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铁 
黑鹤 
夏天即将来到。 
北方天气。 
农人无望地播种。 

寒冷，像被吸引的鸟群。 
久久徘徊。 
我已失去了整个冬天的火。 

又提到你的梦。 
在那梦里，有人出现。 
那人多么像我。 

那不过是为了提前到来的回忆。 
整个夜晚。 
我都披着没有味道的羊皮。 

那时，我试着舔冬天的铁。 
我的舌头。 
再不能离开花园的门。 

莫名的吸吮，它去另一个世界。 
我发现自己可以不用舌头呼喊。 
直到母亲从远方赶来。 

二OO五年五月四日

昌平纪实

黑鹤

最微小的城
最微小的追逐
必须是左侧
我们慢慢走过钟楼
最微小的河
最微小的触摸

此时我已经回到学校
愿意向你描述路上的一切
在等待你时从我的身边
走过的七只不同的狗

我们吹灭蜡烛
我们又一次站在自己的双腿上

二OO五年一月二十六日改

辛苦辛苦!
献上一朵小红花!

虎

 
黑鹤

我只在夜晚出现，
只在夜晚
才看到你
在湿热如雨林的城市中讲述一切

又一次谈起
我的出现
你将结束冰岛的旅行
接受被融化的参与

人们热得拆房子
而我，垂死于这样的季节
除了北方
没有什么可以挽救我
当然，必须履行诺言
彻夜寻找一家传说中的咖啡馆
然后，又一次的离开

那些夜晚，我一直跟随。
注视你
裙下光洁的小腿
像风暴中浮出海面的鱼
呈现忧郁的月色
在楼梯上移动
一直向上
六楼的尽头
虎窥伺已久

你微笑，啜饮威士忌表情或
从街角走来的样子
正装点
在两种色彩的中间

解救，这些谈得太多
经湿润的膨胀
亲吻，我正缓慢地成长
两颗相依为命的葡萄

丛林奇迹的影子
我已掌握
夜的开合

二OO四年七月二十五日

八月九月

 
黑鹤

她坐在台阶上
看天空
渗透湖水的蓝。
很久，直到阳光黯淡

她的背影更加清晰
我注意到她闪亮的小腿
像黑人一样细长

从她指尖蛾子般的颤动
感受溺水般平静的呼吸

有时，她会站起来
中断我正穿越平原的目光
拾捡成熟的果子。

 Ⅱ
忧郁的男孩
充当年青的情人
走过北方平原
带着蒙覆灰尘的诗卷。
他相信
种子是风
埋下了就像触碰饱满豆荚
挡不住弹出的热情
他相信
总会有人
拂开他额前被雨濡湿的长发
露出雨季的眼睛。

 Ⅲ
成长太久，
我只牢记你的悲伤。

二OO四年八月十七日

出行

 
黑鹤

我不能出去玩。
因为卧床太久，正失去那些如约而来的男孩，
渐渐陌生的问候。
 
那个春天，每天我都在独自接近云端的火，
目睹最团结的部落集聚，
足够的速度与摧毁能量的过程。
我再也听不见，左侧的风。
 
以此代价，
最终获得与你同行的资格，
并小心地选择在右侧行走。
 
出于默契，
我必须拒绝
接受语言
那被隐蔽的命运，
通过水晶沙漏缺口漫长的旅程。
 
我已经拥有了所有的道路。
 
二OO四年二月二十日

辛苦辛苦!!!

冬天－－献给我的母亲

 
黑鹤

我还记得
那个冬天，我站在窗边
用指甲
在结霜的玻璃上开出一个更小的
窗口，看
路边脏水结成的冰面上
一只冻硬的小狗
仍然保持着晒太阳的姿势
相信它会在正午阳光最温暖的时刻
醒来，
摇动柔软的肚子，伸懒腰
 
如果你不告诉我－－
它已经是冰
冰与冰是一起的。
我不知道
自己试着把它从冰上撬下掩埋的想法
有多么可笑。
 
我不知道，那个冬天
死神也被冻得太久了
累了，总想着结束这次漫长的度假
回家
无论怎样
那也是有朋友的地方
 
我不知道
那个冬天，你唇间的温暖
残留在我脸颊上
竟然可以
这么多年
我摒弃成长漫长的过程，
从不相信
这是一种罪过。
 
那样寒冷的冬天
再没有了
 
二○○四年四月三十日，五月八日改

凡高之歌

 
黑鹤

每天，这是休息的时间
城市的街道和峭壁般的教堂尖顶
还有天空，柏树和黑色的鸟群
停止旋转
找角落避风
 
那家暮色中的金色书店
我一直在寻找
推开栎木店门
有温暖的河水涌出
店堂一角
我爱着的姑娘在书架后
露出白色的裙角
 
取你的画集，回家的路上
我会遇到玛格丽特和乔
 
明天，空气良好
在收获后的田野里行走
麦茬扎脚
阳光穿透草帽
 
抬起头吧
中国蓝啊
那双眼睛里有南方的海和微笑
弟弟，那封信你是不是收到
 
二OO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听台湾陆筱华女士寄来的Don Mclean的＜＜Vincent＞＞。
湛蓝：china blue。
记得凡高说过，在他的内心深刻，总是想着要画一幅暮色中的书店，有着黄和粉红的外貌，宛如黑夜中发出的光芒。

家谱

 
黑鹤

喝水，喝水
这一班人要熄灭骨头中的火――如此艰难
彻夜欢愉之后
有人拔动将熄的篝火
有人在房梁上
谨慎地种下蔚蓝色的天鹅
 
巨大的狗被火光吸引
低头舔拭肿胀的脚掌
目光茫然的相认
等待晨光中的启程
 
每天午后，当我睁开双眼
AIR　SUPPLY已经谢幕多时
那头跟随马车的狗
留下的，只有恒久的漠然和忠诚
至少一次，我将它拴在超市的门口
对于城市和人类
它是不可逾越的梦或黑夜本身，太庞大了
 
我的窗外
森林在山坡上有不同的层次――恰如被剖开的鱼腹
弟弟在那里永远地遗失
是我，将他带入去谷地的路
这个秘密
像我的血一样古老
 
你要了解的，应该包括这些
我爱过的女人
她从未放弃这个疑问：
你总在看窗外的
草地下面埋着什么？
 
二OO三年四月十七日晚

南方的豆——送给罗杰即将去瑞士的朋友

 
黑鹤

罗杰不听话
我把它锁进隔壁的房间
 
我独自一人，煮熟风干的豆子
然后小心地品尝
铺满细沙的小岛
 
音乐，在墙壁的缝隙里叙述
一些平静的故事和
故事中的你
麦子熟了，猫王执意要分享这个夜晚
卡布其诺，是沉入黑海的王子吗
追寻着采蜜人的足迹
寻找自己的伴侣
 
唇的光滑，正如你无处不在的擦拭
你说，倾心于一片洁净的世界
我们回忆时会提起曾经
从属于这样的生活
 
噢，你听
门后传来罗杰的呓语
这是陌生的领地
被窗帘围起来，宽容，温暖
有足够的食物和玩具
它已经发掘了芭比娃娃绵软的心脏
不会因为撕开了小女孩的内衣而感到应有的羞耻
此时，它在享用你的床
快乐直达梦境
 
 
相遇历来如此
早晨
我和罗杰去外面的草地
踏碎露珠
奔跑，比散步更有意义
你一直在窗子后面
不让阳光照到你的眼睛
 
就当
我是你最好的邻居
经常为你赶走窗外迷路的醉鬼
我总是醒得很早
远远地，看你，蓬乱着头发的样子
你也在看罗杰和我
 
南方假期
我会去海边，看望那头搁浅
在泻湖中的白鲸
我坐在细致的沙滩上
与它谈冰山和更多的冰，还有那头美丽的雌鲸
晚上，我们以校正一颗星星的距离
打发冗长的时间
它给我讲起极地的海
真的——它叹息着喷出粗壮的水柱
“整个童年，我都试着潜入最深的地方，
但海底是不存在的。”
 
我们耐心地等待
将它送回深海的潮水
 
它等得太久了
因此必须相信自己
是辉煌的梦或永不沉落的雾
 
 
 
二OO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八月二十六日改

茉莉亚酒吧

 
黑鹤

我的朋友肯定是只鸟— 
因为它飞翔!
　　----艾米莉•迪金森＜＜我的朋友＞＞
 
穿连帽衫的歌手在角落中
抱着自己精美的吉他
我想它来自西班牙
酒与杯的弧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并拒绝由歌声而来的想象
整个夜晚
我听懂唯一的词语
――回家
 
艾米莉•迪金森的书和地图上
那些从未去过的地方
取代窗外被赭色酒汁浸润的街道
雨中的梧桐树
那些完成敲击的行人
不会进来
外面并不寒冷
北方
因为夜晚而遥远如新西伯利亚群岛的海风
 
雨滴
在道路上
将城市一次次击碎
 
我们
在透明中穿越
我们回家
 
二OO三年十一月二十日上海衡山路，十二月十一日改

雨人

 
黑鹤

从一开始我就有这个名字
我不是玻璃中的冰
我是雨人
当我注意到自己的名字时人们就这样叫我
 
这么好的名字
我不能一个人占有
有个黑人也叫这个名字
在每场比赛中，他汗如雨下
让人联想起非洲的雨林与河流
但我不是黑人
尽管高大
却没有那样漂亮修长如汤姆逊瞪羚般的小腿和
光滑的皮肤
那是最原始的身体，令人羡慕
更适于跳跃和奔跑，或做爱时完美的起伏
皮毛光洁的黑豹
 
这个多雨的夏天
你说雨与欲望有关
我说雨是童年留下的眼泪
 
在那些独自一人的下午
我就隔着玻璃窗看雨
我是空无一人的孩子
但我不是雨
从没有一滴水珠落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同伴
我读书，玩一个人的游戏
累的时候继续看雨
看雨珠在玻璃上融化
并为得出人生中第一个结论而沾沾自喜――
雨中的世界与梦相似
 
那个右腿微跛的女孩
每天撑着桔色的伞
在窗下走过
在头顶展开夏天里最明亮的色彩
她有时会拎起裙角
那裙子的颜色，是一种已经消逝的蓝
后来
不再有伞遮住她的脸
我可以看见
她有时莫名地奔跑
无意中看到楼上的我
尴尬，不知所措
隐藏着自己的影子
秋天了，我们没有成为朋友
 
我是雨人
我在这个八月中融化
 
我和我们每天在球馆里奔跑
汗珠落地时发出声音
像极了那个夏天雨停的时候
就是这样
那些孩子放学时的打闹声
细小的水珠落在窗台上
一个世界开始了
真的，一切刚刚开始
 
我是雨人
我的性情与雨有关
你曾经见过那样的雨
冲毁河流，把鱼带走
 
你应该记得我
很多年前
我隔着窗子看雨
也看雨中的你
 
二OO三年七月三十日晚二十二时训练后。八月四日训练后改

上海财大篮球场

 
黑鹤

 



 



艾伦，这个秋天我在上海
等你的消息

我坐在窗边，可以看到球场和不同品种的树
在这里
我可以享受被秋日稀释的阳光

那些鸟，有时候我在枝叶间窥视它们
丰满谨慎的世界
它们依据这绿色的城堡
练习求爱，歌唱和飞翔
这些游戏的孩子
在这里躲避遥远的巨响

傍晚，我与那些来自异国的少年打球
他们有金色的头发，像海风一样粗糙的脸
还有爱琴海的气味
做为孤独的集体，我们偶尔孤独地互相打量

我模仿弟弟的强壮，扣篮，给他们留下北方的印象
但他们已经遗忘赞赏或诸如此类的
温暖词语

那些女孩，在球场边短暂地驻足或坐在场边
让目光穿越球场以及一切，以此表明----自己只是想晒晒太阳
这并不容易
夏天的色彩，在她们洁净的脸上
回光返照地闪现
她们离去，像六月无奈的花朵

晚上，我去以城命名的书店
为朋友寻找《柏拉图》第一册和《尤瑟那尔文集》
那是个在青年时代线条过于强硬的女性
我想，它们隐藏在大象身上的某条皱褶中
上面还覆盖着抵挡寄生虫的干硬泥块
我一直找不到
一楼的面包店飘出麦子烤熟的香味
因为手上沾满油墨，我从未品尝

艾伦，在这陌生的城市里
我仔细制定出行的计划
南京，见诗人朱朱和他的狗（六子和尼玛）
合肥，与那个一直通信的孩子参观野生动物园
潜江，看望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我还与台北的朋友通信，许诺一个暂时不能兑现的会面

一个朋友告诉我她要去南方
她的南方尽管有海，对于我，仍是北方

艾伦，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每天上午九点，一个高大的黑人准时穿越球场
目不斜视，摆动过于修长的手臂
我想，至少应该了解那个关于道路的故事
即使非洲如此遥远
在他的肤色面前
阳光仍然虚弱无力



二OO三年十月二十三日。今日读完索尔仁尼琴的《牛犊顶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