹传讹！”
“那他一定对你有很大的恩惠！”
“那当然 他指引我的人生 赐给我光阴！”
“我理解 就像我家主子对我一样 嘿嘿
但是 这碑上什么都没写啊 哦 插着剑
一定是位拥有莫大权利的王者”
“唔 或许是吧 这不重要”
“恕我冒犯 听上去 您对他所知甚少”
“这个…… 不重要 时间太久 你知道？
我建这座水晶碑 已经…… 很多年了！
嘿！ 看看这座华美的丰碑 你懂我意思？”
“明白 把圣人们铸成丰碑 是为了遗忘他们
我猜这不重要！ 但无论如何……
它非常美丽 对吧 主人？
这是不是也有您的柱子啊？ 主人
主人？ ……嗯
主人？……”

四十八
我真的被吓到了 要冷静 理智地想一想 对了 不管我此刻有没有呼吸 都要放松 放松
“救命啊！！！我把我家老爷丢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身体还在 但除了跟着我蹒跚 毫无生气 对 它从没生气 见鬼
对 见鬼 在地狱见鬼算什么大事！ 诸神啊 天使啊 地府的爵爷们啊 爹娘老子……
没有说话 主子他一直没开口搭理我 因为…… 因为 他的脑袋丢了！！ 多大的罪孽啊
这或许是个玩笑 老爷 您一定躲在哪看我的狼狈吧？ 这样的惩罚 太残酷了！！ 不对
君主即使开玩笑也不会这么庸俗 我们一定是走岔了 我真是疯了 地狱的主宰会迷路？
其他都在 连他的铲子都在！ 平时乱丢的几个部件 唯独缺了那个只会傻笑的脑袋 我我
我还拿它当过椅子 我该怎么办！ 谁来指点一下我这个过路的小鬼啊 哇啊啊啊……
以前那套让自己镇静下来的法子 居然还管用…… 整理头绪：从我被主人挖掘出来至今
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失去联系 这不正常！ 这儿我不熟 但我还记得折回去的路 我去找！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希望没事 没了老爷我就真成了鬼魂野鬼啦！ 在地狱无知是家常便饭
…… 是我没照看好 就是这种小事 我去找回来 然后继续赶路 ……还能怎么办？
这次我无处可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