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地
1
故事是以一场高【】H开头的。
罗马时间凌晨3点45分，如果有仆人进入弗罗斯特·加图索的房间，那么他第二天准不会出现在世界上。
就冲房间中央那张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雕花四柱床上深紫色天鹅帐幔下伸出来的小腿。
是的，小腿。
不可能是弗罗斯特的，加图索的代理家主全身皮肤已经因为逝去的年事而变得松软疲滑，帐幔下的小腿肌肉紧绷线条凌厉，打个比方说就像肯尼亚马赛马拉大草原上羚羊的腿，略微的收缩弹跳就可以在虚空里划过敏捷的虚影。
皮肤光滑洁白的像三百年前翡冷翠贵族收藏的东方青瓷，可以握在手里慢慢的把玩，轻叹东方艺人不可思议的巧夺天工。
帐幔下传来浑浊的叹息。
小腿无意识的颤动一下，因为高频率的抽动而一直紧绷的脚尖缓缓下降成为与地面平行的水平线，脚踝的形状在黑暗里好看的露出来，弯弯的像苏美尔城邦曾经升起的一轮新月。
像是主人终于筋疲力尽的放弃对身体的所有掌控，呼吸绵长的响起，漂亮的小腿在月光像静静的泛出石膏一样厚重苍白的颜色来。
凌晨3点50分。

帕西就这么留在了实际上庞贝并不想让他留下的加图索家族。你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叫加图索的机器害死，庞贝这么跟他说，就像是你母亲死掉的时候。
对此帕西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很快的走开。
于是无数次的庞贝看着他的身影，阳光擦过清秀的轮廓晕开薄薄的刀锋般锐利的光。那个出奇清秀的翡冷翠男孩消失在秋海棠和玫瑰花的园地里，像是只有回忆之鸟才能追到他经过的轨迹。
你又赢了，薇薇娅。
庞贝这么对自己说。
帕西长大了，我们都不可以再管他，哪怕他受伤，哪怕他死亡。

凌晨4点00.
弗罗斯特满足了自己整个晚上饱满起来的欲望，他站起来给自己和帕西都洗了澡。刚刚成年不太久的年轻人在他强悍的冲击下奄奄一息，水流过他形状好看的锁骨和脊梁，骨架在瓷白的皮肤下泛起淡青的坚硬的冷光。帕西今天不太正常，弗罗斯特和着水流摸了摸他的额头，冰的温度沿着反射弧一路蔓延，中枢神经飞速转换接受的信息流。
弗罗斯特的脸色凝重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带起很多哗哗的水，洋甘菊的香味激不起他的喜爱与享受，终于在时光里焚烧成一地的灰烬。而灰白的时光里某个男孩子渐行渐远，弗罗斯特知道这是自己第十一次快要看不到他的脊梁。
“是的，洛贝塔。”弗罗斯特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三分钟内来，我不想多等。”

2
恺撒四年级春天时那场突如其来的低烧差点要了帕西的命。
体温持续保持在37.3℃到37.5℃之间，持续时间三周，原本东方青瓷一样瓷白的皮肤在身体机能的轻度损伤下逐渐化为死灰，看在眼里就宛若亲眼目睹三百年前青瓷极盛时瓷窑里的事故，火焰温度过高，青瓷表面缓慢开裂，颜色变淡，然后轻微的咯嘣了一声。
毁灭。
其实原因一直不明，洛贝塔医生诊断后只说大约与高强度的工作环境有关，让弗罗斯特注意注意。他是专门对弗罗斯特说的，弗罗斯特这才想起私人医生对帕西做过全身检查，顿时明白那股微妙的笑意。
他只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礼节性的送客，然后坐下来在早晨七点半明媚的阳光里看帕西温婉东方轮廓的侧脸。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薇薇娅·冯·卡德奥尔莱亚，你真是个美人。
美的连加图索，都可以为你，一朝覆灭。
那天弗罗斯特陪了帕西一个小时三十七分十九秒，他的手指在雕花的乌木椅上转了六百六十六圈，这是弗罗斯特去处理公务时才意识到的，他手里捏着的万宝龙在文件上轻微的停顿。
六百六十六，这是撒旦的数字。
却又美的像翡冷翠美人命里注定的劫。

有时候弗罗斯特不知道年轻人的成长速度可以那么快，很多年前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小小的一点，扬起脑袋，看这个世界里雨止云歇。然后他们长大了，很快，一下子他们就比你还高了，于是换你仰着脑袋看他们，看他们的世界里雨止云歇。
成长是个可你的过程，至少混血种可以做到。

然后是三个星期。
帕西身体好后弗罗斯特放了他两星期的假，说实话这倒让他觉得很为难。他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忽然的清闲下来让他局促不安。
弗罗斯特大约知道他的难处，所以老人眯起眼睛看了他很久然后难得的微笑。“去吧，帕西，最近你确实太忙了。”说话时他身体略微前倾，“享受你的假期，西西里或者拿波里，那可都是好地方。”
“或者翡冷翠。”他最后补充。

他说着又低下了头，司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好像忽然……很悲伤。
“附近有花店么？”帕西忽然又说，“在花店前面停一下，谢谢。”

法拉利恩佐在街角停下了，黑衣白衬衫的年轻人下车，推开门时门楣上那只古朴的东方造型的青铜铃铛轻声的响。他在玫瑰浓郁的香气里站了一会儿，转身面朝柜台，淡金色长发有意无意遮住他那张温婉的脸。
“有亚卡夏么？”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再加一束康乃馨，谢谢。”
“康乃馨？给母亲的么？”睡眼惺忪的意大利女孩看着这个出奇清秀的年轻人，“亚卡夏不太合适吧。”
“不，亚卡夏的话她会喜欢。”帕西淡淡的说，递过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谢谢。”

4
四十分钟。
分部的司机犹犹豫豫的考虑是不是应该喊本家秘书回魂了……正常人会对着一块普通的墓碑发呆四十分钟么？而且那块墓碑貌似是和加图索对立最后被灭了的一个男性混血种的……阿嘞嘞难道他们之间有奸情？
分部司机非常不纯洁的脑补了。
他开始不自觉的描绘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好像男男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想象着在翡冷翠绝艳徐志摩的清冷月光下，在美第奇家族统治意大利时建造的皇宫里，一个男人慢慢脱下本家秘书的GUCCI修身款西装和佛罗伦萨定制白衬衣，露出来的胸膛上骨骼山脉般突起，淡青的血管在瓷白皮肤上宛若东方的写意山水，眉眼温婉，眼角斜飞，深红色睫毛下冰蓝的瞳子像是要点燃整个黑夜……男人的手放在本家秘书漂亮的让人发疯的背上，刺青斜起，藤蔓蛊毒般环绕，浓重的黑夜里逐渐响起浑浊的喘息……
打住打住！
司机惊觉自己光是意【】淫就已经有了反应，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站好，勉强掩盖自己胯下的生理反应。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家主庞贝来翡冷翠分部视察时吟的诗，二十三年前庞贝似乎在追求一个美人，诗句是东方的，口音柔婉，像是……本家秘书眼角弯起的弧度。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真是个美人啊，分部司机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控制不住射了【】精，感觉到西装裤上湿湿的，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想本家秘书是不是也这么无意间诱惑过很多男人，并因为这个……被很多人上过。
一定会很爽吧？他百无聊赖的想。
“这里是谁？”
“……”
“克尔罗先生？”
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本家秘书面无表情的指着丹青灰色的墓碑问他，他吃了一惊。
“啊……是克罗德·兰利的。”他觉得奇怪，“您不认识他？”
“不认识。”秘书回答，“是个什么样的人？”
“A级混血种，试图推翻我们加图索在混血种里的地位，在一次与恺撒少爷的对抗中死亡，一枪爆头。”司机小心翼翼看他脸色，“有什么不对么？”
这次秘书沉默了很久。他好像很擅长沉默，脊背挺得笔直，淡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通知分部，三小时内把克罗德·兰利的墓换一个位置，我不在乎他的坟墓会被移到哪里，但我不想看到三小时后他的坟墓还在这片墓园。”秘书说，“如果他的家属有异议直接交给我处理，你们还有三小时。”
“是……是。”司机战战兢兢，“能问问为什么？”
秘书慢慢回过头去，他温柔的把康乃馨和亚卡夏放在墓碑的后面，风吹过欧洲蕨带起簌簌的轻响。十分钟，过了有十分钟他才开口了，声音暗哑，藏匿着的锋芒像暗处擦起的刀。
“这不是他的位置。”帕西淡淡的说，“她的位置，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玷污。”
司机缓慢的伸长脖子去看墓碑，他这才注意到墓碑后掩盖着一个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十字架墓碑，上面是意大利花体的名字，没有墓志铭。
似有惊雷炸响，他在原地停住了，良久，脱帽致敬，深鞠躬三分钟。
“很抱歉惊扰了您的安眠。”
他嘶哑的说。
像是有藤蔓生长逐渐蒙蔽天空，他又想起那个美人回眸笑起的惊世风华，白鸽哗啦啦飞起，大丽花旋转着开出灵魂的归途。
他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美，能够震撼整个翡冷翠。
“REST IN PEACE。”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薇薇娅·冯·卡德奥尔莱亚公爵小姐。
1963-1992

5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告诉我。我不会傻到认为你是来给她的母亲献花。”
“……是的，少爷。”
“所以家族里那些老不死的终于要彻底干预我的婚姻了？——在我给未婚妻的已逝母亲献花时你们突然冒出来我不认为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少爷。”
“回去告诉我亲爱的叔叔，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第二次。”声音冷冷的，“他们也不希望我这么快就改姓古尔薇格吧？”
“……”他点点头，“是的，少爷。”
没有人会想到在翡冷翠的百花圣母墓园里遇见恺撒·加图索——虽然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陈墨瞳时又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年轻的恺撒对于家族的叛逆感还在与日俱增，帕西想不到什么话能够礼貌的回复恺撒的误解，他不知道陈墨瞳的母亲安葬在这里——并且和薇薇娅公爵小姐朴素的墓碑仅几步之遥。
陈墨瞳的母亲有非常好听的意大利语名字，嘉雅·拉法艾拉，二十年前意大利混血种圈子里有名的社交名媛，美得像一战时传说的女间谍玛塔·哈里。也许当时曾经有人把她与薇薇娅·冯·卡德奥尔莱亚公爵小姐相提并论，但无论如何帕西决定避免纠纷，有些中二，总是需要宽容去治愈。
可是一贯的忍让绝不代表帕西·加图索的脾气很好。
恺撒以为弗罗斯特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避免自己改姓古尔薇格，他错了，弗罗斯特一直试图避免的，是帕西改姓卡德奥尔莱亚。
“死神”卡德奥尔莱亚。
混血种中绝代的传奇，秘党的元老，地位类似于古罗马的执政官。
“狄克推多”恺撒一生停留在了执政官，“奥古斯都”屋大维从执政官的位置上踏入了皇宫，这是最危险的位置，也从来拥有最多的荣耀。
无可替代。
而对于加图索来说，恺撒毕竟在一天天长大，虽然仅从处事的稳重程度来看恺撒才是小了三岁的那个——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家族对他的爱，就像是百川归流的海，永不枯竭，像是烛火般永远有着耀世的光。
每个人的命运都注定好了，恺撒·加图索，他不会明白，自己永远没有改姓古尔薇格的机会。

6
意大利翡冷翠，酒店，十五楼，女孩在水里游动的宛若一条飞鱼。
笔电的荧光照亮恺撒·加图索英挺的脸。
他背后的电梯“叮”了一声。
9:30:00，楚子航一向很准时。
“具体任务资料，行动等我发给你。”恺撒很享受命令对手的感觉，“这次是个血统很高的，不要擅自行动。”
“值得担忧的是你。”楚子航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淡淡的。
“是的。”恺撒笑，“因为我说不定会在任务前一秒突发奇想去举行婚礼什么的。”
“是么，那么新婚快乐。”楚子航看了他和诺诺一眼，转身想走。可是金色头发一晃恺撒拦住了他，“难得听到你祝福别人。”因为快要结婚的喜悦恺撒即使面对着楚子航也还是笑着的，楚子航盯着他脸看，月光从恺撒的前额流淌到脚下，诺诺的头发在月光下闪着耀人心魄的红。
“我经常说，不过你经常不在所以没有听见而已。”楚子航皱皱眉停了脚步，“恺撒，如果只是这些无聊的话题，我想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你经常对别人说，那有人对你说过没？”恺撒在他身后发出低低的笑声。
楚子航好不容易挪动的步子僵硬的停下来。
“你想说什么？”楚子航开始考虑恺撒也许是今晚没吃药。
可现实是恺撒不仅有好好吃了诺诺扔给他的感冒药而且神志清醒，之所以这么说纯粹因为恺撒很享受别人低他一等的优越感。
“我只是想说你一辈子值得别人对你说这种话么，看看你有什么成就，喜欢那个小龙女？”恺撒笑。
“我喜欢她的前提是不在乎她喜不喜欢我，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为了一个女孩可以把整个世界赔进去。”楚子航按上电梯门，“但是对于我而言，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我可以为了整个世界把那个女孩赔进去。”
“行动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恺撒盯着银白金属壁障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知道楚子航进了电梯后就拉开衣领掏出那个夏弥的钥匙做链坠的普通项链，当时做风铃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把钥匙做的可以轻易拆卸，这样他好带着它满世界跑，心里还会有那天在那个空荡荡落着灰的房间里看到的女孩内衣，饰物和听到的隔壁学校传来的笑声和钥匙轻轻地响。
有的时候楚子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夏弥，那个影子在他心里飘飘荡荡的，有时候是个女孩，有时候是条龙。那张美得可以让整个世界停下呼吸的脸庞上覆着一层单薄鳞片，仰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呼吸坚硬的像刚出炉的炼铁掠过寒风。她朝他笑笑，然后拔出海拉的镰刀，龙爪蹬起地面时击起一团陈灰。
“我把你的女孩留在那里了……”她对他说。
“再见。”然后她朝他笑。
也许她是喜欢他的吧？可是那么倔强的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正在搞路明非说的什么跨越种族的禁断恋情，可是她喜欢的又是个呆呆的大男孩……所以最后就那么错过了，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不清脸上的泪水。
楚子航看着它很久后轻轻的笑了，电梯到达底层，等电梯的女人就看见一个漂亮的东方男孩子对着一枚钥匙静静的发呆，拉开的衣领里露出纤瘦锁骨，无框的眼镜后眼神是可以淹没她的极致温柔。
“原来你们都叫她小龙女啊……”男孩用她听不懂的中文轻轻地说。
他把钥匙放回衣领里，双手插在兜里，夹着那份在风里哗啦啦响的资料漫步走出了酒店大厅，蓝色的格子衬衫被风吹起来，脊梁坚挺。
夏弥在这里，夏弥在那里。夏弥在六月的阳光里。夏弥在天体海滩的海风里。夏弥在卡塞尔学院狮心会会长的办公室里。夏弥在北京某个老小区房间里。夏弥在夏天沙粒残喘的湿润呼吸里。夏弥在任何一个地方。夏弥从未离开。
夏弥在他心里。

7
帕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五个小时，穿过十七个街区，在博物馆逗留两小时。
对方始终耐心的跟着。
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楚子航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三个小时，穿过九个街区，在书店逗留两小时。
难得看到这么有耐心等他翻完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的跟踪者。
可是不经过他人同意就跟了三个小时，楚子航不喜欢这样。
恺撒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八个小时，穿过三个街区，在婚纱店逗留六个小时。
恺撒觉得对方能等他慢条斯理和诺诺开玩笑一边选了二十一条婚纱也蛮了不起的。
恺撒开始考虑也许应该把跟踪的家伙叫出来请他喝杯喜酒什么的。
帕西考虑再三拐进了一家咖啡馆。
楚子航捧着一套弗洛伊德全集进了咖啡馆。
恺撒搂着诺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他们都准备和这些跟踪者聊聊。
随后的剧情非常狗血，因为满怀“我要结婚了”的二逼喜悦的恺撒走进咖啡馆就看见目前自己在翡冷翠刚刚遇见的两个熟人，他们一样的少言寡语，一样的爱书如命，一样的不懂得欣赏女人的美【==+】，一样的一出现就会降温，一样的会无意识的搅局……总之恺撒看他们都很不爽，因为那两只货在拼命翻书的时候他抱着女人在一边无所事事只会说明他不求上进。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恺撒就是那么不自觉的走过去坐下了。
于是气氛很尴尬。
一张棕木的咖啡桌，两侧，一侧楚子航和帕西，一侧陈墨瞳和恺撒。
阳光暖洋洋的照下来，恺撒盯着咖啡馆的单子盯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要点什么。
花式咖啡？爱尔兰雪顶咖啡？摩卡？加糖加肉桂卡布奇诺？斯里兰卡红茶？一号红茶？冰淇淋？
……哦他的神呐恺撒发誓自己都要看不懂意大利语了。
“嗯。”
“少爷。”
更气人的是对面两只同时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打了声招呼就低头看书去了……他恺撒大少爷的魅力都比不上一本书？
中二病患者瞬间郁闷了。
所以郁闷的恺撒决定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你看的什么书？”他问楚子航。
楚子航眯起眼睛抬头来看他，无框的眼镜后面金光四射，他翻了一下书的封面给恺撒看，恺撒伸长脖子，愣。
马基雅维利《君主论》。
“……”恺撒明智的转身去问帕西，“你看的什么书？”
帕西卷曲的深棕红色睫毛撩起一丝淡金的头发，也翻了一下书的封面，《常微分方程》。
……说实话恺撒没看懂书名，“你还看这个？”
“学校的必读书目，考试会考。”帕西轻描淡写。
可他这一轻描淡写立刻让恺撒把他们之间一点不愉快全忘了，“……学校？”恺撒一直以为帕西早就大学毕业了，“你多大？”
“十九。”
“……哪所大学……”恺撒默默祈祷帕西不要告诉他是哈佛。
帕西再次抬头看他，目光掠过恺撒长发的时候像蝴蝶飞过水面。
“麻省理工，数学系。”他淡淡地说，“辅修电工物理。”
恺撒瞬间被打击的无言以对。
随后那三位跟踪者就进来了……恺撒优雅的把手指关节掰的卡擦卡擦响，楚子航揉揉眼睛，帕西不知从什么地方随手摸了一支笔出来开始在书的空白页笔记。
于是恺撒发现没人配合他摆开气场来威慑对手，中二病跳了跳要发作，但是后来忍住了。
诺诺拽拽他的袖子给他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有没发现大家都在看哦？”
“看什么？”恺撒愣愣的。
“还有什么好看的？”红发的巫女狠狠白他一眼，压低声音贼兮兮的，“你说他们俩谁好看？”
恺撒被她说的莫名其妙抬起头来，彼时佛罗伦萨的天光灿烂，一只鸽子从上方划开凉薄空气掠过的影子斜斜落在帕西·加图索线条柔和的脸上，他好像看书看太久了所以抬起头来，淡金色的刘海下深棕红色睫毛蝴蝶般伸展，眼神单纯。恺撒心里微微一动，好像找到了什么可爱东西的孩子。
这个动作不偏不倚让恺撒看见了帕西眼角的湿润，眼角膜与玻璃体在阳光下反射出熠熠的淡白色光芒。
恺撒心里某一个角落忽然柔软了一下，像是有人抚摸过，指纹的凹凸深深浅浅，隐约还响着漫不经心的的歌。
他低头看看诺诺，女孩龇牙咧嘴的看向窗外，手里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头发软软的，一股玫瑰香。
突然思念柏木清香和檀香。
像是东方女人在上海弄堂口睡眼朦胧摇动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