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铺子前就很热闹。自从搬到皇城脚下，生意比当初好的多。有了闲钱后，就租了个大了些的铺子，又雇了几个小丫头帮忙，手头也空下来许多。）
（。这儿豆腐脑叫卖一声声喊得清脆，那边………那边是被滑头客人纠缠的眉漱。柳眉微拧，像是又在恼她的没出息。次次都是这般，她呀，半点长进也没有，次次都靠着我去解决事儿…虽然是满心不情愿，但还是拿了帕子将手一擦，展了笑脸朝那边走过去，免不了又被那地痞客人揩了几把油，好不容易拉着她脱了身，拉着她朝后房走，到了晒豆腐的院里，将手一甩，斜斜的睨过去。）
我怎么教你的？又忘了？不过一小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又被那些渣子给缠上了！

[ “来斤豆腐”我低着头拾掇着案板，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抬眼看，便软着小嗓子应声。待到抬起笑眼，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不是住在旁边那条街上的刘二是谁。姐姐常骂他是流氓，他也经常来说些不入流的昏话。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哟！小娘子这声儿甜的，想哥哥了吧！”玉颊绯红，结结巴巴的驳他的话。 ]
“没…没，你乱讲……”
[ 他却笑嘻嘻的凑上脑袋，也顺手将自己手一抓，羞的脸红通通的，连忙把手往回抽，他这才作恍然状，“哎呀，原来是二娘的手啊，怪不得这么嫩嫩滑滑的，我还以为是摸到豆腐了呢！”听到这些话羞的都快要哭出来了，眼泪含在眼里，也不敢掉下来，只怕姐姐看到要骂。]
[ 正在又羞又恼之时，只听到一声清脆婉转，憋了半天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连忙躲在来人的后头，等姐姐和他又笑又骂的周旋完了。这才被姐姐圈住腕儿走向内院，刚进院子手就被甩开。脸色红潮褪尽，尽数苍白，嗫嚅道。 ]
“我……我…对不起……姐姐……”

（。这一下，她又被自个儿骂得抽抽噎噎。这情况几乎没几日就要来一次，她闯祸，我责骂，然后她哭，我又后悔骂得太狠。阿晚见眉漱哭得凶了，连忙将手头的东西放下，顺着她的背，低声柔语的安慰：“二娘子哭什么呢，大娘子也是为了您好，您也别哭了…你这样大娘子心里也不好受…”。）
（。本想着话说太重了，实在教不会也该慢慢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案上的豆腐架子一拿，送到前铺去了。招待了几波客人，心里那股子气才缓下来一点儿。趁着没客人上门，将铺子前的帘布一挂，朝小秦招呼了一声，说今儿不卖了。）
（。回了院里，那丫头哭倒不哭了，只是眼睛还红彤彤的，像只兔子一样。忍了忍火气，让小晚和小秦先回去。朝院口走了两步，瞧她还是怯怯懦懦的站在原地，虽然是拉不下这脸儿来，还是有些生硬的开了口。）
莫哭了，走，你昨儿不是说想裁几件新褂裙？怎么，不去了？

[ 自己哭的不行，一旁的小晚也上来安慰。大姐甩手去了外头帮忙，又哭了好半晌，这才慢慢的抽抽噎噎止住了哭。立在院子里的树下，看到姐姐回来，怯生生的瞧了瞧她，又听到她后话，姐姐这是不生我气了，赶紧破涕为笑，眼睛还红通通的，却已经弯起来了。声音依旧又软又小，带点试探的害怕。 ]
“去的…那，那咱们走吧？”
[ 小步往前挪了挪，又低眉不甚明白的问。 ]
“今天不卖豆腐了？”

（。自个儿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硬了心肠要教训她，最后还是忍不住饶了她。故作冷颜的瞟了她一眼，脚步却放缓下来，好让她跟的上自己的步子。嘴里还在数落，等她出来，将门关上，拉了她朝东市的布坊去。）
你都哭成这样了还卖什么？等着那些滑头再来招你一回么？
（这街口的不少里坊都认识我与眉漱，路上撞见，瞧见眉漱还有点儿红的眼，就知道豆腐坊的二娘子又被骂了，也不提什么，只打个招呼就走了。与她慢吞吞走在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不少路人都回头看我们二人。双生的姐妹本来就少见，自个儿与眉漱也被打量惯了。当初爹娘还在时，总是玩笑着说，怕以后我们二人的夫君都要分不清谁是谁。到了布坊，自个儿一眼就瞧见了那水青色的绸子，将它拿起来朝眉漱身上比划。）
这色儿呢？我记得你之前的春裙有桃色的，粉蓝的，就是没这青的。

[ 跟在姐姐身后亦步亦趋，一路上碰见不少熟识的。跟在扬起笑脸的阿姐后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待到走至绸缎店，阿姐一眼就瞧中了里头一件水青色的绸缎，我亦是十分欢喜这缎子，再近处一瞧，上头月色祥云绣工精致，一看便不便宜。我那些衣裳都费了些钱，如今又要让姐姐破费。家中自父母去后， 生计本颇为困难。阿姐日夜辛苦，如今生活才刚刚好了些，怎么能又因为衣裳破费。稍低了低头，眉头蹙了蹙，轻道。 ]
“阿姐，不用了……我衣裳还能穿呢。”

（。原是替她看着花样，手也没闲着，将那布抵到她面前比着，舒服的青色，衬得她整个人更清丽了些。听她这样说，这才微微一愣。眉漱喜欢这料子，我看得出。她舍不得我再花银子替她置办，我也看得出。）
（。爹爹那会儿是乡里的教书先生，娘的绣工很好，常常绣些花样子换钱。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富绰家境，至少那会儿，我和眉漱想买些什么，从来不用这样为难。后来乡里瘟疫，家中只有我和眉漱活下来。官府将爹娘和那些得病的一起，烧了个干净。那时候自个儿为了挣些银两，不是没想过去签契更籍为奴，最后是有位乡绅瞧着我们俩可怜，给了本钱，二人靠着卖些豆腐花，这才勉强维持了生计。如今手头总算没有那么紧了，到底也比不得那些有家底的。贩商已是低人一等，不替眉漱攒些嫁妆，让她以后成亲了，夫家怎么看她？心里头有些酸，面上却像是有些不耐，微挑的杏眼儿瞥了她一眼。）
哪有女儿家嫌衣服多的？就这身了。
（。说着，唤来掌柜，让她替眉漱量量肩数，用这绸子做身新衣裳。自个儿则拿了钱袋，跟着小二去付账去了。）

（ 我蹙了蹙眉头，伸手想牵阿姊的袖子，她却已轻盈的跟上了小二的步伐。只好立在原地，依着掌柜的笑语，抬手让他替自个儿量尺寸，他顺便也和自己搭上了话儿。“瞧你姐姐可真疼你，这衣裳料子好，做出来肯定衬姑娘。” ）
（ 顺着话，我望向柜台前低头从荷包里拿通宝的姐姐，眉间辛酸尽数压下，只将眉尾弯一弯，再弯一弯，笑出梨涡，温温软软。 ）
“是。姐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