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乐,愿一世平安喜乐。】
少年时娘为我梳头,黄杨木梳一下下顺过那青丝如瀑。娘的声音慈爱而欣慰:“我的长乐长得这样美,将来定要嫁个好夫婿。”
彼时我还是江南富豪之家的大小姐。望着铜镜中自己略显稚嫩却精致绝伦的五官,唇角得意地扬起。那时的我,多么骄傲,以为非世间第一英雄不嫁的。
爹去世后,家道中落,娘独自辛辛苦苦地将我抚育成人。她再不提要我嫁个好夫婿了,只说安安稳稳就好。
十五岁起,寒门士子市井富商纷纷上门求娶我为妻,几乎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烂了,然而我不允。十多年养尊处优的娇宠生活造就了我的心比天高,我这么出色,我的身份曾是那么高贵,怎能配予凡夫俗子?
这样不尴不尬的日子又过了两年,娘亲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临终前,她抚着我的脸,那双含泪的浑浊眼眸里映出我惊惶却绝色的脸容。“长乐,我走了你可怎么办?谁还能保你一世平安喜乐?”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娘终是走了。家一下子塌了下来,我犹如雨中飘萍,孤苦无依。我已经十七了,和我同龄的普通男子早已孩子成群,我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纵有倾国倾城貌,可是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娶我为正妻了。
一顶粉轿静悄悄地将我抬进了八王府后门。没有吹吹打打的花轿唢呐,没有热热闹闹的道贺人群,甚至连他也不曾露面。我坐在冷清的新房里,看着纸窗上糊着的歪歪斜斜的囍字,执起小圆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
从小就开始期盼着将来的良人,该是如戏文说的一样,名满天下,位极人臣,风流倜傥,温柔俊美;这一生一次的婚礼,该有多么奢侈华美,凤冠霞帔,银烛美酒,璀璨夺目。
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局。
“长乐长乐,愿一世平安喜乐么。”
泪,终于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