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梦到了你得了癌症，生命垂危，我才掰着手指数出我们已经九年没有见面了。你，还好吗？

梦里的你已满脸皱纹，小麦色的阳光皮肤下透着不健康的惨白。我们相遇在不知是谁的婚礼现场，我拥抱你，我说，我想你了。

你木讷的看着我，然后有些浑浊的眼老泪纵横。你衣冠邋遢，浑身的酒气。你掏出皮夹，将里面仅有的几十块钱塞入我怀里，一如从前。你是否记得，九年前，花鸟市场还在河边，那里有很多赌棋的老头，你坐在那和他们赌棋，赢了就会把钱全塞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去买一毛钱一袋的垃圾食品，你会陪我一起吃，然后开着那辆有些破旧的车带我回家。对，那时候，我还有家。

旁边的人告诉我，你得了癌症，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呵斥他们，你说，我的事，我会自己和她说。你拉我在你身旁的位置坐下，我低着头，早已湿了眼眶。

你说，哭什么呀？活着只是存在，死了就能永恒了。

你说你每周都要打八千块钱一针的抗癌针，你说，医生说你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说着婚宴就开始了，喜庆的音乐缓缓奏起，激昂中，我第一次觉得，就要彻彻底底的失去你了。

对不起，我始终没张口喊过你爸爸，那时间的叛逆，在你从人海消失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永久的缺憾，顺着缺口一直裂下去，裂进了心里，血肉模糊。

你和我说过的那些长生不老的神话故事终究不能发生在你的身上。你真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我记得你带我去山里玩，我们去捡石头，去凉爽的山涧里玩水，你教我画画。我记得那么多，却也不过是记得。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你不断的给我夹菜，我从起初的小声哽咽慢慢变成了泣不成声。你说，别哭了，人家还要结婚呢。99年小城发生了地震，地震的时候我们还在吃饭，吧台上的酒瓶，饮料瓶一个个向外甩，妈妈护着我，你护着我们，你说，别怕。你知道吗？早被吓坏了的不过五岁的我，因为你的那句别怕，竟然开始心安。后来余震不断，整整一周，我们都是在车子里不安的度过的，你给我讲蛇骨塔，你给我讲小黑龙，那些日子都是伴着你讲的民间本主故事度过的。

没等婚宴结束与你离散，梦就已经醒了，湿漉漉的枕头和我红肿的眼眶。我抓起手机给你打电话，我还记得你的手机号码，你信吗？电话那端传来空灵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我将头狠狠的埋进被子里，放声的哭。

或许故事早就结束了，从你丢下一本白族民间本主故事，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的时候就结束了。只是回忆太过美好，还留有缺憾，所以我才会那么固执的宁愿在回忆里挣扎。我知道此生不会再和你联络，只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