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非常美丽。我嗅到了麦秆被太阳晒的金黄、干枯的味道。我低头用手扯下一些嫩草，冰凉的液体爬上我的手指。
拥有这种味道的东西，一定是非常温暖的样子。我恍然。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阳光下爆炸般的盘旋，我凭借着残存在脑海中的记忆，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幅画面。
我低头快速走过广场，鸽子扬翅擦过我的脚踝，唱诗班圣洁的同声久久回荡在天顶。
可这不会是我的目的地。
近郊的土地是湿润的，带着雨后特有的腥味。
我踩着不平整的小路。周围一片静谧。鸟声从远处传来，又消失不见。
这是约定。
要是他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并没有对于时间的概念，我只知道我一直站着，一直等着，直到我的脚已经痛到麻木。
“嘿，那边的孩子——”
那是个老人的声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切，我恍惚的眨眼，已经，这么久了吗。“已经很晚了，不回去么。”
“我知道了，“我挤出一个微笑，移动步伐时酸痛的小腿让我差一点打了个趔趄，“谢谢您。”可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堪。
大概是，又没有等到吧。
回去吧，我轻声对自己说。我转身，朝着回镇的方向走去。
2.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一场场等待构成的，阴天里想念艳阳天，冻土里的幼芽期待甘露的恩惠，然后等待酿成了思念，**冷的朔风肆意席卷，接着，像海玻璃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像是能反射世间所有透彻的色彩。
最后的结局不过是，思念变质。
成了绝望。
3.
我将我的等待埋葬在了那个寒冷的十二月。
4.
纲吉初次遇见云雀是在那个初春的艳阳天。
他只是漫无目地的行走，像是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甚至可以说是“冥冥中注定”那般，早就被冥河魔女们那只可以看透一切的双眼写定了结局。
那天的一切都与平常无异，纲吉顺着干稻草的味道一路追寻，此刻的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他的新本领，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懒洋洋的画面，他抬头望向温暖的源头，眼睑上沾上几丝热度，像是行走在一首漫目碧草的抒情诗里。
埃克斯的农场永远活在康斯坦勃尔的田园画里，明媚不知疲倦，纲吉嗅到了牛毛的味道，被打好的谷子堆成小山包，惊喜之余他忘了神，浑然不知他是以何等突兀的姿态闯入了那个人的风景里。
云雀持了笔，皱眉望着那个好奇的探索农场一角的男孩，不过十二三岁的容貌，比他还小的样子，他咋舌，拾起他的拐子，抖落了拐子上残留的麦麸。
“你在那边干什么。”
纲吉被着突如其来的冷冽嗓音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那根冰冷的物体抵上他的下颌，“你打扰到我画画了。”
“对、对不起…”纲吉慌忙道歉。“我不知道……”他缩起脚尖，云雀在一瞬间看进了他的双眼，眉头皱得更紧，他撇撇嘴，缓缓放下手中的拐子。
“算了。”
原来是看不见吗。云雀细细的端详着纲吉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暖棕色的眼睛一片混沌，然后，他开始莫名的烦躁。
“看不见的话就不要到处乱跑。”他冷淡的说，将拐子丢进一边的稻草堆，纲吉吸吸鼻子，“也不能说看不见吧……至少我可以闻得到啊……”他辩解。
“你说，闻？”
“嗯，是啊。”
纲吉回道，向前迈了一小步，阳光满目柔情融化了他原本就柔和的少年轮廓，连身上细微的汗毛都闪着微光，被氤氲，被升华。“这里有很多新谷，很多谷堆，至少有四头奶牛，边上种了连翘和月见草……大概就是这些吧。”
“可你看不见他们的样子，也看不见他们的颜色。”云雀的语气里夹着淡淡的嘲讽，他不动声色的挑眉——对后发现在一个看不见的人面前做出这种表情是件多么傻的事。
那是那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整个普罗旺斯大区上空徘徊踌躇的薰衣草香气渲染了玻璃般孱弱的天穹，美得那么傲睨众生。每每回想起这一天，纲吉总会暗自吸气。仿佛所有的疑惑都会随着这一次呼吸得到答案。如果那一次我没有做出那样的回答的话，那……
纲吉没敢再想下想。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如果”来解答的。
“是啊…可是，他们都很温暖，我闻得出来。”纲吉小心翼翼的回答，语气认真坚定，一字一顿。“我觉得，你也一样。”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温暖异常，云雀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算得上是正确，只不过，这绝对是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很好。”纲吉听见云雀这样说，不知是不是错觉，里面糅杂了几分愉悦，“有趣的答案。”
-TBC-

5.
These days I haven’t been sleeping
这些时日我一直辗转无眠
Staying up playing back myself leaving
彻夜回想我离开时的情景
When your birthday passed and I didn’t call,
直到你的生日过去，我都没有打来电话
Then I think about summer, all the beautiful times,
接着我回想起了夏日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I watched you laughing from the passenger side
我在副驾驶上看着你大笑
And I realized I loved you in the fall
6.
“你迟到了。”云雀恭弥说着，伸手给揣着粗气从家中跑出来的纲吉。带他越过了门前的几棵野花，纲吉来不起反应，又被那人牵起手，“走了，已经被你耽搁了几分钟了。”
“我已经很快了。”纲吉不服气的反驳，然后一声呼痛，云雀轻弯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又放松了手的力度。
那是他同云雀认识的第二年，初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为这美丽的季节疯长，他听到幼苗抽芽的声音，更像是万物的开端，温带海洋性气候会带来细雨，像是从海绵上挤下的水一样清透，洗的像天空一片寂静，像是能通过反射，望见比利牛斯山脉终年笼罩着迷雾的顶端。
“我们要去干什么？”纲吉好奇地问，和风擦过他们交叠的双手，从指隙渗过，他微微眯眼，感到云雀正带着他走上一段楼梯。
结果只是和平常而已。云雀在支好了画架之后便不再理他，纲吉坐在云雀身边，听着他静谧的呼吸，听着笔尖与画布摩擦时细致的声响。他突然很想看看云雀画画时的表情。那种突如其来的强烈想法开始锲而不舍的在脑海中挣扎。
那该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纲吉诧异于他的想法，身边的人那强烈的存在感让他感到踏实，他不知道是否是这样的感受才让她如此心甘情愿的呆着他身旁。
“要是画画的话，恭弥一个人不就好了吗。”他小声的抱怨，云雀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但画笔与纸接触的声音确实渐渐放缓。
“今天的天气很好吗？”
“不错，没有云，只有天空。”云雀回答，他放下笔，从包中翻出调色盘“所以才会来画，知道吗。”
他们又沉默了一阵子，纲吉安静地坐在房顶平台的边缘，他嗅到了阳光的味道，在这户人家晒在楼顶上的被子里。
“恭弥。”纲吉轻声开口，“能不能帮我描述一下现在天空的样子……我都快忘记了呢。”
他确实是快记不起来了，他早就忘记了他眼睛的颜色、头发的颜色，奈奈告诉他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暖棕色。可那是什么。纲吉摇摇头，自顾自的玩起了手中的麦秆。颜色在他的世界里早已消退，他也已经习惯了。用嗅觉构筑他的世界……就已经足够了。
碳笔和画布的摩擦声戛然而止，而后渐渐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说，似乎有些无奈的。
“哦。“纲吉咧嘴笑了笑，他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似乎有些苦。
“那你呢。”云雀停下手中的画笔，淡淡的望向身边的男孩，他脸上那点隐隐的苦涩没逃过他的眼睛。
“我吗？”
问题有些突如其来，纲吉微微发愣，他想象着天空的颜色，天空的样子，他所日夜思念的那方梦想的模样。总是带着这番令人畏惧的神圣。
美感与圣洁，似是无价。
“也许吧，嗯……也许跟大海很像吧。”他随口说道。伸出一只手让带着丝丝寒意的风渗过他的手指。“还有冰块。”
“真是胆小的想法。”云雀冷淡的说，他一只手从抓过纲吉的手腕，将一朵花塞进他的手里。“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满意的看到纲吉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纲吉迟疑地捏住手里的东西，“这是矢车菊啊……”他低头用手抚平它的花瓣。
“矢车菊的颜色和天空的很像。”
纲吉低下头，嗅着矢车菊清冽的气味。“很像……天空的感觉。”
“天空比这个更广阔，草食动物。”
7.
我想，也许一切的开始就是错的。
一个人的世界或许只会在故事里存在。
总会等到一个人为你索然无味的世界涂抹颜色。
8.
他义无返顾的向往着天空。
-TBC-
为什么每次我写的题材都是那么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