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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哇伊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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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04年写的故事,很不成熟,但却算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吧。今天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让大家见笑了。


  • 哇伊哇啦
  • 远近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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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了一阵雨,又急又猛又短暂,悠忽间就使得燥热了一天的空气凉爽了下来。陈秀英因为在广场般宽阔的火车站前劳务市场里卖汤面,一时无处避雨,身上被淋了个透湿,冷风一吹,冷得直打颤。
天渐渐地黑了,广场上待了一天工的人们逐渐散去了。上下火车的人从来不会光顾秀英的小面摊,看看没什么人了,秀英也要回家了。她收拾好桌椅板凳、锅盆碗盏,把它们象沙丁鱼般见缝插针地归置到一辆三轮车上,然后她熟练地跨上车子,费力地蹬起来。
从热闹的火车站一路蹬到市郊的家里,既使是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也要累得筋疲力尽,何况今天还要顶着风呢。只一会儿的功夫,秀英就浑身冒汗了。她没心情去看一眼华灯初上、五彩缤纷的城市夜景,对熙来攘往的人和汽车熟视无睹。浮华的城市和快乐的生活不属于她,她对生活和未来早以没了丝毫的憧憬,只是还有一口气就得让它喘下去,而这会儿,她正觉得气快喘不匀了。真累呀,这条路几时才能到头呢?再加把力吧,到了家就好了。她心里念着,腿上在用着力。可是,到了家就好了吗?秀英如果不想起自己的家,她还算是个快乐的人,既使累点、苦点,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一向不怕吃苦的,可是,每当她想起那个家,她的心就堵的慌。
那是个怎样的家呀,冰窟都比它多点热乎气儿。她那个又酸又冷、一年到头拉着个脸,开口就是骂人、损人,好象你欠了他还不清的债似的丈夫,真象一块大石头牢牢地压在她的心头,怎么也把它扔不下去。
这个男人一辈子没和她说过三句话,更从来没给过她一个笑脸。他那张永远阴沉的驴脸,搞得全家人都不开心。女儿小娟小的时候,一看见她的爸爸,就会一声不敢出,大气不敢喘,走路都溜着墙边。现在女儿上高中了,又怕又憎厌父亲的感觉依然如故,只要父亲在家,她就想尽办法找借口住到外边去。上个月她提出要住校,就一直没回来,除了偶尔给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之外,她再不肯在家里露面。想到小小年纪的女儿竟被迫和父母在一个城市里过分居生活,又不知道他会接触哪些人,交些什么样的朋友,让秀英怎能不担心,可是,让女儿住在这样的家里,成天过窝心日子,还是搬出去的好。女儿逃走了,剩下秀英独自一人面对那个冷血动物,真是既无奈又心烦。
她永远没法和那个人说一句话,就算有时为了一些必要的事迫不必得已要和他商量,他也会象见了几世的仇人一样,瞪着凶恶的死鱼眼睛,狠毒又轻蔑地瞥着你,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先臭骂上你一顿,骂够了,他也不会拿出什么好的建议,最后还得秀英自己拿主意。秀英积了近二十年的经验,已彻底看透了这个人,这是个天下最浅薄无聊又自以为是的人,他既自高自大又自悲自贱,本领不大、傲气不小,是个天底下最讨厌透顶的人。
秀英上上下下跑了几趟楼梯,把自己的那一堆家什弄上楼来。她在穿堂里叮叮当当地摆放东西,孙汝谦在他的“工作间”里面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整个的心思都在他面前的那一堆东西里。他长着一张尖棱形的瘦脸,有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眼睛下方突出的颧骨把干瘦的肉皮顶出老高,一张总是紧闭着显得恶狠狠的嘴只有在骂人和吃饭的时候才张开。一看到这张脸,你就没法不觉得乌云压境、山雨欲来,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闷迅速从你的心底漫延到全身,并且越积越多,然后又不知不觉从你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弥漫在你的周围,于是,你呼吸的就是这种愁烦、苦闷的有毒气体,久而久之,你不是被它毒死,便是和它同流合污,至于能变成哪一种,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孙汝谦和秀英差不多同时下岗,闲在家里半年多了。这半年里,他把家里的小屋改成了他的“工作室”,整天在家里练写字、绘画。那些狗屁不通、歪歪斜斜的字摆得满屋子都是,整间屋子乱得让人无从插足,他却乐在其中。他能兴趣盎然地对着一个字看上一天,却绝不肯和老婆孩子和和气气地说上一句话。秀英每天在外面劳累不堪地回家来,还要下厨房做饭。吃饭时,孙汝谦阴着脸出了小屋,吃完饭,筷子一扔,又进了小屋。如果换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真可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可谁叫秀英偏生就的心细如丝呢,从小起,她就那么善于察言观色,对别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出更深一层的含意,并没完没了地在心里琢磨,因此,烦恼就积郁在她的心里,迟迟不肯离她而去。
孙汝谦本有一手很好的电焊工手艺,出去找份工作丝毫也不费力,但他这种酸臭的性格使得人人都讨厌他,所以,熟悉他的人没一个找他干活的,不熟悉的人更谈不上能想起这么个人来。如今是个靠朋友的年代,大锅饭的年景早就不存在了,一个人要想过的好,一凭本事、二靠朋友,而象孙汝谦这样的“臭大粪”,别人躲还来不及呢,谁会理睬他,而他又自视甚高,绝不肯走出家门去各种人才、劳务市场去尝试一下,于是,就这样半吊在家里。


2025-08-09 12: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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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姐妹——一个本分守纪,一个欢脱奔放,恰如人性的两面,非常好奇故事的后续发展。觉得这小说都可以拿去投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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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了绿树掩映中的精神病院。这是一片建在山脚下,由绿树、清溪、鲜花环绕的楼群,环境相当不错。这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楼前楼后看不到戒备森严的围栏,只有亭台长廊,花坛假山,草坪宽敞,鲜花一处处地盛放着。有几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在其中溜哒,神态都很安祥,看不出一点精神病人的感觉。
小娟在这里已是轻车熟路,有许多医生、护士认识她,看到她来还向她点头示意。秀玲跟在小娟后面,七扭八拐地走过前院,来到后面一座孤零零的三层楼前。这楼外观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所有的窗户都有铁栏杆。秀玲明白,象姐姐这样的重病人,一定就关在这里的某一扇窗户后面。
进得楼来,先去见值班护士,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三零九号房门前。透过小小的门玻璃向里望去,房中只摆放着两张床,两床之间隔着一条窄道,可见房间的狭小。屋里只有一个穿条纹病号服的女人坐在床上。她背朝着门,呆呆地望着窗外。从那瘦而微躬的后背看得出,那正是秀英。
“妈,我来了。”小娟最先扑进门去,带着哭音喊道。
秀英猛地扭过头来,脸上一片惊呆的神色。秀玲发现姐姐那一向灵活的眼珠变得直勾勾、木怔怔的,一看便知,那里面空洞无物,而那眼睛在看着你,又象是在看着你身后的什么东西。
“你是谁呀?”秀英冷不防冒出这一句,直瞪瞪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秀玲愣怔着,小娟胆战心惊地靠近她妈妈。
“我是小娟呀,妈。”
“哎呀,我求求你啦。”秀英根本不理会谁是小娟。她突然转过身来,一骨碌跪倒在床上,脑袋捣蒜般地在床上撞起来。“快教给我隐身术吧,我求求你啦---快点吧---我等不及了。快点---上边的人在喊我去呀,快点呀,不会隐身术我就去不了哇。快点吧,求求你们了,快点教我吧-----”
她是那么惶急,好象怀里揣着一百只上窜下跳的猴子。她先是“咚咚”地撞头,紧接着就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小娟的衣领、剧烈地摇晃、撕扯她。小娟吓得厉声尖叫。秀玲和护士都急忙上前去拉扯,可秀英的力气实在比她们大得多。真搞不懂是谁给了她这股子力量。
“姐,你放手。你听我说。”万般无奈,秀玲只好大声喊道。“你告诉我,什么是隐身术?我要是会的话,我教给你。”
“你教给我,你教给我。”秀英果然松了手,转而扑向秀玲,不过,她没有去抓扯她,而是双手合十做祷告状,目光焦急又虔诚地盯着秀玲。“你怎么不知道隐身术呢?你们人人都会,就我不会。有了隐身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都看不见我,我还能飞,‘嗖’一下就飞上天去,就算去美国,也能一眨眼就飞到那。哎呀,你快点教我吧,别磨蹭了,急死人了。我闺女在美国等着我呢,我见不着她呀,我都要想死她啦-----”
听着这一派胡言,秀玲泪如雨下,小娟更是哭得双肩耸动、抽抽噎噎。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废了。看她这个样子,秀玲简直不敢指望,她还会有好的那一天。
“你们快走吧,别呆在这儿了。你们在这里会刺激她的。”护士在旁边说道。她已经敏捷地站到秀英和她们之间。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着我妈。”小娟竟也来了倔劲。
“小娟听话,咱们出去吧,这样你妈才能安静下来。”秀玲连哄带劝地拉着小娟出了门。秀英这会儿光着脚跳下地来追赶她们,被护士拦住了。她还在大嚷大叫着,不过,哀求早已变成了咒骂。
“老姨呀,我妈怎么成这样了?”一出房门,小娟就趴到秀玲的肩头上嚎啕大哭。秀玲也哭着,面前的一幕实在让人肝肠寸断,这种痛苦只能用眼泪来医治。


  • 哇伊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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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神病院回来,过了好久才恢复心情。小娟回学校去了。秀玲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并承诺将来负担她上大学的费用,让她好好读书。至于孙汝谦,永远是那么一付阴阳怪气的死相,没人愿意去搭理他。秀英不在家,不知道他一个人,日子是怎么过的。据邻居说,他能一连十数天都不迈出家门一步。有一回,有人看见他从窗台上顺下一跟绳子,吊上去十多块豆腐。那头发快成披肩发了,脸上胡子拉碴,脸色苍白得象死尸,人瘦得跟猴子似的,鼓凸的眼睛边多了好几道皱纹。真想不明白,他怎么没用那根绳子了断了自己?
闲来无事,秀玲夫妇俩也常讨论关于姐姐和精神病的问题。
“我们老陈家祖祖辈辈没出过一个精神病,怎么就会让姐姐得了这种病?”
“精神病和心情、环境有关。一个人长期处在苦闷、压抑、憋憋屈屈,烦恼无处发泄的情况下,就会积郁成病。”
“这话完全正确,姐姐正是这样得的病。说到底,都是孙汝谦这个混蛋造成的。其实最该得病的人是他,他的心理和行为都那么不正常,是个天生的精神病。所不同的是,他有发泄的渠道,他总是把自己的烦恼转嫁到别人身上去,让别人替他苦恼,他自己却是一身轻。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我敢说,任何一个女人嫁了他,都会得精神病。”
“那可不一定,假如是你嫁了他......”伟平故意逗秀玲。
“老天,你别害我了。我怎么可以想象和他生活在一起?还不如让我去蹲十年监狱更好受些。不过,如果换了是我,他哪敢这样嚣张。我首先会把他那些破画、破字一把火点着,然后我会把他这头混驴治成耗子,让他见了我就哆嗦。他要是敢在我面前耍横,我一脚就把他踹天上去,叫他永远下不来。我还会......”
“天哪,太可怕了,你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了。都不好。”
“这叫什么人就什么对待法。对待他这种登鼻子上脸的东西,就该给他来硬的,只有比他更狠,才能治服他。”
“你把家庭当什么了?战场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难道指望用温情来感动他吗?没有用,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大不了打黄了完事儿。”
“那就只有打黄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伟平笑了笑。稍做停顿,他又说道:“其实,他也是很不幸的。”
“他不幸?”秀玲叫了起来,瞪圆眼珠,一副要和丈夫决斗的架势。
“我说的是,他在心底里一定比任何人都苦恼。一个人被排斥在社会之外,到处看到的都是冷面孔,他的心里能好受吗?”
“哼,他才不会往心里去呢。”秀玲撇着嘴,恨恨地说:“你以为他会把别人对他的看法装心里去?才怪呢。他的心里好象有一层保护膜,他不想看到、听到的事情,永远被他档在保护膜外面。”
“这倒是一种特殊的本领。”
“一个人要么奸大劲儿,要么傻大劲儿都行,最怕就是这种半精不傻。说他奸,他却不明事理、不通人情;说他傻,他却自有主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又驴又傲最难整,死人都能被他气活了。你说是什么样的家庭能造就出这样的人来呢?他的母亲我见过,姐姐生小娟时,他母亲来过,那老太太看上去并不坏。他是随了他的父亲了,和他爹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离开他爸爸了,他是跟着他妈妈长大的。看看姐姐还不如一个老太太,连离开这个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哪。以前小娟还小,大姐的工资又不高,为了让孩子过的好一些,她还能怎样呢。这都是很无奈的事。”
“照你这么说,那些离了婚的人都不能活了呗。”秀玲不以为然。“换做是我,把孩子扔给他,拍拍屁股走人。”
“你能做得出,大姐可做不出。”
“所以她就憋憋屈屈地让自己得精神病?这代价也太大了吧。”秀玲感慨地摇着头。“姐姐出院后,不能再回到他身边去,和他在一起没好。”
“可是,他们只要还是夫妻,我们又怎好去指手划脚。”
“等着吧,这次我非要当一回家不可。由我出面让他们离婚。”
“你这么做外人会怎么看。”
“得了吧,你和姐姐一样。真不明白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顾虑?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该怎样就怎样,快刀斩乱麻,省去多少烦恼。”
“都象你这样,这世界就乱套了。”伟平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伟平脸上最耐看的就是这一口美牙,简直象女明星们花大价钱做的假牙。不知是听谁说过,看一个人是否智商高,全看牙齿,牙齿好的人就一定是聪明人。不知道这种理论对不对,反正秀玲当初所以选择了伟平,就是因为他的牙齿。她发现在他那张貌不惊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时,是那么生动可爱,那么富有亲和力,好象是你多年的朋友或亲人,能让你浮燥的心立即合缓下来、温柔起来,所以,她认定他是个做丈夫的最好人选。事实上,她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这世界本来就够乱套的了,不在乎我来添点乱。”秀玲也笑了。下面的谈话就变得不着边际了。“自从布什上台以来,全世界都乱成什么样了。电视上都是打仗的消息。一会儿汽车炸弹,一会儿人体炸弹;今天这里打,明天那里闹。我看这战火没准什么时候就烧到咱们这里来了。”
“来就来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哦,老天,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想死。”
“瞧你说的,哪儿有那么严重。人家伊拉克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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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在精神病院治疗了三个多月,病情已有好转。秀玲夫妇俩去看她时,她言语和举止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自己要求出院,医生也认为她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
三个多月里,孙汝谦只来看过妻子一次,只那一次就让秀英情绪激动、烦躁不安。现在她要回家了,孙汝谦能否还象过去那样对待她呢?秀玲是宁死也不愿见到孙汝谦,唯有伟平是去看望他,并对他多少能起点作用的人。
那天傍晚,伟平提前下了班,买了些水果,就直奔孙汝谦家。敲过门很久,才听到拖鞋的踢塔声过来。门开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孙汝谦,以他一贯的拉得长长的驴脸露出头来。见是伟平,他咧开嘴,现出难得的一笑。
进得门来,只见那屋子里,象是被小偷洗劫过似的,到处都乱得乌七八糟。衣物、碗筷、鞋袜扔得东一片、西一堆,一看便知,起码有一个月没打扫过,而且,房中的霉味扑鼻,呛得伟平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怎么样,最近过的好吗?”寒喧过后,落了座,伟平最先问道。
“凑合活着呗。”孙汝谦一点也不为自己的邋遢难为情。他四平八稳地坐到伟平对面,丝毫也没想到该为客人端茶倒水。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一向没人上他家串门来,他自然早忘了这些普通人的繁文缛节。
“前几天,我和秀玲去看过大姐,大夫说她可以出院了。”伟平很善于和人聊天,碰上说得来的人,他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停闲,可是,面对孙汝谦,他却觉得没话可说,只好直奔主题。
“是吗?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孙汝谦懒洋洋地应道,全没有一点要和妻子久别重逢的喜悦。“我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这下又该烦了。”
伟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思维方式?真是古怪、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大姐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可是大夫说,她还未彻底恢复,还需要好好休养、调理,情绪不能激动,尤其是----不能生气。”
伟平把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同时意味深长地瞅了孙汝谦一眼。孙汝谦当然明白伟平的意思,于是,立即心头火起。
“这个女人实在让我无法忍受,没见过比她更差劲的了。说实在的,也就是我吧,换第二个人都跟她过不下来。”孙汝谦嗓音洪亮地说道,那神态活象老电影里的英雄人物。“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才找了这么个女人。”他边说边拿眼睛斜着伟平,他一定觉得自己的话能振聋发聩、惊世骇俗吧。他的情绪骤然间高涨起来,下面的话立即象淌开了海水。“你说我他妈是什么命,咋摊上了这号女人?前些年,她说工厂不景气、不挣钱,自己张罗干这样、干那样,一会儿要养牛蛙、一会儿要养鸡、养猪,哪一样也没干明白,要不是我拦着,不知要赔多少钱。再说了,我这辈子就好个书法、绘画,她从来都不支持我,还趁我不在家时,把我的那些书、画都不知道给扔到哪去了。纯粹是个败家娘们儿。要不是她,我现在说不定早练出点名堂来了。”
伟平强忍气愤地把脸扭开去。秀玲对他的评价一点都没错。这是个极端自私、蛮不讲理的人。
“不管怎么说,大姐她病成这个样子,我们每个人都该好好照顾她,待她好些,让她心情愉快,才不会再犯病。”
“那倒是。”孙汝谦悻悻地说。他因为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弄得情绪高昂,而且,看到伟平,他就想起了秀玲。他觉得对秀玲那个刁蛮的坏蛋,他还有攻击的义务。于是,又说道:“他们老陈家人里边,我跟谁都不错,就是和你家秀玲合不来。秀玲这个女人哪,真是---”他撇着嘴、晃着脚丫子。“整天武马长枪,听到风就是雨,乍乍呼呼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以前在单位上班时,她什么活都不会干,除了东家长、西家短,来回传闲话,她没干过别的。”说完这话,他瞅着伟平。看伟平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以为自己的话,份量还不够。“看你人这么好,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个女人?不过,这也没办法,看看我,不也是找了个差劲儿的女人么。”
伟平既使再有修养,也没法不让满心的气愤流露到脸上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年纪比他大得多,他早就会给他重重的一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然后告诉他,他不配做个男人!
“大姐要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家里乱成这样可不行。我去找几个钟点工来帮你打扫一下吧。还有,你也该去理理发、刮刮胡子,这样大姐看到你也会高兴一些。”伟平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他站起身来准备走了,尽管他还有许多话没说,可他知道,对这个蒸不熟、煮不烂、油盐不进的人,说什么话都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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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么,如果这个故事里面可怜的秀英真的是你姐姐,那你姐夫真是太可恶了,现在你姐姐还好吗?


2025-08-09 12:0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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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华”舞厅失火的事,在一月二十一号的这一天,成了市里及至全省和全国以及全世界最大的新闻。
从早晨起,电视上就轮番播出失火现场的新闻片,并随时报道着最新消息。从电视上看到,那间由老式礼堂改建的舞厅被烧得只剩下乌漆麻黑的墙壁,房顶的大梁塌了下来,与它临近的房子和广告牌都被火燎得焦黑,可见这场火势有多么大。
早上第一波的报道,还未发现什么重大的事,八点以后的新闻就报出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在舞厅里发现了一百九十八具烧焦的尸体。太可怕了,正在看电视的秀英,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一百九十八条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一眨眼没了,怎不叫人心疼。这些如流星般消逝的生命,一定个个都漂亮、健康、年轻,充满生命的活力。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他们的生命,扑灭了那旺盛的生命火焰。人在灾难面前是多么脆弱啊,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又该多么痛苦。秀英从心眼里为他们难过。
最早是一个朋友打电话来告诉了这一消息,伟平和秀英才打开了电视。这时还没有吃早饭。后来伟平上班去了,秀英一个人还在看着。她一直住在妹妹家里,尽管觉得很不安,可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只等着办完离婚手续,好拿着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财产,或租或买一间小屋,重新开始生活。
在妹妹家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因为心境平和、愉快,犯糊涂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而且,自她来后,家务活就被她承包了。她本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又住到妹妹家这如皇宫般敞亮、华丽的屋子里,简直觉得打扫这样的房间真是享受了。所以,她一天恨不得要擦三遍地板、四遍桌椅。这样一来,秀玲就更成了甩手掌柜的了,外出的次数更勤了。昨晚,她就出去了,而且到现在还没回来。虽然这是不常有的事,可以前也发生过。也许不到中午,她就会回来了。
电视上还在回放着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画面。摄影师进入到烧毁的舞厅内部去拍摄,摇摇晃晃的镜头给人强烈的不安感。只见那失去了屋顶的空间里一片狼籍,地面上什么杂物都有,坍塌下来的大梁横七竖八地卧在地上。这里除了焦黑、还是焦黑,所有物品都失去了原貌。连钢铁都融化了,还有什么能剩得下?地上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象火魔不甘心的叹息。始终没有播放死者的画面,可这些场面就够让人心悸的了。
“目前,这些尸体还无法辨认。希望本市家中有人自昨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或联系不上的,请速到派出所或就近的居委会去登记,以便......”电视上切出一个身穿深蓝色西服的播音员在播报。他的话句句都敲击着秀英的心。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不,不会的。别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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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转眼就过去了。这大概是伟平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凄苦忧伤的春节。
伟平从知道秀玲的死讯起,就一直神思恍惚、心焦意乱。是同事、朋友和父母帮他打理了一切。大家都拦着他,不让他去看秀玲那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他虽说天性宽厚、容忍,在知道秀玲已经被火化之后,还是暴跳如雷,大发了好几天的脾气。
那个他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真的没了。从此后,无论他上至九重天外、还是下至万丈海底,都再也找不到她了。世上再没有比死亡更奇怪、更可怕的事情了。你永远没法把死亡象改正错误一样地转寰过来,它是绝对的一去不回头,任你喊破了嗓子、哭瞎了双眼,那逝去的亲人也回不来了。逝去的固然可悲,可活着的人对亲人的那种揪心的思念、深深的怀恋所引起的伤痛,是任何神医也无药可治的。只有时间和同样的死亡,才能平息淡化这心海的狂涛。
伟平如果不是个宽忍的人,他也许就任由自己这样消沉下去,直至心情好转为止,可他没有这个福份,他肩上有太多的担子,他生性敏感、细心,把什么事都装在心里,这使他天生具备当官的才能,却也使他比别人活的更累。
工作可以暂时交给别人,但父母和儿子,他得去照顾、安慰。他在最初的悲恸过后,就去探望父母。父母都还好,比起悲伤来,他们更关心儿子的身体和心情。妈妈对他说了多少暖心、鼓励的话,尽管她一直不喜欢秀玲,但还是拣儿子爱听的话说,把秀玲夸成了一朵花;父亲则从人伦到社会、到历史,古今中外、上天入地,无所不包地发表了一大套高论。不愧是名教授,学识、口才都是一流,竟能说得儿子心胸豁然开朗,暂时性地忘记了眼前的忧痛。十岁的儿子一脸天真地偎进爸爸怀里撒娇。他还不知道母亲去世了,因为谁也不愿打乱一个十岁孩子的纯真心境。这孩子一直由奶奶抚育,和妈妈的接触少而又少,和妈妈的感情并不深,想来丧母之痛不会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太大的伤害。等过了这一阵子,他会带儿子去母亲的墓地看一看。
最叫伟平放心不下的还是秀英。
发生火灾的第二天晚上,秀英又被送走了。这一次,她一直唱着、笑着,没有一点悲伤,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哼呀呀地唱着邓丽君的老歌一路进了精神病院。伟平在伤心欲绝的同时,也没忘了打电话去询问秀英的情况。听大夫说,她一直没什么过激行为,总是在唱歌,也就暂时定下心来安抚自己这颗伤痛的心。
大年三十那天,他把秀英接回来到父母家去过团圆年。爸爸妈妈对秀英很好。两位老人早就知道秀英的事,一直很同情她,所以,对她细心呵护、百般照顾。这大概是秀英失去父母之后所得到的一次最深厚的父母之爱。她虽然还有点迷迷糊糊,神思错乱,但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感动、感激和感伤。年夜饭吃到一半,她就跑到卫生间里哭了老半天。
过了年,伟平就把秀英安置在自己家里,不再把她送进冷冰冰的精神病院,他还把小娟接来和妈妈团聚,这让秀英心情好过了许多。尽管她还常常念叨‘秀玲上哪儿去了?怎么没见到秀玲?’但再没有心烦意燥、颠三倒四的行为。
精神病人只要保持心境愉快、不受刺激,多半是能康复的,尤其象秀英这样因一时气迷攻心引发的精神病,如果给她一个好的环境,周围都是她喜欢、而又对她充满爱心的人,她就一定能恢复健康,最怕是重又落入孙汝谦的手中,遭受伤害、打骂,那她就绝没有康复的可能,只能是越来越严重,直至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为了让秀英开心,伟平把儿子和妈妈也接回家来陪伴,照顾秀英母女。那小姐弟俩凑到一起亲热得不得了。现在的孩子都太孤单了,没有兄弟姐妹使他们失去了很多快乐。
这段日子,小娟的感触最深。她总说,她还从没见过比小弟弟更聪明、更幽默、更懂事的男孩呢。弟弟的一张小嘴从早说到晚,一刻都不闲,俏皮话一套一套的,和他在一起,想不开心都不行。而姨丈又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总是和颜悦色、温文尔雅,一点脾气都没有,和他说什么都是有问必答。哪象自己的父亲,成天耷拉个脸,凶巴巴、恶狠狠的,张嘴就骂人、抬手就打人。一件让人好过的事都不做,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弄得家里整天愁云惨雾,害得自己和妈妈都活得没滋没味,家不象家、日子不象日子。
小娟暗想,如果将来自己能遇上象姨丈和小弟弟这样的男人,说什么也要挖空心思追到手。
家庭的不幸使小娟比同龄的孩子对人生有更多的感悟。她懂得寻找伴侣实在是人生最重要不过的大事。一生的幸福与否,全凭这关键的一次决定。不管时代是怎样的发展与进步,人们又如何把婚姻当儿戏,结婚这种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草率行事。
选择伴侣是一场拿命运和幸福做赌注的赌博,每个人都输不起。一个可爱的人和一个可鄙的人所带给你的一切,绝对有天壤之别。
在小娟眼里无比可爱的姨丈,其实一直是在强打精神、强作欢颜陪伴、照顾着身边的亲人。对秀玲的思念、怀恋,一直不能让他释怀。如果可能,他更愿意独自一人呆在一个荒岛上,或把自己深锁在一间黑屋子里,痛痛快快地哭上几天几夜,谁都不见,什么事都不去管。可他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叫他抛开家人和可怜的秀英,一个人躲清净去,他绝对做不到。还有同事和朋友们出于关心和爱护,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地前来看望、安慰他。他们以为这样能减少他的悲伤和痛苦,却不知反而搅扰了他的清净和休息。好在伟平天生有极大的耐性,心里再烦燥、苦闷,也不会在脸上流露出一星半点。
他的平静也许会让不明就里的人认为他缺乏情感,但是,一个心胸比大海还要深厚、比天空还要辽阔、比宇宙还要浩瀚的人,根本无需去做表面文章。他深厚的爱和情感是最温暖的阳光,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是每一个需要他的人最坚强的依靠;他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他是一副养人的中药,叫你看了舒心、吃了强身健体;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被他陶冶得心胸开阔、性情平和;他不会在痛苦时迷失方向,也不会在困难时忘掉责任;他可以是你前进时的路标,是你登山时的攀绳,是你受苦时的避难所。
他是个担得起千斤重担的人,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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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调解吧。”落了座,问过姓名、年龄、身份后,两位工作人员切入了正题。“既然双方都同意离婚,那么只剩下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问题。”
“说到财产我要说两句。”孙汝谦一本正经地插话了。他这几个月来没考虑过别的事,净惦记着这点家产了。他搜肠刮肚地想出了好几个方案,天天琢磨着怎样能说得动法院的人,让秀英一个大子儿都得不到地净身出户。
“大家都知道,一个女人家能挣到几个钱。我家里的东西,都是我挣来的。是我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挣来的,没她什么份儿。还有,我家的房子,虽说是单位分的福利房,那也是冲着我分的,她没有权利要。”
孙汝谦自认为说的合情合理,却被法院的人给打断了。
“你这么说不对。夫妻只要共同生活八年以上,财产就是共有的,离婚时理应当平分。这是法律规定的。”
“平分!”孙汝谦差一点又要暴跳如雷。他使劲克制了一下自己,又想起他的另一套方案。“去年她生病,花了我那么多钱。”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偷偷斜了伟平一眼。秀英治病花的都是伟平的钱,他非要把这笔帐算到自己身上,伟平会不会拆穿他?还好,伟平一脸平和,没有一点要拆穿他的意思。他壮着胆接着说:“给她治病把我的家底都花空了。这个帐怎么算?总不能让我替她背债。”
“夫妻间互相抚养、抚助是应尽的义务。”工作人员的脸上都有了些许愠色,心说,这人怎会斤斤计较到这个份儿上。“陈秀英没有工作,身体又不好。你作为曾经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也理该为她今后的生活考虑一下。”
工作人员要是以为自己的话能堵住孙汝谦的嘴,那他可真是看错人了。
“我和这个女人生活的二十年,纯是我活受罪的二十年!”孙汝谦斩钉截铁又铿锵有力地说道。紧接着他就把他曾经开列在本子上的,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陈秀英有的或没有的罪名、罪状,全都麻口袋倒米地讲出来,并且,很注意前后顺序、时间、地点、事件、过程,说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说着、说着,他竟觉得自己的口才实在了得,比起开大会作报告的那些人来,不知强上多少倍。那些人都是照稿子念,自己却全凭一张口若悬河的嘴巴,说的多么响亮、多么流利,一个嗑巴都不打。这样的人物哪儿找去呀?怎么就没有一个伯乐来发现自己这匹千里马呢?全都他妈的是废物,有眼无珠,白白地浪费了我这么个旷世奇才!
两个工作人员显然被他流利的演讲迷惑住了。他们忘了问话和调解,竟象是听评书的观众般傻张着嘴。这让孙汝谦好不得意。他又飞快地扫了秀英和伟平一眼。
秀英紧咬着下唇,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行。而伟平的表情他就有点摸不透了。不生气、不发怒,平平静静,还带有点看表演般兴味浓厚的样子。这多少对他是个打击,叫他忍不住有点心虚。但这打击仅让他停顿了两秒钟左右,就又开口说起来。因为他发现演讲也很有趣,尤其看到法院的人都成了他的忠实听众,着实令他很得意。只是,他实在想不起秀英还有哪些可圈可点的事迹了。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也都说光了,再要说的话,只能是把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了。这事儿他可不干,他孙汝谦是多有水平的人呀,就凭他这出类拔萃的脑袋瓜儿,怎么可能找不出新词来呢?古人还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没有的事儿,不会给她编吗?刚才自己不就编了那么多吗,而且,看来效果还不错呢,连法院的人都被自己说动了,只需再加一把劲,就......
“这个女人不仅如此可恶,她还是个不正经的女人。”他说着话,得意地看着两个工作人员惊奇的表情。“她在跟我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两个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好得不得了。后来不知为什么事,人家不要她了,她才跟了我......”
“噗---”伟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工作人员这时也笑了,连秀英那张紧绷的脸也松驰下来,只是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本来我还想劝说大姐不要和你计较。”伟平依旧慢条斯理,但脸上的表情全是愤怒和憎恶。“你的那点家产都给你也无所谓,好在大姐还有我,我会把她当亲姐姐一样去爱护、照顾。可是,你的表演太过了。你所说的话除了证明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小人之外,对大姐一点损伤也没有。大姐的人品是最无可挑剔的,大姐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劳累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目共睹的。你不对大姐心存感激,反而无中生有地败坏她的清誉,你真是坏透了。对你这样的人不可以有半点的怜悯之心。”伟平把脸转向法官。“我们这方面要求一切按法律规定来办。家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一分钱也不可以少算给我大姐。而且,大姐一直遭受他的虐待和打骂,我手上有医院的证明。我们留有起诉他的权利。”
伟平又转过脸来,看着孙汝谦。对方这会儿只剩下张口结舌的份儿了。
“你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坏的人。你心胸狭窄、反复无常、冷酷狠毒、无情无义,几乎是天下坏的集合。象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自生自灭,永远不要和社会、人群交往,也不要结婚,免得坑害了天下的好女人。”
“你放屁!”孙汝谦跳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说我?”他活象被火烧尾巴的疯狗,跳着脚地敖敖乱叫。如果不是伟平的不怒而威震慑了他,他早就扑过去和伟平撕打起来了。他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不配做个男人!”
伟平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理睬孙汝谦,任凭他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瞅都不瞅他一眼。
秀英深深地长吐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将近二十年,她没有舒心地笑过。现在,这块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她好象终于从黑暗泥泞的地洞里爬了出来,见到了亮堂堂的太阳,心情豁然敞亮了。那个又狠又坏的混蛋,她从此再也不用见到他了。她如同一个挑着沉重担子长途跋涉的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卸下了肩上的重负一般,感到无比轻松。
孙汝谦这会儿的心情却无比复杂。别看他对妻子总是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可凭心而论,他找不出她一星半点的毛病。可谁叫他就是以折磨、欺凌她为乐趣呢,他孙汝谦的乐趣太少了,他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肯和他来往的人也没有,非但如此,连一个愿意拿正眼瞧他的人都没有。他的一肚子恶气、满腔的拙折感,不向妻子发泄,更冲谁来?看到她伤心、哭泣,他就有说不出的痛快、舒心。至于她因此气成了精神病,那是活该,他才不会感到内疚呢。只要自己舒心,他人的死活算个屁。现在,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跟他来真格的了,他的心一下子被空虚、无助占据了。他此时心里的那种滋味,不知该不该叫留恋,不过,绝对算不上是爱情。他这种人永远体会不到爱情的甜蜜,因为他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动心、动情,他心里和脑子里都缺少了那根情弦。
他一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就连辛苦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他都不爱。他不懂得爱、不理解爱,好象压根也不需要爱,所以,他这会儿的心情也算不上有什么难过,因为那一丝留恋的感觉在他心里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对所有人、一切事的仇恨所代替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回家等通知......”
工作人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孙汝谦就“噌”地窜出门外去了。脚步“噔噔”,一会儿就听不到他的动静了。
伟平扶着秀英要走时,两个工作人员中较年轻的那个人对伟平笑着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解气。说老实话,我要不是穿着这身制服,我都想揍他了。”
伟平和秀英都笑了笑,秀英更是感激地对着那两个工作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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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好象是一眨眼时就来到了。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有一阵子几乎是从早到晚地下雨,马路上都淌开了河。秀英对着大雨,还担心今年会不会发洪水,可没过几天,那水就不知去向,马路上又干得冒烟了。
秀英离婚后,就执意搬出了伟平家,在离他家不远的一栋旧楼里租了个单间。伟平帮她找了份保洁员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一向省俭的秀英已经很知足了。她不用象过去那样起早贪黑地忙碌,还有双休日可休,工作又不劳累,最让她高兴的是,还能常常看到伟平,因为她工作的地方,就是伟平所在的公司。平日里,她常去伟平家走动,她去他那里,就象到自己弟弟家一样的随便。一到双休日,她就去给伟平打扫房间、缝补洗涮、做菜做饭。经她能干的手一番劳作,伟平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饭香菜美。每到这个时候,伟平总要叫道:“大姐,你要害我的钟点工丢掉饭碗了。”秀英便笑得极为开心。能为伟平做点事,她觉得无比幸福。现在,她没有什么烦心事了,日子过的很清静,她的开销不大,所以不愁吃喝。小娟考大学成绩虽不理想,但在伟平的劝说下,她决定复读一年。相信女儿明年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秀英如今心里唯一记挂的就是赶快帮伟平张罗一个好媳妇来。这次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挑,可不能再找一个象秀玲那样只知吃喝玩乐,一点不顾家的女人。她发动亲友、同事帮自己推荐人选,并从中选出她认为相貌不错、人品不错的让伟平去跟人家见面,可伟平对这事儿一点也不热心。每当她安排这种事,他就找借口躲开了,让她连影子都抓不着。唉,她这个可爱又可气的弟弟呀。
八月末的一个星期天,秀英象她惯常的那样,在伟平家那宽敞明亮的厨房里舞刀弄铲地做着饭菜,伟平悄悄地走了进来。他眼里含着笑站在秀英背后,深情地看着她,直至秀英一回头看见了他。
“哎哟,你要吓死我呀?干吗一声不响地站在这儿?”秀英笑嗔着说。
“姐。”最近一段时间,他只喊她“姐”,而去掉了那个“大”字。“我想....我要跟你说个事儿。”他吞吞吐吐又有点难为情。这可不象伟平,他一向是爽快干练的。
“说吧,什么事儿?”秀英边说边翻炒着锅里的菜。
“我,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的。”他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这不奇怪,我也爱你呀。”秀英一点也没理解伟平的意思。
“姐,我们结婚吧。”
“咣当”一声,秀英手中的锅铲掉到了地上。她身体摇晃了两下,伟平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老天,瞧你都胡说些什么呀!”一诶缓过气来,她就叫道。
“这是我的真心话,姐。”伟平脸上满是疼爱的笑。“我是认真的。”他又说。
“你别犯糊涂。你条件那么好,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呀。干吗要----啊,就当作我没听见你的话,以后绝不许再提,要不我就和你断绝来往。”她急不可耐地嚷嚷着。
“我迟迟不敢说,就是怕你有这样的反应。”伟平心平气和地笑着。“姐,你到底顾虑些什么呢?只要我们两个人相爱,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呀。除非你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象你这么好的人,谁会不爱你呢。”秀英心急地说。
“那不就结了。两个相爱的人喜结良缘,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啊,不、不、不,外人会怎么说呀。”秀英急得在厨房里转圈。
“只要我们生活的幸福,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而且,这世上多的是明理的人,大家只会为我们高兴,祝福我们。”
“是吗?”秀英停了下来。她躲躲闪闪地望着伟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欢喜、有羞怯、更有拂之不去的自卑。“我,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我---”
“你在瞎想些什么呀,哪儿来的配得上、配不上的。”
“我比你大三岁呢,又没有工作。”
“才三岁而已,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三十岁呢。”伟平笑着握住了秀英的手。“说到工作,我们结婚以后,你就是咱家的总经理,这个工作还不够你干的吗?”
“噗---”秀英笑了。可她还是不死心。“我要比你显老得多,人长得又这么丑。”
“可我也不是美男子呀,我甚至还没有你的个子高呢。”
两个人都憋不住笑了。他们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秀英高兴得只想哭,这时,一股焦糊味越来越浓。
“哎呀,菜烧糊啦。”秀英象个女孩子似地蹦跳起来。她松开环住伟平的双臂,如少女般伶俐地转过身,关闭了天然气。再转回头来,迎着伟平那张亲爱的、笑莹莹的脸,满心的欢喜竟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眨了一下眼,那盈得满满的泪水就被挤出了眼眶。
伟平拉过秀英,把她紧紧地搂抱在胸前。
“我们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夫妻,是不是,姐?”他柔声说。
“是,是,一定是的。”秀英再也不想强忍要哭的心情,一任泪水泊泊地流淌出来,打湿了伟平的肩头......
幸福说得太多了,恐怕就会象祥林嫂的故事一样令人生厌,所以,关于伟平和秀英的故事也许应该就此打住。何况我这个人天生心眼窄,见不得别人高兴。我怕再说下去,我会嫉妒得眼发绿、羡慕得眼发红、急得眼发蓝-----我怎么老跟眼睛较劲儿----得了,得了,让他们幸福去吧,关我什么事儿。
看在孙汝谦的面子上,把他后来的事稍带说一下。他以最快的速度(不亚于他第一次结婚时的速度)找了一个女人结了婚,好象有意赶在秀英前头,好让大伙看看他孙汝谦绝不是个找不到老婆的人。不过,这个老婆看来很不好惹。她能当着楼上楼下邻居的面把他骂个臭死,还把他的那些笔墨纸砚、字幅、绘画什么的,都当做垃圾给扔了。不过,这么一来,他倒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再没有人听见他开口骂过人,动手摔打过东西,并且,没过多久,他就乖乖地出门打工挣钱去了。
最幸福的人要算是小娟和伟平的儿子了。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名副其实、快乐温馨的家。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世上最好、最和蔼可亲的父母,总是对他们疼爱有加,又绝不放松对他们的教育,使他们身心都得到爱的熏陶;父母的恩爱备至,也是他们最好的榜样,让他们体会到爱情、亲情、友情是多么珍贵、多么值得珍惜。爸爸妈妈在一起互敬互爱、无话不说的情景,他们看在眼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2004年3月5日完-----


  • 黑执事太久了
  • 颇具名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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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结局太让人高兴了,虽然关心姐姐的秀玲死了,虽然伟平的求婚略显突兀,所幸大家最后都过的和乐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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