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是说,你犯不着这样。”
Kaito的房间就位于酒吧楼上,这看起来实在像是那位可怕的老板娘的安排。隆隆的音响让整个房间似乎都在一种永恒的频率里来回摇摆。神威注意到摆在床头柜上的两支川崎玫瑰像三年前那个女孩被车撞飞的尸体那样晃了晃。它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纸边泛黄卷起。
“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Kaito似乎差一点儿就要扔个他一个白眼,如果不是生性温和的话。神威有些懊恼自己的显形没能达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大约是太久没有和人类交谈了,他叹了口气想,在乱糟糟的房间里勉强找到了一张椅子坐下。Kaito捂住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手指骨节突出,吉他弦在指腹上留下了隐隐的白痕。即使是凭着天使那要命的嗅觉,神威也能闻到他指尖散逸出的高度数酒那醇烈的酒精味,和一丝……冰淇淋似的甜味。
他站起来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朗姆味的哈根达斯并上勺子和一杯水递给他。Kaito默不作声地接过,对他的轻车熟路不予置评——他看上去就仿佛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似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镜子已经磨得有些模糊,海蓝色的眼睛在里面看起来就像起了一层雾。一张六寸照片用磁石贴在正上方,歪了一个角,金发女孩羞涩的笑容也因此歪了一个恰好的角度,男孩牵着她的手跑在前面,朗朗地笑。
只消环视一圈,神威就能发现十来张类似的相片零散地贴在各个角落,让本就凌乱的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个可怜的单身男人无可奈何的栖身之所。Rin和Len以各种姿势在上面微笑,没有一张相片里有Kaito。神威相信他总是按下快门的人,他猜想那对姐弟在时Kaito有许多疲惫地垂下眼睛之外的事可做。
“我喜欢你的歌。”他脱口而出,脚下音响的震动让他无端感到自己苍白渺小。
“谢谢。”海蓝短发的年轻人偏过头朝他微笑致谢,咽下一口乳黄色的冰淇淋。镜子上的一道划痕不偏不倚落在他眼里,像一条古旧的伤疤。
从那个女孩死后。报站女声用公式化的冰冷声音对他说。你一直在看着这个男人。
他感到自己似乎知道Kaito生活中的一切,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冰淇淋周围已渐化开,积起一池浓厚的浆。
“然而Rin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
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Kaito生硬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别开头,仿佛顷刻间眼下的阴影又深重了一倍。
“抱歉。”他霍地站起来。
“你说得没错。”年轻人勉为其难地扬了扬嘴角,把吃完的冰淇淋盒丢进垃圾箱里,从一沓音乐杂志和唱片中间跨过去,“他们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照片上的女孩睁着蔚蓝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兄长,身后的芦苇花高高扬起。
“Len可说不定。”他向前一步,长发从家具中间穿过。
“你怎么知道呢。”Kaito苦笑着翻了翻卷边的杂志,没有察觉。渺无生色的川崎玫瑰像结了夜露似的低垂着头。
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因为…我是个天使?”末了他不太确定地说。Kaito这次却笑出了声。他有些不明白蓝发男人的笑点,不过他还是扯扯嘴角表示回应。
“无论如何,谢谢你。”神威从他的声音里感到了沙哑与疲倦,有那么一瞬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声音里会含着浪涛拍打白岸的气息。不过他想对于一个歌者来说,唱歌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晚安。”他点点头,出门拐进Kaito看不见的楼梯拐角,隐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