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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塞巴斯蒂安】《红茶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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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祝福夏尔,塞巴斯蒂安永远幸福


1楼2013-06-17 08:18回复
    【隐镜】
    原帖地址:http://tieba.baidu.com/p/941491531
    作者: 锡兰红茶的温柔
    (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暖的姐姐,现已经退出BL同人圈。和红茶姐姐交流的时候我的化名为“白云”,收到红茶姐姐发来的整理过的文档)
    注释:题目做了修改,内容少有改动。
    【撤出隐镜】


    2楼2013-06-17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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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所谓殊途同归,只不过是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独自开始思念的旅程。
      一个人保持着沉默,然后,两个人,渐行渐远。
      翌日清晨。
      一夜没能安睡的夏尔好不容易打了个盹。
      是太累了吧,窗帘透出的微光一点也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这时,执事放轻脚步走进了房里。
      手里的茶杯升腾起雾气,微微熏染着他的面容。
      在说‘早安’的同时为主人斟上一杯他爱的茶,永远是执事日常的必做事项,不会因为某些事情的改变而停止。
      ——如果成为恶魔的缘故,就这样迫使放弃了您的爱好,我是会伤心的吧。
      ——虽然想过杀死您的我,不配说那样的词语。
      弯下腰,茶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少年的睡颜。
      梦乡里仍然紧锁的眉头,一直以来只要到了不安全的环境就会如此。
      不管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也还是保持着戒心从没放下过。
      戒心——
      只要想到这一点心口就泛起疼痛。
      信任粉碎,那个只肯相信自己的夏尔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吧。
      执事伸出想要为主人抚平眉心的手僵在了半空,无力地放下。
      ——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为什么命运不肯让您拥有那样的幸运。
      ——就这样在我的胸口长眠,然后把您葬在开满白蔷薇的地方永远守护着您,不离不弃。
      ——而现在永生的痛苦,却仅仅是拉开了序幕。
      ——那么,请允许我,为您做出任何可能会扣醒幸福的点缀。
      近在咫尺的红茶气息扑鼻,夏尔睁开了眼睛。
      晨间美好的气氛在那一瞬间就被打破。
      “回答我,关于食物,昨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坐起身他冷冷发问。
      “您要的是恶魔的正常饮食,美味的灵魂。”有条不紊的回答,塞巴斯蒂安恭敬地低下头。
      “你还知道么。”指了指他手里的茶杯,夏尔讽刺地说:“那这些又是什么?”
      “因为您需要的,是以您为蓝本的灵魂。”他微微叹息。
      ——可知道,和夏尔·凡多姆海伍同等的灵魂,这世界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了。
      ——对于我来说。
      “是啊。”夏尔的神情同样惋惜,随即说出的话语却深深刺疼了塞巴斯蒂安,“即使捕捉到了也是迫不及待地据为己有独自品尝。恶魔是不讲情谊的,所以当发现对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美学呢?”锋锐的言辞和视线里不知不觉掺杂着一丝沉痛,“还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塞巴斯蒂安……”
      “您想多了。”无止境的冰冷质问,胸膛仿佛被利器螺旋式反复搅动,痛楚不亚于昔日被死神的电锯穿透。然而他仍旧维持着风度,优雅地向主人施礼,“红茶凉了,我去重新准备一杯。”
      转过身,从容笔挺的背影其实是落荒而逃。眼底渐渐浮现的繁复是恶魔的狼狈。
      因为有了感情,眷恋着那个少年。
      ——人类或者恶魔原来都不重要,是你的话。
      ——我竟然这样自私地庆幸着,你还在我身边。
      ——尽管以残酷的与人类背道而驰的方式。
      “站住。”慌不择路时,还是听到了夏尔在他身后无情响起的声音,“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再也不想闻到。”
      “我,讨厌锡兰红茶。”少年一字一顿走了过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晚餐时间给我真正的食物,否则我会自己去寻找。”
      “别忘记我也是恶魔,塞巴斯蒂安。”他凑近垂首的他,低低笑了,“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执事的手指下意识握紧了冷却的茶杯,里面的液体是准备了一整夜的结果,普通的锡兰红茶又怎么能引起恶魔的食欲呢?
      然而面对主人冷峻的面容,他唯有再次谦卑地躬身,不去多做一句解释。
      “我了解了,请您期待晚餐的到来。”


      5楼2013-06-17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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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
        我情愿亲手杀死你。
        即使让你在我的胸口长眠,也不想要单方面毁掉我们之间变了质的契约。
        你对我来说,究竟是什么?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了窗棂。淡金色的微光犹如来自天边的眷顾一般,温暖地洒在少年的身上。
        此时的他正斜倚着书架,认真地翻看手里书本的每一页。
        古堡里的藏书和老房子一样悠久,有些文字的用法甚至已经失传,他只能靠单词之间的衔接来猜懂它们的意思。
        那些旧时的故事没有一个不带着忧伤,向人倾吐出各种寂寞凄冷的情愫。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热泪盈眶。
        目光扫过后记的最后一个字,少年轻轻合起书本,踮起脚尖把它插回了书架里原来的位置。
        悲伤的内容似乎不能打动自己呢。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想起很久前听过的一个故事。
        从头甜蜜到结尾的故事,大致内容已经记不起来。
        之所以还留有印象,是因为把它听完的时候自己流下了眼泪。
        明明是那么幸福的感觉,为什么会想哭泣?
        讲故事的人,也在记忆里变得模糊,成了幻影一般的存在。
        虚惘得甚至让他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过。
        ——那不会是你吧,塞巴斯蒂安。
        念头闪过,少年自嘲地笑笑。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他看到他流泪呢。
        从执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喜怒哀乐就化为了乌有,活着抑或死去都只是为了完成复仇,仅此而已。
        夏尔·凡多姆海伍曾经抓住深渊里垂下的蛛丝,把他的仇人拉进了他曾经历过的地狱,也因此舍弃了自己唯一的一线生机。
        以己身最后的希望换取仇人无尽的绝望,交易昂贵却也公平。
        那么,夏尔
        召唤了恶魔的少年,棋盘上又会迎来怎样的终局?
        高高在上的,对侮辱他尊严的人没有一丝怜悯的冷漠权杖,降予背离者原罪,却一路上不动声色地向苦难者施予援手。
        对于他来说,被拿走的时间,永生的孤寂,都算不了什么。
        只有那个人依然谦卑的身影后,一点不同以往的黯淡目光让他感到了沉痛。
        ——塞巴斯蒂安,我稍微有点想你了。
        ——过去和我住在伦敦的你。
        一个人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夏尔感到头有些疼,于是他稚嫩的手抚摸着那些书列,打算从中再找一本转移注意力。
        外围的那些几乎已被他读遍,少年爬上了一旁的梯子。
        放在最上面位置的,只有一本黑色的硬壳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封皮上也没有标注名字,大概不是文学著作,倒像是手抄本之类。
        抚摸着它坚硬外壳的纹路,夏尔下意识蹙了蹙眉,寻常的触感,却不知为什么勾起了一股迫不及待的渴望,让人想要即刻去了解里面包藏着的内容。
        就在梯子上,他翻开了扉页,与此同时也听到书房外的长廊传来脚步声。
        “少爷,您在这里吗?”
        门,很快被敲响了。
        听到塞巴斯蒂安的呼唤,夏尔迅速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接着他微微俯下身体,做出在外围的文学著作里随意寻找的样子。
        潜意识告诉他,不要被他发现自己接触过它。
        “什么事。”感觉到执事已经走了进来,他在高处微微侧过头。冷静得近乎残酷的表情是他在面对他时,必然戴上的面具伪装。
        为了回避更多的失望,只能选择远远隔绝。
        “您在挑选著作?真是勤奋的少爷呢。”没有回答夏尔的话,塞巴斯蒂安的唇角浅浅弯起,“您想看些什么类型的呢?这里的书没有我不了解的,而且我很乐于为您效劳。”
        “我只是等你的晚餐有点不耐烦了而已。”夏尔大声说。
        虽然出于想要掩饰自己有瞒着他的事情,这句话却也不是虚言,下午的时候,少年就开始怀念锡兰红茶的香气了。
        甚至有些懊恼地想着‘如果早上没有拒绝掉就好了’,毕竟饿肚子的感觉很不好。
        但那仅仅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夏尔就是夏尔,强烈的自尊不允许任何后悔和妥协。
        尤其是,向塞巴斯蒂安。
        “原来是性急的少爷,之前失礼了。”塞巴斯蒂安躬身,微微地揶揄,优雅的唇吐出了专属恶魔的黑色幽默。
        “少来这套!”夏尔呵斥道。
        四周沉寂下来,气氛却开始逐渐好转,主从间的几句吵嘴使得幽深的古堡有了一丝生气。
        然而,还是不能回到很久以前的感觉。
        “我到这里来,就是要向您报告晚餐的事宜。”隔了一会儿,塞巴斯蒂安视察着主人的神情,感觉到缓和下来,他开口说。
        “能不能请您,先从梯子上下来呢?”执事偏过头,微微地笑了。
        夏尔对着那显然讨好的笑容哼了一声,回过身小心地退动着脚步。
        “要我效劳吗?如果踩空了会受伤的。”在他身后,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就算是恶魔,也会感觉到疼痛。”
        听闻如是,夏尔的背脊刹那间僵硬了一下。
        恶魔的伤口可以自然痊愈,但受伤时的痛觉却和常人没有区别。
        ——你,是想要提醒我,你为了我至今承受过多少不留痕迹的伤害吗?
        他的脑海里刹那间闪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那些被自己封印在记忆深处,拒绝轻易开启的情节争先恐后地如潮水般涌现。
        经历了死神的电锯和监牢的那些苦刑,一次一次的,他堵上永生的性命尊严为他而战,受过的伤早就不计其数,最严重的那次甚至丢了手臂。
        即便如此,在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他仍用身体挡在前面覆盖着他,全然遮掉了所有危险。
        ——塞巴斯蒂安,真的很温柔呢。
        ——直到如今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你想要杀死我。
        耳边突兀地传来木片断裂的声音,他的脚下一空,从年久失修的梯子上跌落。
        “少爷!”塞巴斯蒂安发出惊呼,奔上前去准备像以前一样接住那具纤细的身体。
        然而,他却忘记此时他也是恶魔,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自以为出于关切的举动,只会再次触犯到他的自尊而已。
        背后黑白两色的双翼张开,维持着平衡,夏尔的脚跟稳稳落在地面。
        那一瞬间,他伸出手,狠狠地推开了身前的塞巴斯蒂安!
        “你在干什么?我已经不是卑微的人类,连生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湛蓝的瞳仁释放出妖异的血红,冷色与暖色的交替,却只让人感到更加彻骨的严寒。
        “或者你还幻想着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像以前那样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上吗?”他冷笑,“可惜你错过了机会,在水里的那次你就应该一击致命的。”
        夏尔拉过塞巴斯蒂安的手,从上面抽下一只白手套丢在地面。
        “恨我的话,就和我决斗吧!如果你赢了,我允许你自由。”
        ——终于能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了,塞巴斯蒂安。
        ——请不要恨我,请,原谅我禁锢束缚了你这么久。
        ——就连放飞还要以这样的方式。
        “在那之前,我可以有一个条件吗,少爷。”他优雅地跪在他的王面前,吻着他冰冷的指尖,“也是我的请求,请您务必答应我。”
        “说。”唇片间吐露的简短直接,夏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过你要说的是手下留情的话,就不用想了,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即使你也一样。”


        6楼2013-06-17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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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
          直到契约消失的时候,我还守候在你的身边,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可是,你,再不会准许我了吧。
          “不,只是想请您,再喝一次我泡的茶。”垂下头,他毕恭毕敬地说。
          如此简单的要求。
          夏尔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瞳孔里闪过一丝怔忡。
          ——为什么你对我的要求,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我又在期许些什么呢?
          “我准许。”不着痕迹地回过神,清漠的唇间吐露出无所谓的语气。
          得到想要的答复,塞巴斯蒂安站起身,向他的主人施了一礼以示感谢,随即离开了房间。
          ——决斗在即,现在的我,真的不适合饮锡兰红茶呢。
          ——不过,出口答应了的,和失去的同样覆水难收了吧!
          ——然而我并不后悔的理由,却无关举棋无悔的王者准则,仅仅因为对局的两个人是你我。
          目送着黑色燕尾服离去的身影,夏尔的眼神起了淡淡的变幻。从冷漠到茫然,渐渐怅然若失,如同迷路的年幼麋鹿。
          没有等上多久,执事很快就归来,带着被袅袅茶雾熏染的满身茶香。
          他走上前,把白手套里捧着的雅致茶具轻放在他面前,杯盖半开,一股甜香已经中人欲醉。
          鼻腔里充斥的浓郁气息并没让夏尔感到厌烦,他轻浅呼吸,感受着周围。
          ——锡兰红茶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是错觉么?
          “刚才我忘记了说,如果是锡兰红茶就算了,我说过我讨厌它。”目光随意般扫过杯子里香醇的液体,直觉告诉夏尔,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锡兰红茶。
          淡漠的目光,玩味的神情,愈是满不在乎的口吻,反而愈可以说明他对此感兴趣。
          想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摆出想知道的态度,才是棋高一筹的,恶魔的城府。
          ——塞巴斯蒂安,不是只有你会用这一手。
          接下来,他把手臂抱在胸前并阖上眼,持着带听不听的姿势等待着答案。
          “不愧是少爷,对锡兰红茶的味道了如指掌,”仿佛洞悉了夏尔的企图,塞巴斯蒂安的唇角微弯,“的确不是锡兰红茶呢。不过它是什么,就要请您自己来确认了。”
          十分轻易就被那人看透的次数,又增加了。夏尔自嘲地想着。
          自己终究还是及不上他,因为从来都是只有他了解他的份。
          那个恶魔,始终掌握着主动权,只不过轻易地就能决定他的心痛和绝望。
          ——然而我不会就这么认输,即使是向对我了如指掌的你。
          ——人类的夏尔已经消亡,不复存在。成为恶魔的夏尔,更不会听凭摆布,因为他永世扎根在地狱的底层,早就无从畏惧。
          被少年握住的杯子,里面的液体微微荡漾。
          ——塞巴斯蒂安,还是想问你。
          ——在穷途末路上勇往直前的我,勇敢吗?
          “我没有喝过这样的东西。”啜了一口,他说。
          “是新调制给您的饮品,少爷既然厌倦了锡兰红茶,总要有其它的填补那个您最爱的位置。”塞巴斯蒂安微微欠身,“它的味道您可还感到满意?”
          “没什么感觉。”
          “呵,少爷会这样评价,那就是还可以了。”他的视线凝结在夏尔的身上,茶色的瞳孔里竟染着深沉的感情,“请您,赐予它一个名字吧。”
          “这也算是请求里的么?”夏尔冷哼了一声,随手把茶杯放回桌上。
          然而对于他的问话,执事只是不置可否地莞然一笑。
          “就叫casablanca吧。”仅仅饮过一口的茶汁,唇齿间弥漫着的甜度非但仍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深地蔓延在喉咙里。温润典雅的香气,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能使人体会到一种渗透进骨髓的魔性和深深的怅然,仿佛此刻荡漾在心头的,是饮落喉间的伤。
          ——我忘记了有多久你不再调制新品给我。
          ——也许真的很久了吧,久得甚至让我不记得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所以,在喝到它的时候,无奈是唯一仅能的联想。
          “希腊神话中很有名的悲剧之花的名字呢,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塞巴斯蒂安的唇角勾勒出一弯浅笑,“传说中,遇见卡萨布兰卡的情侣无一例外皆会踏上阴阳永隔的殊途。”
          和平时侍奉时没有区别的温柔笑意,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他同样无奈。
          “阴阳永隔,也比永恒的束缚来得好些。”少年沉声说。暗哑的声音刺痛着喉咙,仿佛适才吞咽的只是一杯火烈的苦酒。
          话音刚落,室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连带周遭的一切变得寒意如冰,只余下了他和他,沉默交错的视线。
          “我倒觉得前者更为不幸,后者的命运是可以改变和转圜的,”片刻后,塞巴斯蒂安轻轻道,“只要爱得够坚决。”
          “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夏尔打断了他,“你请求的我已经做了,决斗应该开始了。”
          比起冷漠的抑或职业微笑着的塞巴斯蒂安,这样的他更加剧了他心底泛起的抽痛。
          像是恶魔执事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种族的情感,并以此惹人深陷,而愚昧无知的人类一直到了无法自拔的一刻,才明白那只是一种伪装和诱人上当的手段罢了。
          美丽的容貌,温文有礼的举止和语言下,包藏着贪婪得深不见底的心。
          他们说,请不要爱我,因为我不会给你任何回应,只会把你送进更深的水深火热中去。
          然而,如果一定要爱的话,请至少,不要让我知道。
          他不由想起曾经的金发少年——阿洛伊斯·托兰西,那是个可怜得比起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男孩,在他的身上却也同样有着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勇气。
          因为看不清,所以自欺欺人。然而他却还是让他的执事知道了他是那样不悔地深爱着他,即使代价是湮灭在他的手里。
          爱上恶魔的人类,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那爱上同类的恶魔呢?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知道吗?塞巴斯蒂安。
          ——直到变成恶魔前的最后一秒,我还坚信着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也许我至今无法释怀的原因,唯有用一种艺术品原理诠释——一开始看上去太完美的宝石,一旦发生裂痕,就会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瑕疵。
          ——那枚凡多姆海伍氏族的戒指,即使恶魔的力量也不能复使它完好如最初。
          ——所以经过水下那一幕之后,我们也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的我,已经懂得越在乎越会失去,不经意的反而长久。
          ——不希望以后因为不可弥补的裂痕而再度失去,所以现在只有看上去不尽完美。
          ——然而过了今天,我和你,还有以后吗?
          “您似乎弄错了呢,关于我的请求,我至今还没有提及。”目光重新恢复贯有的狡黠,执事开口说出了令少年难以置信的话。
          “你说什么!”
          “呵,之前我只是说,‘想请您,再喝一次我泡的茶’,并没有说这就是我的‘请求’,不是么?”他故意在‘请求’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塞巴斯蒂安,你这个混蛋!”感觉自己被彻底涮了,夏尔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现在我真的要说了哦!”前一秒还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后一刻的他神情却变得严肃,“如果我赢了,想得到的并不是什么自由,可否请您满足我一个愿望。”
          “一个只有您能做到的愿望。”顿了顿,他补充。
          “这么说这是你第二次遇到凭自己的力量不能实现的愿望?”少年的声音寒意如冰。
          “是的。”想起了夏尔所指的第一次是自己拿不走他的灵魂,迟疑片刻后他回答,“您现在也是恶魔,完全有能力为我实现。”
          “什么愿望最好现在就说请楚,到时候我给不起你,你不是得不偿失?”夏尔的唇角却弯起,嘲讽地看着面前的人,“比如是要我的性命的话,没有恶魔之剑我也无能为力。”
          “我可以保证那必定是您力所能及的。”塞巴斯蒂安忍住胸口泛起的钝痛,向夏尔展露出笑容。
          “那么,就全力以赴和我决斗吧!”夏尔的眸子再次现出赤红的色泽,“你的请求我准了。”
          ‘Yes,my lord.”塞巴斯蒂安跪在地上,向他的王俯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已完全收了起来,他凝视着他,原本茶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盛开的红莲。


          7楼2013-06-17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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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
            请不要赶我走,除了你的身边,我哪儿也不想去。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染着晚霞的绝境,那是整个古堡入夜前所能拥有的最后色彩。
            少年被拉长的身影投在地上,背对着残阳他顺手取下了右眼蒙着的眼罩,向着逆光中的执事缓缓张开。
            妖异的红瞳里,紫色星辰的印记分外璀璨,无光自生华地流转。
            凝视着那双眼睛,执事将左手伸至唇边,牙齿轻咬合在指尖,洁白的手套毫不费力地被脱了下来,丢弃在傍晚时分的风中。
            手腕翻转,手背上的契约刻印与少年瞳孔中旋转着的晨星别无二致。
            遥遥相望的视线相互间深深一注后收回,他和他一同闭上了眼睛,将手心面向着自己合起。
            ——最后的一次视线交汇,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再睁开的时候,彼此的掌心里已各自多了一把光寒迫人的长剑。
            ——让我看看你全然开启的恶魔力量吧!
            脚下一点,轻盈的两道身影凌空跃起,锋锐的剑尖犹如脱缰的独角兽,直向对方的要害飞驰而去。
            ‘叮’——长剑相触,迸裂出四溅的火星,龙吟一般的声响拉开了决斗的序幕!
            潮水一般翻涌而来的攻势下,夏尔咬着牙奋起臂力,格开了这沉重的一击。
            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他手中的剑不由下垂!
            这时,在半空中执事伸展开了手臂,剑走偏锋,两条剑身贴至在一起,反射上来的雪亮寒芒映照着彼此的面容,将含带不舍的瞳孔点亮。
            手腕与手腕触碰着,温热的与冰凉的,擦身而过。
            ——刚才明明是进攻的好时机,你又在小看我吗?塞巴斯蒂安!
            少年被星辰烙刻的眼,目光里带着怒意下沉,无意间,扫过了执事印有同自己的契约的手臂。
            ——契约这种东西,只是我给予你的束缚。
            ——一旦消失,你就不会再在我身边了。
            ——我明明知道,却不想去明白。
            用力挥动手臂,迫开了那人逼来的利刃,一个念头在脑海蓦然闪过!
            少年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在下一击突刺袭来的时候,他放弃了防守,手中长剑径自刺向执事手背上的星辰留影。
            毫不容情,孤注一掷。
            完全没有顾念与此同时,塞巴斯蒂安的剑尖已经电光石火地袭到了自己的脖颈!
            ——喉咙这样单薄的地方,刺穿了应该会很疼吧,比起那次胸口被你的手刀洞穿,又是什么感觉呢?
            一滴泪水濡湿了睫毛,刺激得眼睛生疼,却迟迟不肯自瞳中坠落。
            视线模糊着,他看不清他的动作,唯有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在一片犹如深海的窒息里,等待着剧痛的一刻降临身体。
            然而,直到手中的长剑戳中了某一处柔软,依然毫无知觉。
            应该被瞬间洞穿的脖颈甚至无法感到一丝兵刃的凉意,他愕然地张大瞳孔,只看到触目惊心的红从那人的手背涌流而出,带着温暖渗入了脚下的泥土,残破的花园里盛开着妖娆如血的红莲。
            手中的长剑已经不知所踪,仿佛对己身的疼痛毫无知觉,执事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
            “是您赢了,我的主人。”他这样说,带着心悦诚服的表情,瞳孔呈现出温和如昔的茶色。
            夏尔用不知何时恢复了湛蓝的眼睛凝视着他,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渐渐地,一滴泪,终于从瞳孔里涌出,滑落面颊。
            “荣获胜利的骑士应该带着微笑。”伸出染血的指尖,他爱怜地为他拭去泪水,“这是你告诉我的啊,少爷。”
            这一刻的他,终于不需要再掩饰自己对他的疼惜与宠溺。
            ——也许受伤的手无法释放出全部的热量,温暖不了你的面颊。
            ——然而我的爱,你能感觉得到吗?
            ——我做不到再伤害你,即使这是身为主人的您的命令。
            忽如其来的暖意侵袭着面部,如同冬逝雪融后的蔷薇刹那绽放的芳华。温热的触觉有着破冰的攻势,消解了眼底的冻结,再连带着心底的隔阂一起打碎。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温暖呢?
            ——那些残留在指尖不肯消逝的温暖,仅仅是为了疼痛释放吗?
            “说出你要我为你达成的愿望吧。”倔强并及时地制止了第二滴泪水,他的唇角扯开一丝笑容,“赢的人是你不是我。”
            决斗的胜负如果进行到最后,结果是他的掌心洞穿,而他被一剑穿喉。
            能彻底消遁恶魔的兵刃唯有长眠在冰海的恶魔之剑。即使知道这样普通的剑器无法伤及他的生命,依然无法就那么下手去刺伤他分毫。
            ——直到那个时刻,我才惊觉到原来我竟这样在意着你。
            ——然而,看到你眼中滑落的泪滴,我终于后知后觉地了解自己有多么不可原谅。
            ——舍不得你有一点痛,却还是让你一个人,痛了这么久。
            ——但是,我还不能说抱歉,那样轻描淡写的单词,根本于事无补。
            直起身,他促不及防地将少年的身子腾空抱起,怀中一瞬间的充实甚至让他忘记了疼痛。
            “12小时内,一直到黎明破晓前,请您接受我的安排。”温和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随你吧,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夏尔在他的怀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很久没有停靠过的胸口陌生又熟悉,他曾奢望过那是他最后停泊的港湾。
            ——但是啊,把愿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终究会失望的。
            这句话在心里流转着,他却始终没有对他说。


            8楼2013-06-17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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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那些飘然远去的值得珍藏的回忆凝在时光的琥珀里,坚硬的外壳保护下散着璀然夺目的星芒,它们永不消减,却也不会,再增加了。
              苍茫的夜色里,执事抱着少年行走在路上,四周是无限的宁寂。
              道路的两旁,生满了深红色的荆棘,风呼啸着吹动了它们,显露出掩埋在下面的动物的尸体。
              迁徙的途中遇难被大群体丢下的破败尸身,凄凉地,鲜血干涸,其中一些不甘的瞳孔始终张开着。看到此情此景,人只要闭上眼睛,仿佛就能联想到一派垂死挣扎的血色画幅。
              ——落单的必然结果么?
              从开始就没问过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夏尔在塞巴斯蒂安的怀里,思忖着阖上了眼。
              动物和人并没有不同。
              一群动物向前跑,最后被落下的,同行的并不会去救。
              只有一直同行,才能彼此成为同伴。反之,即使很想和它一起飞一起跑,都很难。
              ——只有同行了,即使彼此不同,也能一直在一起。
              ——所以看不清前路的时候,唯有勇往直前是我面对一切的方式。
              ——尤其是关于你。
              ——因为我不愿在失去我的所有后,连你也失去。
              少年以只有自己感觉得到的方式深深呼吸,然后搭紧了那人的脖颈。
              “都不问我要带您去哪儿,这样好么?”感觉到他的手在移动,塞巴斯蒂安低下头注视着怀里的主人,微微地笑了,“还是说,您如此地相信着我呢?”
              “因为别人说出来的我不会相信罢了。”他淡然道,“而且,也没有必须追问的理由。”
              “作为恶魔之后,您似乎成熟了很多呢。”稍许揶揄的语气,难以掩饰的欣慰。
              “多嘴!注意你脚下的路——”路的尽头转过弯,大片大片的荆棘横在眼前,正前方山石嶙峋,俨然一片无路可走的迹象。
              好像很多年前,来到过这里……
              夏尔蹙起眉,搜索着回忆的角落。
              “我不会让您受伤的。”塞巴斯蒂安压低了声线,宣誓一般认真的气息就这样拂过他的脖颈。
              “请抓紧我。”说话间,执事环抱少年的手臂紧了一紧,习惯了先为他准备好一切保护措施才踏实,这样不论他是否真的照自己说的抓紧了自己,少年都不会有一点危险。
              足尖一点,着黑色礼服的身形如燕尾蝶般灵动,不可思议地全然避过了前方荆棘的方式,令人眼花缭乱。
              闪现到山石下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再次确认了这样的姿势,少年在自己的怀里是否安好。紧接着,轻盈的身影跃入夜空,攀岩走壁而不失优雅,伴随着曾经那些时光里月下传说的续演,到达了崖顶。
              山崖上的风声凛烈,少年眯起眼睛环顾着四周,崖顶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白色百合,正临风摇曳。红色的花芯从花瓣间坠出,绽放了卡萨布兰卡独有的清香。
              并非似曾相识,而是一定见过相同的情景。
              然而……
              茫然垂下眸子,一片被风掀起的花瓣恰巧落进胸口的扣眼。
              过不了多远,就是那个古老的都城,夏尔·凡多姆海伍和让人怀念的塞巴斯蒂安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是哪里,他一瞬间终于惊觉想起。
              多年以来蔷薇开败,整个山崖换了主人。曾经漫无边际的,已悄然销声匿迹,找不到一朵属于过去,残余的踪影。
              世事难料,以为会永久的,往往是脆弱的东西,留下的甚至连物是人非也无法达成。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记不起,只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于是想要忘记。
              “听少爷说起卡萨布兰卡,忽然想起这里的蔷薇都凋谢了。”塞巴斯蒂安在他的身前,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注视着少年的茫然,他知道一定是他想起什么了。然而时光辗转,学会了更良好隐藏起内心的夏尔,让他始终无法辨认出此刻他在回忆的,是幸福抑或落寞。
              但是,自己依然那样强烈地,希望闭锁心室的他,能看到新的转折。
              虽然只有这些,是根本远远不够的,如今的夏尔甚至不会有一丝动容。
              ——被我亲手杀死的人,或许永远无法再因我重生。
              ——我不奢望你有多感动,但是永生的路太漫长,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你一个人背负了所有走下去。
              ——你的百折不回,我始终都知道。
              “废了那么大劲也受了伤,就是让我看这个么?”夏尔压低了声线,“无聊的家伙。”
              “我的目的当然不止,恶魔的欲望只有这点儿怎么行?而且身为执事的我,所说的那个愿望其实也是为了满足您之前对我的要求呢。”
              “今夜还很长,请您依然对下面的惊喜,抱持期待。”他微侧过头,手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随后轻声地笑了。


              9楼2013-06-17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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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8
                唯有不告而别才能下定决心,把你的自由还给你。
                “怎么了,少爷?”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夏尔忽然停滞了脚步,塞巴斯蒂安本能地看向四周,并没觉出异样。
                “没什么,继续走吧。”少年暗哑地说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很冷吗?”微俯下身,他的指尖爱怜地抚上他的面庞,皮肤渗出的凉意竟透过白手套也能体会得到,“请您不要瞒我。”
                这里的温度和他们居住的古堡不同,给少爷带的外套应该再加厚一点的,塞巴斯蒂安想着,微蹙眉尖。像是可以对那股严寒感同身受,他是那样舍不得他,有一点儿难过。
                在心里细致地测算了一下,目前两人所处的位置距之前离开的凡多姆海伍旧宅并没多远,或许那里还保留有主人的衣物。
                ——只是原本的计划要搁置一下了。
                “与你无关。”然而在他思考的时候,少年就冷冷地打过了他的手,转身走向了身后的风口。
                长长的衣襟划过他的指尖,倔强的背影凝成一抹深空的蓝,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不可及。
                塞巴斯蒂安留在原地,凝注着那人一步一步远离的身影,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你一直向前行走,就不会去在意曾经的。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然而明明是‘应该’的,我却发现我做不到。
                ——如果恶魔从不被允许绝望,现在我所感到的,会是什么呢?
                低垂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视到了街角摆放着的运货的木箱,迅速勾起了一个念头,于是执事快步跟了上去。
                “请您听我说,”他促不及防地从身后抱起夏尔,在阵阵挣扎下将手掌掩住了少年的口。这样的行为,并非出自所愿,却只有如此,倔强的主人才能安静地容他说完,“在这里等我回来,这一次,请不要让我在回来的时候找不见您。”
                “那样我……会很焦急。”两人这样的位置下,塞巴斯蒂安看不清夏尔的表情,黑暗里心跳的节拍是紊乱的,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原本没打算说,但是当想起很多年前他没有在那里等他,落在了蜘蛛执事的手里那一幕,他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犹豫的不确定的声音,带着零星颤抖,只因怀里的少年是自己再不能舍去的全部。
                说完,执事将少年轻柔地放进了一口敞开着的空木箱,孱瘦的身躯在这里也许可以避掉一些冷风。
                紧接着,茶色的眸子阖住,听凭等待着主人发火。
                ——再多一件,要恨就恨吧。
                ——作为执事罪无可恕的我已不奢求你能原谅。
                然而,等来的,却是少年扬唇一笑。
                “你去吧!”他说,“不过回来晚了后果自负。”
                似笑非笑的神采从湛蓝的眼眸里透出来,带着亦幻亦真的成分

                ——这样算是答应么?
                但是听出少年的弦外之音,他已来不及细想。
                躬身施过临别的礼仪,执事匆匆将木箱的盖子合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去了。
                夜幕下黑色的燕尾服,步履匆忙。已不知究竟是担心让他等得太久会不耐离去,抑或怕听到他反悔地叫住自己名字的声音。
                *** ***
                厚重的木板盖了下来,阻绝了彼此间的眺望,黑漆漆的箱底,有种窒息般的沉重感漫无边际地滋长。
                黑色的燕尾蝶消失在视野里的那一瞬,冰凉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了,不是吗?
                ——即将离开恨过我也是我恨的人,为什么,笑不出来了呢?
                ——二十三年。
                ——原来,心中早已原谅。其间种种,不过是还贪恋着你的温暖使然。
                ——期待着,从你的惊惶失措抑或是宠溺里,找到你爱我时的影子。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他推开头顶的木板,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的夜雾,深深浅浅弥散进眼眸,把湛蓝的瞳孔染得雾气恒生。
                ——恶魔会说的,只有谎言。
                ——这一次,是我骗了你。
                ——塞巴斯蒂安。
                “契约,终究不是约定呢。”低低的声音带着回声,盘旋在无星无月的夜空,宛如叹息。
                雾,愈趋浓重地降下来。待到散去的时候,静寂的街角,已然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11楼2013-06-17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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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0
                  你相信吗,黎明的尽头只是披上荣光的黑夜。
                  如果可以,用我仅有的光明换取你生命中所有的黑暗就好了。
                  然而对不起,我所拥有的,也仅是如此。
                  对光明的寻求和贫瘠,我们都一样。
                  天光微亮,末秋时节的月还没有完全沉下去,云的彼端上淡金的蕴泽却迫不及待般迅速吞没了冷银。
                  洒落的晨曦斑驳着,在教堂的彩绘玻璃折射出的点点光芒,有种碎金特有的质感。
                  这里本该是令人心神宽慰的所在,然而夏尔抬头凝视了良久,纷繁的目光直到靴底被重重露水打透,感觉到潮湿方才移开。
                  从塞巴斯蒂安带着自己抵达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就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年幼时在父母身边听到的他们唇间诵出的虔诚,也有颂扬神明仁慈的配合着美妙音乐的赞美诗。
                  这些美好的声浪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混杂却并没有和潮水一样转而瞬逝,刹那间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在那里反复回荡的只剩下一种声音。
                  那是命运在他的身上烙刻下的绝望至惨烈的悲鸣。
                  在那间阴暗的地下室里,他曾念到声音嘶哑地,呼唤着自己所虔诚侍奉过的每一位神祗的名字,期待着他们为他降下温暖救赎的一刻。
                  然而,神却残酷地放逐了他,无情地为他的童年幸福划下休止符,同时留下的还有漫无边际的冰冷黑暗和孤立无援的彷徨。
                  ——一直到身边这个人的出现。
                  那个时候开始,夏尔就发誓,他恨这里。
                  “为什么是这里?”他转过头,冷冽地看着身后的黑衣执事,一整夜所沉默的在看到眼前景象后,终于耐不住发问。
                  “有什么不妥吗,少爷?”塞巴斯蒂安却仿佛对那即将爆发的不满视而不见,俊美的面容带着心安理得的微笑回应着他,“自然因为这里有您一直向我要求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么……”夏尔的唇角浮起一道冰冷的弧度,“这里除了十字架和后面的坟墓,差不多一无所有。我可不认为会有什么我要的东西。”
                  “说到十字架,您怕了吗?”对于少年的疑问,执事只是笑而不答,茶色的眼瞳转了几转,他以一种揶揄的口吻道出令人必须正视的事实,“毕竟我们,是这个世间所不容存的异端。”
                  恶魔,的确是和教会格格不入的存在呢,有太多太多理由让两者矛盾甚至相悖。
                  ——可那时的我,却正是依靠这种力量活了下去。
                  “当然不,”说话间夏尔的步伐已经向前迈进,“传说中的恶魔会惧怕十字架之类的,无非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罢了。”
                  “趁着我还没有完全失去耐心,你还不跟上来吗?塞巴斯蒂安!”风中传来的傲然声音催促着执事,黑衣的男子微垂下头,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柔顺的黑发在前额拂动,遮住了眸子里的赞许,只有微启的双唇弧度,彰显着他此刻不为人知的心情。
                  *** ***
                  我不是在孤注一掷,只是我知道我赌的有必须要赢的理由,为此,我甚至事先已经了解你的每一个反应。
                  “记得您和我说过,想要得到以您为蓝本的灵魂吧!”仿佛早就洞悉了主人此刻的怒意,塞巴斯蒂安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身为执事是为了实现主人的心意存在的。可是您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开心,真伤脑筋呢。”他微眯起眼睛,笑容分明,人畜无害。
                  “你说这些婴儿……开什么玩笑!”目光扫过教堂里育婴室的床铺,一张张睡脸如斯恬静,夏尔的怒火却怎样也按捺不住。
                  “嘘,受到惊吓的话,灵魂的味道会改变。”塞巴斯蒂安的食指伸在唇边,示意着夏尔这会儿不宜大声。
                  “您愿意听我说吗?”执事见主人不情愿却也逐渐安静下来,他轻声说道,“我以自己引以为傲的美学起誓,在这世界,找不到任何和您近似的灵魂,更不要说和您的完全相同。所以——”
                  “当然,我不是要您退而求其次,但相对而言,新生儿的灵魂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能让恶魔勾起食欲的灵魂,要么染着纯黑的色泽生时的城府深不见底,如同您的曾经;要么一尘不染。恶魔都喜欢追逐极端并以此作为享受,想必您也是如此。”
                  “别把我和那些相提并论!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夏尔的指尖握在一起,指节泛白,早就想到人类演变的恶魔和真正从始至终的恶魔是不一样的,可是在听到这席话的时候,依然无法全然保持镇静。
                  “告诉我,你也是这样的吗?”他的眸子紧紧地揪住他的不放,执拗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不,我很幸运。”执事无比认真地说,“因为从沉睡中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就遇到了最想要的灵魂。”
                  ——属于夏尔·凡多姆海伍的么。
                  一时间,夏尔的心中百感交集,听到时的欣慰被后来引发的思绪冲淡,化作了苦涩。
                  “我们可以回去了。我对不曾着色的灵魂同样不感兴趣。”夏尔说,“第一次的品尝,应该留给最有价值的灵魂,真正能和曾经在我体内的灵魂同等的才行。即使这里存在,也要等些年能够变得甘美,至于现在,毫无吸引力。”
                  “就这么回去,让他们得以活下去,真是温柔的少爷。”塞巴斯蒂安唇角微弯,勾勒出优雅狡黠的弧度,“可是身为执事,让主人饿着肚子怎么行。”
                  “废话少说,你之前不是准备了茶点?”夏尔蹙眉,“那就行了。”
                  “好吧,谁让我拿任性的少爷没办法呢?”他露出一贯宠溺的微笑,并刻意压低了声线,掩饰住目的达到的欣喜。
                  ——这样终有一天,我可以把你未来的人生送还给你。
                  ——让你可以不像我一样,永生都走在夜色下的荆棘里。
                  *** ***
                  “先给我放洗澡水。”回到古堡的午后,夏尔对外套沾染的灰尘不免腹诽了一下,伦敦的天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去了一趟就可以这样。可是,貌似塞巴斯蒂安——
                  “我了解了,同时也会给您预备好下午茶。”执事恭谨地行过礼,微微地笑了,黑色的燕尾服和他的笑容同样闪亮,说洁净得像是全新也不为过。
                  “嘁——有在这说讨好话的时间还不去做事。”夏尔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向窗边。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从自己允许塞巴斯蒂安继续为自己准备茶点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好像很高兴。
                  浴室里,氤氲着水汽,少年被执事侍奉着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华贵的丝衬衫从肩头滑下,背部的一双翅膀显现。
                  “您觉得水温还可以么?”塞巴斯蒂安把充分浸过水的毛巾递到他的手里,询问道。
                  “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还是失职了,塞巴斯蒂安。”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毛巾,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某一个位置。
                  “您是说……”
                  “我是说外面这两个人是你故意放着不管的吧!”少年的掌心向外挥出,几根黑色的羽毛锐利如刀,向着右上方的一小片墙壁飞驰而去。
                  在恶魔压倒性的力量下,古堡坚不可摧的墙壁瞬间发出了碎裂的悲鸣,轰然坍塌的刹那,鲜红的人影出现在弥散的硝烟里,即使扬尘漫布,那深刻如血般的颜色,依然构成了视网膜上难以磨灭的刺激印象。
                  “和老情人在二十三年后还这样打招呼真危险呐,塞巴斯蒂安,不过你的技术稍微有点下降了呢,因为没有我在身边和你过招吗?”戴皮质手套的手里玩味地抛动着适才夏尔发出的羽毛,一头红发的男子张扬地笑着,露出了雪白森冷的牙齿。


                  13楼2013-06-20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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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2
                    我竟然还是会,有那么点舍不得离开。
                    塞巴斯蒂安回来得比预计时间还要快,当黄昏时分的风透过窗棂缝隙钻进了房间,试图拂动厚重窗帘的时候,他已然出现在夏尔的面前。
                    只是,夏尔看不见。
                    强劲的手将少年的身体从早已冰冷的水中扶起,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抱着他在自己的臂弯里。凝视着那张苍白俊秀的脸,茶色的眼底竟没有一丝惊异,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眉宇间漾起的,仅仅是柔情和疼惜。
                    “还有7天的时间,你已然决定了吗?”
                    耳边再度响起那个人一向带点诡谲的笑声,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刚毅的弧度,站起身抱着少年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当然,无论再说多少次它也还是我的决定,不容置疑。”
                    窗外愈演愈烈的风声呼呼作响,落日已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古堡里被恶魔的力量点燃的烛火明明灭灭闪烁着,像极了之前到过的熟悉又陌生的所在。而他,犹清楚记得自己当时作出回答的每一个字。
                    *** ***
                    时间倒退回本该是好好的下午茶却被两位死神搅得一团乱的那个时候,执事出了门就随便想了个借口摆脱了他们。
                    有这么两个活宝在,死神协会也够麻烦的了。走在伦敦城的街道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刚才难缠的情形,束手束脚的完全没办法行动。
                    不上道的家伙们,要是都像自己即将要拜访的这位一样,整个协会在异界就不会风评那么差了。
                    站在某一扇以乱七八糟的骷髅为装饰略显恶趣味的门前,他发现这里也许是除了凡多姆海伍旧宅之外,唯一还完全保持老样子的所在了。
                    然而,作为一名执事行动永远比思绪要快,来不及给自己的感想划下句点,敲门声已响起在耳边。
                    像童话里一样古旧松脆的门,就连白手套抚上的触感也和从前一样。如果不是里面的主人并非普通人的话,也许早就零碎了不知多少次吧!
                    他想起那个人曾经极具夸张的笑声甚至把自家的牌匾都震下来的场景。
                    二十三年后,那个熟悉的带点诡谲的声线,会不会更让人捉摸不定?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有人想让他来,自然会给出合理的解释。
                    “请进吧,小生这里是没有午休而且昼夜营业的哦,尊贵的客人。”一串沙哑的声音隔着木门透出,带着绝对足够摄人至毛骨悚然的意味。
                    “那么,打扰了。”塞巴斯蒂安的唇角泛起微笑,推开了门。这个世界的任何奇异力量,都不足以令他生出一丝恐惧,何况是里面这个‘熟人’。
                    “嘻嘻,这不是执事先生吗?真没想到小生今天尊贵的客人竟是您。”室内没有一扇窗,光源仅仅来自于一只正滴下蜡油的白烛。明灭的微光下,阴沉压抑的气氛和外面截然是两个世界。一身黑衣黑帽可说与吉利毫不沾边的男子正在刷着棺材,房门开启突兀透进的日光让他不适地抬起手挡住眼睛的位置,那是不知有多久没接触过强光下意识的举动,即使双眼早已被浓密的发丝保护着。
                    看清来人,他稍显讶异地停下了手头的活计。
                    “彼此彼此,在来这儿的路上我也在考虑,您的店会不会已经倒闭了。”塞巴斯蒂安揶揄道,看到男子的反应他故意将身体让开了一点,让更多的光照进来。
                    “小本生意嘛,经营不善也没什么,嘻嘻,烦请关上门,光线有点刺眼呢。”男子笑嘻嘻地说着,然后背过身去,向烧杯里放着茶包,并迅速注满了水。
                    “不瞒执事先生说,自从您和伯爵离开伦敦,近些年的生意都很一般,小生还是靠占卜得知今天会有唯一一位客人莅临寒舍的呢!”将茶水递给执事,说话间他操着仿佛几个世纪前的古老腔调,早已不盛行甚至有些碍口的英文句式从薄薄的两片唇流利地吐露,让人对他的实际年龄心生疑惑。
                    “呵……感觉被绕弯调侃了呢,葬仪人。不过,今天真的只有我一个客人吗?”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有礼地将烧杯放在一旁,“请允许我将您的不坦白理解作是在谦虚。因为据我所知,从早晨到现在生意应该好得不得了才是。”
                    “嘻嘻,都被您知道了啊。好吧,确实是一笔很不错的生意呢,数钱数到手软的感觉还不赖。”葬仪人的袖口掩住唇,笑容却看不出开心的端倪,“可是比起面额不菲的钞票,盖棺之前的验尸过程和执事先生讲的笑话更让人欲罢不能呢。会来我这打听消息,难道说您重操旧业了么?”
                    “啊。就算是吧。”塞巴斯蒂安的手放在桌面支撑住头,露出一个极具诱惑的笑容。
                    “那么,您这次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如同丝毫不为那颠倒众生的微笑所动,葬仪人道,“我仍然和从前一样乐于为您们效劳,不过报酬也还是要。”
                    “所以现在就请为我讲一个笑话吧!”他的眸子在昏暗里兴奋得闪着幽光,唇角也流溢出一丝口涎。
                    “我拒绝。”不同某人的狂热,塞巴斯蒂安故作惋惜状叹息,“因为不是我想知道些什么。而且要收取报酬的话,也没什么好向您索要。”
                    “咦?”葬仪人一脸茫然。
                    “您真是很狡猾呢,我刚才已经说过不是我想知道什么。非要把话明说就是——恰好相反,正因为您有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引我来找您。我说的正确么?葬仪人——失礼了,传说中的死神先生。”塞巴斯蒂安站起,面上意味深长的笑意渐渐加深。


                    15楼2013-06-20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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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3
                      美丽的往往易碎易逝。当我在你胸口睡着的时候,最 好 别 说 ——是你给我的心疼的温柔。
                      因为那些甜美的关于你的梦境,经不起声音的触摸,总是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在我梦着你的时候,你的梦里有我吗?
                      “别动不动就把过去的头衔说出来嘛,这让专心在此打理店面的小生情何以堪,嘻嘻……”对于他锐利的话语,葬仪人不置可否地笑着,长长的银发遮挡住的不只是眼睛,那抹冰凉笑容的背后,死神的城府深不可测。
                      “接下来拐弯抹角的话就不说了,我还要早点回去,身为一名合格的执事让主人等待太久怎么行?”塞巴斯蒂安在说到那个人时,一缕柔和浮上唇角,稍许冲淡了原本冷冽的神色。
                      “有句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惯了它的您,在听完我列举的证据后,会是什么表情,我真想看看。”执事彬彬有礼地继续说了下去,切回主题的他瞬间目光犀利迫人,眸子里闪着洞察一切的寒芒,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虽然还是有点费解,不过既然执事先生话都说到这份上,小生也只好洗耳恭听咯。”葬仪人仍然没个正经地笑着,神情一点也没有变得严肃,仿佛两人讨论的和自己全然无关,只是别人的事情。
                      “那么,请恕失礼了。”塞巴斯蒂安说,“首先,我得知这件事是通过格雷尔先生和罗纳尔多先生的传达。那时我就很好奇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他英俊的面庞带了笑意,观察着葬仪人的反应,“坦白说,凭这两位的半吊子处事方式,真的有点想不通协会会派遣他们,毕竟这是一次大规模的灵魂失窃事件,被窃的对象是那所教堂里几乎所有的婴儿,显然处理这样的问题,稳重的威廉先生比他们要适合得多。”
                      “那是因为今天威廉休息,当值的死神也有放假的权力啊,这一点上协会还是比较民主呢。”
                      “是啊,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问过格雷尔先生,也得到了证实。但假设这次事件是确有其事,形式严峻下,威廉先生纵然再难得休假一次也得忍痛取消了吧!即便协会的加班费他根本不想拿需要的只是好好的假日而已。”
                      “好像很有意思,可惜对凭空的猜测小生向来不发表意见,还有别的说法吗?”葬仪人饶有兴味地说着。
                      “当然,”塞巴斯蒂安却也不急,他的语气依然平稳且诙谐,“关于罗纳尔多先生说过的,‘据可靠消息,恰好在婴儿们心跳停止的当时,是我和少爷在场’。‘据可靠消息’就说明不是他们亲眼所见,不管这个‘据’的途径究竟是道听途说还是有谁唆使,都是最不可靠的消息。而我和少爷在场,两名恶魔都没能及时发现他们的灵魂正在遭受窃取,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呢。”
                      “嘻嘻,在以前确实很不可思议,不过现在有没有可能,执事先生自己心里知道哦。”
                      他的话让塞巴斯蒂安心中一凛,这一点论据事实上很勉强,自己的确不完全确定。因为那件事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和夏尔——尤其是自己的能力正在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不由想起之前格雷尔和罗纳尔多在浴室外自己竟真的浑然不觉。
                      “下面我要说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纷杂的思绪从来不会体现在执事的脸上,他仍然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有人说是凡多姆海伍伯爵的鬼魂带走了那些孩子。‘有人’会是谁呢?当年奉少爷命令发出的讣告事实上我只给了几个不会外传的人,甚至伊丽莎白小姐也没有知晓过真正的内情,充其量只是认为少爷和我离开了英国。在几乎所有人印象中还活着的人是怎么被‘有人’说成鬼魂的呢?说出这种流言的人除非他本身对少爷离开的真正内情了解得很透彻。”
                      “那么,结论呢?”葬仪人微微启唇,长长的指甲抵在了唇瓣上,似笑非笑。
                      “别急,先让我把‘据我所知’的也说完。”有条不紊的语气彰显着极致的优雅,塞巴斯蒂安笑道,“第一:那所教堂离你这里很近,从那边一路过来人们的面容言谈举止都没有恐慌地显出厌恶和排斥,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必然对它避之唯恐不及;第二:无波澜的情形下,能想办法同时驱使出动两位死神的必然是协会里德高望重的前辈。”说到这里他轻咳了一下,“虽然这两位……我就不说什么了。第三:流言的通传达成到我那里以后,在收到过讣告知道少爷真正内情的这些极少数人里,想找一个适合提供这方面情报的,还用说谁是第一人选吗?”
                      “所以,结论就是——婴儿灵魂失窃是子虚乌有的,只是有人希望我找上门。而能同时驱使两位死神,又会想出神神叨叨流言并对少爷的一切知情的那个人,就是葬仪人你了!”塞巴斯蒂安不容置疑地凝注他,然后微笑,“我说的可都正确?”
                      “执事先生的推理和笑话一样精彩呢,小生纵使想推翻也没有了余地。”葬仪人带点惋惜地说着,然而谁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在惋惜,“其实这个办法也是凑巧,如果早晨您们没到过那所教堂也就不可能实现了。可是还不够过瘾啊,不如您连小生请您到这来的用意也一并猜一猜吧!”
                      “这个就要问您自己了。我只能说,不惜如此大费周章也想让我寻来,即使不存在这个凑巧,您也还是会想方设法从别的途径找到我的。”塞巴斯蒂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已经三点一刻了,有什么话请尽可能长话短说吧!”
                      “还有7天的时间,你已然决定了吗?”传说中的死神诡谲地一笑,忽然向他这样说道。
                      塞巴斯蒂安蹙眉,从之前两人的对话里,他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人知道些秘密,可是想不到了解得竟这么精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所拥有的实力,这世间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不知道的么。
                      “是的。”他说。
                      既然瞒不过这双眼睛,索性坦诚也没什么。
                      “那你早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即使这样它也还是你的决定么?要知道,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呦。”传说中的死神在低笑,浓密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唇的弧度,感觉不到那笑容的真实。烛火不知不觉地燃到尽头,无声息地在吐出最明亮的一瞬熄灭,四周坠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世界里,只有那阵阵低笑,仍在继续。
                      “当然,无论再说多少次它也还是我的决定,不容置疑。”坚毅的声音从唇片间吐露,带着无法阻挡的炽热,仿佛黑夜也被烧成灰烬。
                      “竟使得一个恶魔这样执着,夏尔·凡多姆海伍是你的什么呢?”带着回声的低笑萦绕在耳畔,无限地被放大。
                      “我的主人。”他答道。
                      “就只是这样?再没有别的了么?”
                      “没有!”
                      ——你,是我的什么?
                      其实心里,很早就已有了答案。
                      大概是从邂逅那双瞳孔中湛蓝的第一眼起,就有的执念。
                      ——夏尔·凡多姆海伍。
                      ——你是我永远守护的人。


                      16楼2013-06-2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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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5
                        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我用六天零二十小时离开你。
                        这最后的四个小时,请,允许我留给自己。
                        并不是没有足够勇气,就这样消失在你面前,因为无论泪流满面还是面带微笑的送别情景,我都不想看见。
                        只要离开了你,你就会幸福的,对吗?
                        入夜时分,古堡外的河畔风声萧瑟,刮过脸庞的感觉,犹如尖锐的刀子。
                        深秋和初冬,两季相隔往往不过一夜而已。
                        半空里没有和平常一样高高悬挂着或圆或缺的月,甚至连一丝星光也无,团团雾气弥散在四周,呵气成霜。
                        身着黑色燕尾的俊逸身影,悄然从夜雾的深处走来,穿过了丛丛枯败泛黄的芦苇,静静坐在了河畔的礁石上。
                        他是这个季节里最后一只燕尾蝶,属于自己的初夏已然远去,却眷恋着迟迟不愿离去。
                        ——夏,真的是很让人留恋忘返的季节。
                        ——和你一样。
                        执事脱下了手套,疲惫的手指在浅滩的沙地上写着什么,因反噬不堪重负的憔悴面庞,却有着更胜往昔澄澈深邃的目光。
                        C i e l ……
                        他吃力地写着,唇边泛起温柔的弧度。
                        ——知道你根本不会来,可我还是想见你。
                        ——此时的你,一定恨死了我吧。
                        他想起七天里少年无声饮茶的冰冷神色,曾经只浅尝一口的,如今却涓滴不剩。
                        每当饮完,他都会用嘲弄冷酷的眼神看着他,冻结一切的视线,甚至比黑曼陀罗的反噬更让自己痛苦得有过之无不及。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夏尔……
                        仿佛被冰凌般的刀子一点一点扎进胸口凌迟,却还要反复提醒着自己真的不痛。
                        面对他的憎恨,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有在唇角绽开比往昔更温和的笑颜。
                        ——要怪谁呢?
                        ——你用灵魂换取复仇,我用自由换取信仰,我们,何其相似。
                        ——原谅我做不到更多,惟愿今后的你,不要像我一样,永生走在夜色下的荆棘里。
                        ——原谅我如此执念,无论如何也要你保持住人类的气息好好活下去。
                        ——亦原谅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夏尔……夏尔啊……”沙哑得将喉咙也刺痛的声音。干涩的唇吐出的,不仅是他的信仰。
                        ——直到最后一刻,我也应该无限尊崇地称呼您‘少爷’,然后施礼冷静离开,从万丈光华里不疾不徐地走进我的地狱。
                        ——然而这一刻,我那么想要呼唤你的名字。
                        ——再次逾矩了呢,少爷。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执事。
                        他低声笑起来,浓密的发丝低垂,遮挡住脸颊。微启的唇畔弧度原本的狡猾却换作了忧伤。
                        身后的芦苇丛发出和被风拂过全然不同的飒飒声响,他猛然回头。
                        茶色的眼眸里涌现着期待,然而视线触及的,却不是那个让自己放不下牵挂的人。
                        “是你啊,葬仪人。”于是他淡然说了一句,然后回转身,静静注视着潺潺河水。
                        “嘻嘻,执事先生希望是谁呢?”葬仪人在他的身后笑着。
                        “您到这里来,有事吗?”塞巴斯蒂安竭力维持着平日优雅得云淡风轻的口吻,压制住心头的失望。
                        “虽然没有特别的事情,执事先生身后也没有灵魂可回收,不过打交道那么久,还是觉得应该来送你一程。”
                        “那可真是要谢谢了。”塞巴斯蒂安微笑,“不过这最后的几个小时我想自己在这里呢。”
                        “真冷淡啊,为了伯爵,执事先生不惜冒奇险从死神的花园里采走冥界之花,小生可是知道的哦。”葬仪人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哦?”茶色的瞳孔中泛起一丝兴味,“那你为什么当时不阻止?”
                        “小生能猜到几分。”他笑嘻嘻地向着他,“只是有点不明白,既然愿意用这样对自己狠毒的方式挽救伯爵,执事先生最初在水下又为什么要痛下杀手呢?”
                        “这原本不能说出来,不过既然您知道了九分,这一分说与不说也是一样。”塞巴斯蒂安说,“到这地步索性告诉您也没什么。最开始从汉娜口里得知少爷已经变成恶魔,我以为我会泰然接受。每一位从人类演变的恶魔都必须接受一场血的洗礼,才能真正变得不灭而矢志不渝。这是恶魔法典上的信条,意义在于要脆弱的人类舍弃懦弱的本能,拥有和身体同等坚韧的意志以便永生。”
                        “仅是如此吗?”被风吹拂得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侧脸诡谲的笑意,“在小生看来执事先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伤害伯爵。”
                        “其实和这个比起来,我更希望以此让少爷明白,恶魔也有实现不了的心愿。”他微微叹息,“漫长的永生里失望的不能得偿所愿的会很多,感情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例子了。”
                        “小生懂了,您以为只要是对伯爵好的事情,自己足够矢志不渝,然而这样做之后,却后悔了是吗?”
                        “呵,再来一次的话,我也还是会这样抉择。二十四年在重生的准备这件事上说短也不短,以少爷的性格就算瞒过了他这些年,那之后呢?如果他从不曾怨恨过一直信任着我,会认同我这样为他交换来的未来吗?过去不可能改变,成为恶魔的存在者不能恢复为人类。所以,这也是我能实现的最大限度。”
                        “只有先彻底绝望了才能迎来希望么,不过真是狠毒的疼爱呢。”葬仪人道,“恕小生说一句,伯爵事实上是执事先生的信仰吧。”
                        ——你,是我的什么?
                        “少爷是我的渴望。”他干枯的眼眸绽开明亮的色彩,静谧中,仿若星芒燃起,瞬间燎原,被熊熊烈焰蔓延波及的地方,大火照亮燃烧了整个黑夜。
                        ——是的,从始至终,不论触手可及或遥遥无期,你都是我矢志不渝的渴望。
                        “那么对您来说呢?我想也有不少关心的成分在里面。不是这样的话,且不说最近这次设法引我上门,之前在伦敦时的情报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个笑话换取?”塞巴斯蒂安接着道,“我还不认为仅凭多可笑的笑话就收买得到传说中的死神。甚至,您刚才自己也承认,在我带走冥界之花的时候您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
                        “嘻嘻,小生哪有承认什么?”葬仪人的袖口掩住唇,“言归正传,执事先生可有什么想要小生传达给伯爵的遗言么?”
                        ——遗言,这个词……
                        ——不过,好像确实呢。
                        “替我和少爷说抱歉吧,我不能陪他走下去了。”塞巴斯蒂安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用说了,请在少爷需要的时候照顾一下他。”
                        “被执事先生委托了呢。嘻嘻,小生尽力而为吧。”葬仪人道,“伯爵固执起来可是很难办的呢。”
                        “我不胜感激。”塞巴斯蒂安感到心里最放不下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带着稍许疲惫然而更多是欣慰的微笑,渐渐阖上眼睛。
                        “嘻嘻,不过有些事情真的言之过早了呢,”诡谲的笑声回荡在静静夜空,葬仪人隐匿发间的眸流转着的精光却无人看见,“其实执事先生还是有机会的。看来您也许并不完全了解‘存在发生转化’具体指代的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情形就是最好的说明呢,您的笑话真的很冷。”塞巴斯蒂安不以为意地说,虽然在那本手抄记录上看到的多是方式方法和对被施术者的效应,介质的后果仅仅一笔带过,那之后的自己将如何?当天平的两端分别放着少爷的重生和可以避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万劫不复,他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前者。
                        ——我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对你说,我很爱你我想救你,但是我无能为力。
                        “是不是冷笑话,执事先生看过这个再说吧。”葬仪人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笑嘻嘻地递在他手里。
                        古旧的羊皮纸摩擦着掌心,塞巴斯蒂安张开眼睛,看到一些详细的解说字迹密集在那上面。
                        阅览的过程间,茶色的眸子淡淡流转出些许惊讶,最后的字迹落进眼底的时候,无法再保持缄默,他轻声地笑了。
                        ——原来竟是这样,真好呢,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能在身边守护着你,是最好的结局。
                        *** ***
                        这一夜,夏尔辗转难眠。
                        身体已经没有再泛起那种火烧般的痛楚,却感到格外烦躁和不安始终无法入睡。
                        心烦意乱的情形下,他穿起衣服来到了书房,想找本书转移下情绪。
                        高高的梯子孤单地伫立在那里,让他想起上次在它上面踏空,塞巴斯蒂安冲过来打算接住自己时关切的神情。
                        那一日的情景,清晰得仿佛历历在目。微微怔住几秒,夏尔的目光已从柔和转到了冷漠。
                        把纷繁的思绪撇除,他攀爬上梯子,那次的黑色硬壳书还没有被他忘记。
                        它依然躺在原来的位置,安静地,仿佛在等待着谁。
                        夏尔轻轻拿起了它翻开,虽然看起来厚厚一本,然而里面记载的却断断续续,其中大部分是空白纸页。
                        只花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就读到了尽头,他皱眉,整本介绍的都是一些用不上的魔法或咒术,让他觉得很无聊。
                        最后的一页,目光大致扫过,却在浏览到最后几行的刹那定格。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仔细地读着那些不算清晰断章的句子,划过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
                        湛蓝的眸子因震撼而收紧,对照了一下日期,理智几乎在瞬间溃败如潮。
                        来不及将书放回原来位置,少年迅速地从梯子上跃下,冲出了古堡。
                        ——塞巴斯蒂安,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从我身边离开!
                        *** ***
                        古堡外的河畔,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拭去前额的汗水,一路上,他想过很多可能,甚至包括他已经……
                        “塞巴斯蒂安!”夏尔大喊着那个名字。
                        ——遥远又熟悉的呼唤,是产生幻觉了吗?
                        执事将阖住的眸子睁开,茫茫的白雾挡在眼前,世界一片朦胧。
                        ——这最后的幻觉,很向人妥协啊。
                        ——让此时的我还能听到你用在意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塞巴斯蒂安!”
                        身后的芦苇飒飒作响,他惊觉这不是一场幻象,他的少爷,夏尔,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这最后的时刻。
                        可是,他如此狼狈。
                        “您不该来这儿。”他支撑着站起身,从身上脱下燕尾服披在少年的身上,“入冬的河边,夜里很冷。”
                        “跟我回去,这是命令!”夏尔一字一句说道,他惊讶于自己的冷静,话到了唇边,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只能这样说,虽然想向他表达的根本不仅如此。
                        “恐怕不行呢,少爷。”执事微笑。
                        “永不会违抗我的命令,是你亲口承诺过的对吧。”少年的指尖合拢,指甲掐进了掌心,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确实在害怕,所挚爱的从来留不住,即使这个人最终也会一样。
                        ——不论这种情愫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绝不能失去你!
                        “也许这会是最初和最后一次,我违背您的命令。”塞巴斯蒂安听到身体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果断地绕到了少年的身后,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他说,云淡风轻的声音一如往昔温和,像曾经在经历那些血腥场面的时候一样,白色的手套覆盖着那双湛蓝的瞳。
                        然而,已经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
                        “你是我的执事。”少年倔强地将他的手从眼睛前拉开,却攥紧。没有回过身,他说着,像是要他听到自己的坚定,每一个字都用了最大的力气。
                        “是的,我是您的执事。”身后传来那人温柔然而毅然决然的声音,“早就和您说过了呐,一直到时间和空间的尽头,我也永远是只属于您的执事。”
                        “所以,请您耐心等我吧。也许深冬过去我就会回来。”
                        感受到手里有什么在慢慢碎裂消失,少年的心蓦然揪紧!“要在卡萨布兰卡盛开的时候!”他猛然转头喊出这句话,却已不见那个总是保护着他的身影……
                        许久,夏尔才像回过神一样将目光挪移。他感到手指有凉意,抬起手来看,一朵六瓣雪花在他的指尖落定,很快融进他的皮肤。
                        ——深冬过去,你就会回来吗?


                        18楼2013-06-21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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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6
                          Yes,my 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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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在绿宝石一样的叶子里打转,千姿百态的花朵争相吐芳。
                          少年站在窗前,回想着那个初冬之夜的场景。
                          身后的椅背搭着那件黑色的燕尾服,仿佛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萦绕在身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始至终都觉得他还在自己身边不曾远离。
                          而事实上很久前的那一夜,当白雪落下,他就已经消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盛夏。
                          轻风吹拂着他的面颊,阳光璀璨耀眼,光与影的交互衬托下,较去年更为深邃的五官使他看起来更为俊朗。
                          古堡的花园里,大片卡萨布兰卡临风摇曳,弥漫着香气。
                          ——再甜美的气息,也比不上一杯casablanca。
                          ——因为那是你曾经为我泡的茶。
                          阖上明晰的双眸,少年慢慢啜了一口杯中的白水。捧着茶杯的指尖早已恢复成了肉色,戒指上的蓝宝石闪着莹柔的光彩,和杯壁轻触发出好听的‘叮’声。
                          执事离开以后,依然坚持留在这里的他依靠聪颖天资,已经可以把吃的东西弄熟并做得很好。
                          然而茶,他却一次都没有尝试冲泡过。
                          ——让主人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下午茶总是你的事儿吧。
                          他固执地等待着,好像他还不会泡茶给自己,他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卡萨布兰卡盛开的第一天,我对自己说,你会回来。”
                          从白昼到黑夜,从黑夜到黎明。
                          “那么第二天呢,你该回来了吧?”
                          22点,23点,24点……
                          “赛巴斯,已经是第三天的日出了哦!”
                          直到时钟又一次敲过了夜间的12下,少年等待的人也没有出现。
                          坐在华丽的座椅上,他撑住头,眉宇间肆虐着无法掩饰的落寞。
                          如果加上过确切一点的期限就好了,虽然无论多久,甚至有生之年他都会等下去,但无法否认他是那样迫切地希望他早点回归,早一分钟也好。
                          ——就算是漫长的煎熬,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像你曾经对我付出过的等待那样。
                          在疲惫中胡乱睡去后,少年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境。
                          梦中他的骑士归来,轻拥住自己十指紧扣。
                          温柔的双唇吻着他的眉心,告诉他,他一直都在这里。
                          那双臂弯里的温度那样真切,极致的宠溺满溢,犹如被阳光下的海水包围,让他舍不得醒来。
                          然而,天光微亮,美丽的幻象终究湮灭,和破晓前天边的琉璃色一起消失谢幕。
                          少年张开眼睛,怔怔看着在梦境中被那人握过的手,虚惘的温存早在心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再难忘却。
                          ——驱走这漫漫长夜凉意,为我把温暖留下的,是你么?
                          ——还没有让你知道我的想念,紧握的手还是放开。
                          他无声叹息。
                          ——我不能只是梦到你,塞巴斯蒂安。
                          *** ***
                          一个月的时间不动声色地从花瓣上流走。
                          少年已经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在久久凝望第一颗明亮起来的星星后回卧室睡去,养好精神以备第二天清晨可以以最饱满的姿态迎接那双温柔的眸子。哪怕那种可能性渺茫成落入海底的针。
                          针是尖锐的。
                          睡去与醒来,辗转着的是刺心的思念和希望。
                          不知道是第几个清晨,少年早晨睁开眼之后又一次匆忙地从卧室里跑出去。然而除了花园里的那些卡萨布兰卡的花瓣已蜷缩、有了凋零的势头外,清晨带给他的并没有比不安多些什么。
                          “塞巴斯蒂安,”他下意识抚摸着指间的蓝色宝石,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别让我等太久。”
                          现实总是喜欢调皮地转上几个圈,然后慢慢带着浸透了太多希望的未来走向现在。
                          飞逝的时光从不停下脚步,开好的花朵也迎来终结的命运。
                          花园里纷飞着落叶的时候,夏尔感到无措的沉重感,那并非放弃等待,而是不知道还剩下什么可以期待。
                          ——也许,我从那天起就错过了你罢。
                          ——或者在更久的二十四年前,在想着为彼此解脱的那个季节,我们已经错过。
                          一片枫叶落在掌心,少年看着它,想起那个人消失时,也是这样的一片落在自己手里。
                          只不过它是雪,带着丝丝凉意,很快就融化。不像干枯的落叶上那些纹路,划得掌心也泛起细微疼痛。
                          没来由的感伤涌上心头,他感到那样地难过,即使塞巴斯蒂安不在了的那个时候,自己也没有流下过眼泪。
                          ——因为那时还有再见的信念支撑着,我不担心。
                          ——可是现在呢?
                          ——再也见不到你,是不是就可以放纵?
                          阖上眼睛,他并没有流泪。倔强地将头抬向天空,展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住谁。
                          ——可是我,绝不会放弃。
                          ——无论分开多久,我都在这里等你。
                          ——无论这种心境,是不是爱情。


                          19楼2013-06-21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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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7
                            “少爷。”久违的呼唤带着别样的温暖忽然响在他的耳边,夏尔抬起头,雾气恒生的眸子里出现了黑色燕尾的身影。
                            仿佛一个奇迹,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站在碎金般的阳光下,隔住薄雾的一点亦真亦幻的朦胧,带着独有的优雅向他微笑,唇角弯起的弧度里,流淌着让他温暖又疼痛的宠溺。
                            在那抹微笑流转间,世界比静寂更静寂。
                            眼前迷蒙的白色浅沙在时间的沙漏里,一点一点散去,视线渐渐明晰。
                            风吹过了他们的中间,枫叶纷扬轻舞在头顶,漫天淡红的色泽,堕落如雨。
                            大片大片重生的色彩,渲染着相逢季节里最美的一幕景致。
                            他上前,把少年拥在怀里。臂弯里的温度一如梦境,那是无法言说的宠爱。
                            历经等待,再相见的幸福,彷似美丽却绝不脆弱的卡萨布兰卡,在时光的土壤里久久压抑,仅仅为了酝酿抽芽开花,然而怒放的一瞬,浓郁的芬芳却漫过了天涯。
                            静静地相拥,夏尔的唇动了几动,交集的百感却让他几近失语。
                            ——不想去问,此刻的我只想拥抱你。
                            ——对我来说,你还在身边即是幸运。
                            “你比约定的时间回来晚了,塞巴斯蒂安。”过了一会儿他说,捉住幸福的指尖微微地颤抖。明明是责备,少年的声音却带着欣慰和安心的味道。
                            “真是对不起。”极富磁性的男子嗓音在他耳畔低沉道,“害您连红茶都没得喝。作为补偿,请让我每天在身边为您奉上美味的茶点。”
                            在夏尔看不到自己的这段日子里,执事了解少年虽然学会了照料自己,也常能看到他做一点简单的料理,然而却从没有为自己泡过一杯红茶。这一切让他感到内疚,他知道少年在等待自己。
                            这个家伙,原来他真的一直在自己身边,只是自己看不到。
                            那这段时间里的很多情绪不是都被知道了么?
                            夏尔郁闷地想着。
                            ——不过,这和你的归来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于是他释然地勾起唇角,“还是作为我的执事么?”
                            “是的,却是不止如此,有了更多的情感的执事呐。”归来的瞬间他看到夏尔眼底稍纵即逝的疑问和随后源源不断的欣喜,让他想起之前在羊皮纸上看到所谓‘存在发生转化’的详解。塞巴斯蒂安微笑着,温柔地在少年温暖潮湿的眼眸印下一吻。
                            ——二十四年期限降临的一刻,我消失在你眼前,未来的时日里即使你再看不到,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这是我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奢想。
                            ——所以当类似这样涵义的字里行间真实出现在眼底,可想而知我是怎样地感到了安慰。无论对还抱有眷恋的自己抑或恨着我的你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你却来了,在最后的时刻告诉我,我是你的执事。
                            ——这让我确信,我们的深冬终会过去。
                            ——存在发生转化——若你的思念满溢,在确定了你对我的感情之时,你就为已‘不存于世’的我的意识创造出与过去一致的实物载体,使我作为一个重生的恶魔醒来。从此,我的恶魔生活无需吸食任何灵魂以果腹,因为你的爱执是我又一能量之源。
                            ——和悲剧之花卡萨布兰卡的花语何其相似,恶魔的世界里竟也有这样一种咒术,幸福是最深层的意义。
                            ——只要爱得够坚决,命运是可以改变和转圜的。
                            ——少爷,我没有骗你哦。
                            “那么,先泡杯红茶来,让我看看你是否符合我的要求。”被拥住的少年说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如往昔傲然的语气里,却包含着只有他听得到的情愫。
                            那是重生后的信任,流光溢彩在指间的蓝宝石,历经弥补后裂痕终于散尽,繁复的花纹美丽得更胜昨日。
                            “Yes,my lord.”他躬身,随着动作,浓密发丝低垂,轻柔拂过了眉宇间再无需掩藏的深切宠溺。


                            20楼2013-06-21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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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22楼2013-06-21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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