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谓的爱
1、 命令
从握住对方手的那一刻起,利威尔便得到了他所期望的一切,并非自由,并非没有腐败味道的空气,甚至连地下街弥足珍贵的阳光也并不在意。
那个男人给了他一片天空,是利威尔通过地下街唯一通往地面的通风口所看到的,远远超出他所期望的一片天空。
男人问他,有什么要求的东西吗?
他只回答,没有。
食物,衣物,或者其他的?
并没有期待那些东西。
于是,男人便露出浅淡的笑容,蹲在他面前,用纱布代替压在腹部伤口的刺着黑白双翼的披风包扎着,动作娴熟的没有半分犹豫。
利威尔便看着对方低下的头颅,露出后颈的一片皮肤,柔软的金色头发被汗水粘成一团,与血腥味一起散发着令人反感的气息。
这与他对于地下街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还少了一些东西。
伸出手,指尖碰触着男人的后颈,不着痕迹的蹭了蹭,然后又捏住对方的脖颈,直到男人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想要什么?”他低声问着。
男人仍是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自己说出答案一般。
“作为将我带出地下街的回报,你想得到什么?”
手指被捉住,对方用酒精清洗过的手指微凉,却足够宽厚有力。
“我叫埃温尔,你呢?”
“利威尔。”
“那么,利威尔,作为回报,你愿意将你的武艺,将你的人,为我所用吗?”
这应当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却又有些出乎意料,直到后来,利威尔也没有明白,当初明明可以一人脱身的埃温尔,为何会对那样的他伸出了手。
但此时此刻,男人握着他的手,跪在地上,庄严而肃穆的表情中带着一点柔和,他的一边,是已经丢弃,无法再用的染血的双翼。
于是,利威尔便笑了。
“作为回报,我会完成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不计代价。”
2、丢弃
“说说看吧,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利威尔把头扭向一边,冷漠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男人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即使在兵团中也可以被划归到高大壮硕的身体就像阻挡着巨人脚步的城墙一般,将利威尔笼罩在阴影之中。
“我在听你的解释,利威尔。”
口中发出厌弃的声音,利威尔转过眼,看着由上而下俯瞰着他的埃温尔,那双眼睛与其说是瞪视,倒不如称其为鄙睨。
“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伤了人。”
“确实,我对你的判断失误,没想过你还可以用铅笔伤人。”
“哈,难道这不是你当初期待的结果吗?”
有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脸上,快的利威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坐着的身体向后仰去,后脑直接撞在墙上,他觉得耳朵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再恢复意识时,他便已经躺在地上,眼前是负责纪律维护的责任人,纷纷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嘴中尝到的是鲜血的味道,利威尔所熟悉的,在地下街每日都会品尝的味道,甚至有过一段时间,他忘记了所谓的食物应该是怎样的滋味,却独独只记下了这股充斥不断的血腥味道。
埃温尔揪住他的衣领,以这种体格的差距轻松的把利威尔扔到目瞪口呆的责任人面前,口鼻中流出的鲜血溅了几滴出来,在刺目的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颜色。
“理由,利威尔。”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利威尔看着表情冷漠的男人,意外的,他对男人即使进行着暴力也依然维持着仪态的行为并不感到吃惊。
“你会把我丢出城墙外吗?”
“必要的话,不会。必要的话,会。”
是的。用手擦掉仍在流淌的鲜血,利威尔坐起身,耳鸣渐渐消失,疼痛开始袭击他的全身。
“我不会做皇都的狗。”他第一次拒绝埃温尔时是这样说的。
“我并不希望你为他人所压制。”第一次,那个男人就是一副看似通情达理,实则强硬不堪的态度。
“你的力量,你的高贵,我希望这些可以为我所用。”
“做你一个人的狗吗?”
“不,我希望你成为一个人。”
“听从你命令的人。”
“是的。”
“凭什么?”
“凭你会有那样的觉悟。”
那种必要的时候,会被我所丢弃的觉悟。
责任人没有继续围观疯狗被主人教训的场景,应该说,那种教训超出了他们所预期的。两天之后,当利威尔半张脸贴着纱布继续训练时,之前盛传一时的流言蜚语才真正有些平息了下来。
“我并非是什么特殊的人。”
上着药时,利威尔安静地说着,好像埃温尔手中的药膏是涂抹在其他人脸上一般。
“是的,”如此回答着,埃温尔捏住利威尔的下颚,将那与他的手掌相比明显瘦小许多的脸拉近了些。
“觉得我无情吗?”
“不会,”摇着头,利威尔垂下眼,直到对方安抚一般的轻拍着他的肩膀,又拂弄着他的后颈。
“地上活着的方式,和地下街没什么不同呢。”
3、 礼仪
“这是什么?”
瞪着桌上摆放的精致的餐具,以及布置其上的食物,利威尔不满地看向埃温尔。
“把我从课程中叫出来,就是来做这个?”
对面的男人只是笑着,拉开一张椅子,形同邀请一般的看着他。
“我答应帮你,可没说连这种事情也要做。”
正要转身,便听到男人开口说道,“我今后会经常带你出入皇都,总让你用手抓着吃饭可不行。”
“我会用勺子,”犹豫了一下,利威尔又补充道,“还有筷子。”
“还不够。”
“只是吃饭而已,填饱肚子就行了。”
他转过头,看着埃温尔仍是那副笑着的样子,拉开的椅子没有半分偏差,固执的等待着。
“利威尔。”
只要被这么叫着,利威尔就无法继续反驳下去,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让他有无法拒绝的感觉,那张独自面对他时总会露出清浅笑容的表情,固执的让人想一拳揍烂那张脸。
“是命令吗?”
于是,他便只能用这样彼此心知肚明的借口作为最后的反击,埃温尔轻耸了耸肩,视线随着利威尔的行动移动着,直到对方坐在椅子上,还刻意没有翘起腿。
“用刀子?”抓起一边摆放整齐的刀子,故意在手上转了转,刀柄最后稳稳的落在手掌间,利威尔带着一副令人发寒的笑意转头看着埃温尔。
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埃温尔弯下腰,叹息着握住利威尔持刀的手,又引导着另一只手握住餐叉,两者并用的切开一块煎好的肉。
“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握法,我不是让你去杀人的。”
“你倒是放心让我用这种东西吃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利威尔继续开着恶质的玩笑。
“别让我为难,利威尔,我已经知道对于你而言,手边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凶器。”
无所谓的耸耸肩,利威尔任由埃温尔操控着他的双手专注的切开熟肉,餐具和器皿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捻熟的如同这些动作全都刻画在了他的肌肉间。
“虽然有时,我也会想用刀子切点别的东西。”
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利威尔看向埃温尔,露出了然的样子。
“你也会说出这种危险的话。”
“我也会有控制不好的时候,只是多数时间,还是可以忍耐下来的。”
“那么,忍耐不住的时候呢?”
即使明知是故意抛出的刺耳的话题,埃温尔仍是面不改色,他甚至笑了笑,让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利威尔甚至能看到对方眼角堆起的细微的皱纹。
“忍耐不住的时候,就把盘子里的食物,想象成对方的样子。”
“一刀一刀,一口一口,切碎,咬烂,只是要留意做的不留痕迹罢了。”
双手被握住,手背上传来男人手掌的温度,明明是十分温暖的。
利威尔垂下眼,不再去看男人的表情。
他想,果然,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虚伪,狡猾,并且,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