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他的怀里，缓慢微弱地喘息，有些不堪重负般阖了双眸却又在下一刻强睁了眼，目光迷离似薄纱，情深且重，似要将这个把自己整个纳入怀中的男子刻在心头，师父，你终是不会将徒儿推开了，不管是悲悯…还是…你真的发自内心地舍不下，徒儿此刻也都是满足了，纵心力已百般不济，她雪色的颊上也终显了一丝嫣色，有些情不自禁，玉白的指尖缓缓触向他的脸，却在咫尺距离生生停下，她眸色瞬间清明，含了痛楚和挣扎，终究还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收回了手，苍白的指深深纳入袖中，拢住指尖的寒气。
他眼睫轻颤，蝶翼般在眼下留下大片阴影，他怀里躺着的是他的徒儿，最爱的徒儿…什么时候，他居然这么爱她了，胜于责任。
是三年前，十六岁的她那般天真无邪地站在他的房门口，嗓音清脆：“师父，阿荛欢喜你，想嫁与你为妻，你娶阿荛罢。”
还是两年前，十七岁的她在他严恪指责后仍坚定不移地对他说：“师父，阿荛还是欢喜你。”那时的她已经不敢再说要嫁给他的话了，只剩下表达自己欢喜一个人的勇气。
他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她，素日清冷惯了的心阵阵抽疼，无比恐慌，他知道，她这次睡着了便是真的睡着了。他不顾她的细微挣扎，将她的手纳入自己掌心，感受着那份冰寒，这是他带给她的。
一年前，他一剑贯穿她的肺，碧商剑，上古玄铁所制，镇于雪山千万年，通体寒气，总是他，也是会修为大损的，看着她额间魔印深刻，他便明白了，他做了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他那时不懂何为情动，何为情殇，只看着她浑身浴血，青丝寸寸成雪，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自己的徒儿怕是恨上自己了，要永远离开自己了。”。要说真的心神俱伤，是他看着气息奄奄地伏在他人怀里，抬起已被魔气熏然得分外妖娆的脸，目光空乏而无物地看着他，又似透过他看着他身后的碧流山众人的她，用不再清脆若珠落玉盘，而是带了缱绻媚意的嗓音缓缓而又无情地说：“阿荛想欢喜你也不能了，可是，阿荛不能忘了你，不能爱，那便恨吧，你说，好不好，师父。”
她的眼里终是没有他了，他感觉自己胸间有血气在翻腾，有话似要不顾世俗地从他唇齿间喷薄而出，不，他不能，他是碧流的守护者，是人界的守护者，他没有资格去爱，他的责任是苍生，不是情爱。他生生抑住喉头的甜腥，眼中有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痛楚与温柔，他像从前那般，目光温和地锁着她，就像前一刻边抚着她的青丝说：“为师不会放任阿荛不管的，跟为师回碧流罢。”边将碧商送入她的身体时那般温柔，他说：“别任性，跟为师回碧流，你不会有事。”她敛眉，指尖缓缓覆上那因寒气而结冰的伤口，似有动容又极是残忍地说：“师父，若师尊肯将阿荛的精魄还于阿荛，我还是能活的，但，阿荛知道，阿荛的精魄吊着师尊的命呢。”他是以为凝聚她仙力的精魄能让他避开碧商寒气的，他以为，损了她的修为就能带她回碧流，阻止她堕魔，可是谁能告诉他，她是何时失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