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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夫子一本正经的对他的儿子说:“不学诗,无以言!”把《诗经》拔高到了一个像珠穆朗玛那么高的高度,这话可以理解,因为他是这部书的主编。对于现代人来说,没啥必要非得把《诗经》弄成人生指南,《诗经》中大多数的篇章读起来也未必能有啥感悟,一般人背点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名句也就差不多了,基本上够用了。当然,上面的话不适用于真正喜爱诗歌或者是文学狂热爱好者,只因觉得那些个被逼着背诗经的人可怜,诗经那群不知名的作者们也可怜,才有感而发。
下面来看一看《神雕侠侣》中关于程英和杨过的一段故事,我觉得这是对咱们上面言论的最好佐证。程英暗恋上了杨过,却又无法挑明,但情感需要发泄,于是她无论写字还是吹曲,翻来覆去都是《诗经》中的那几句:
他要吃粽子,却是另有用意,快吃完时乘那少女不觉,在手掌心里暗藏一块,待她收拾碗筷出去,忙取过一条她做衫时留下的布线,一端黏了块粽子,掷出去黏住她撕破的碎纸,提回来一看,不由得一怔,原来纸上写的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八个字。那是“诗经”中的两句,当年黄蓉曾教他读过,解说这两句的意思是:“既然见到了这男子,怎么我还会不快活?”杨过又掷出布线黏回一张,见纸上写的仍是这八个字,只是头上那个“既”字却已给撕去了一半。杨过心中怦怦乱跳,接连掷线收线,黏回来十多张碎纸片,但见纸上颠来倒去写的就只这八个字,细想其中深意,不由得痴了。
忽听脚步声响,那少女回进室来,杨过忙将碎纸片在被窝中藏过,那少女将余下的碎纸搓成一团,拿过室外点火烧化了。
杨过心想:“她写‘既见君子’,这君子难道说的是我么?我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她瞧见我有甚么可欢喜的呢?再说,我这么乱七八糟,又是甚么狗屁君子了。若说不是我,这里又没旁人。”
正自痴想,那少女回进室来,在窗边悄立片刻,吹灭了蜡烛。月光淡淡,从窗中照射进来,铺在地下,杨过叫道:“姐姐。”那少女却不答应,慢慢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只听室外箫声幽咽,从窗中送了进来。杨过曾见她用玉箫与李莫愁动手,武功甚是不弱,不意这管箫吹将起来却也这么好听。他在古墓之中,有时小龙女抚琴,他便伴在一旁,听她述说曲意,也算得粗解音律,这时辨出箫中吹的是“无射商”调子,却是一曲“淇奥”,这首琴曲温雅平和,杨过听过几遍,也并不喜爱。但听她吹的翻来覆去总是头上五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或高或低,忽徐忽疾,始终是这五句的变化,却颇具缠绵之意。杨过知道这五句也出自“诗经”,是赞美一个男子像切蹉过的象牙那么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么和润。
杨过听了良久,不禁低声吟和:“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只吟得两句,突然箫声断绝。杨过一怔,暗悔唐突:“她吹箫是自舒其意,我出声低吟,显得明白了她的心思,那可太也无礼了。”
……
杨过身上有伤,无法起身相抗,只有躺着不动。程英料知与李莫愁动手也是徒然送命,当下把心一横,生死置之度外,调弦转律,弹起一曲“桃夭”来。这一曲华美灿烂,喜气盎然,她心中暗思:“我一生孤苦,今日得在杨大哥身边而死,却也不枉了。”目光斜向杨过瞧去,杨过对她微微一笑,程英心中愉乐甜美,暗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琴声更是洋洋洒洒,乐音中春风和畅,花气馨芳。
程英连着这么三首《诗经》中的诗篇,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心情表露无遗,名句的威力就是这么大!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出自《诗经·国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出自《诗经·国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出自《诗经·国风·周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