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若只如初见。】
崇光六年,深秋九月。
满山红叶迷幻了花玖的眼,小小的瞳仁盛着有些涣散的黑光,花玖有所爱的人,所爱的人却成了别人的爱人,他如今应该正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如红叶所染。
留她一个人在夜里对着满山的红叶,花玖站在石阶上,对着月亮,抱着一坛女儿红,猛灌了一口,浓烈的辛辣却是她不喜欢的味道,她喜欢唇齿留香的梨花酿。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花玖笑,笑的月亮一起轻轻摇晃,她不是她们一族里容貌上乘的,脸庞只勉强称得上清丽,也没有出彩的身世。
长长的石阶延向远方,有一个人影踏了月色而来,由远及近,花玖睁了睁迷蒙的眼。
“徽澈,你不是大婚了吗,为何还要来找花玖?”
“花玖再不会是你的阿玖了,你尽可以去追逐你的帝君位,坐拥你的美娇娘。”
那人影微微停顿,面前的姑娘正说着醉话。
“姑娘,你不该喝女儿红的,你最配的是梨花酿。”
低沉温和的男声,却不是记忆里刻着的男人。
花玖想问他是谁,却头痛难忍,酒还是太烈了。
寒冷的秋夜,北风掠过,卷起一地红叶,花玖娇小的身形在秋风里轻轻颤抖,向后靠去,却逢上一片温暖。
“呃,你这是非礼。”
黑衣的男子失笑的看着仰着小脸打着酒嗝的少女,竟然有些脸红失措,
“姑娘,我只是怕你冷。”
“那,你没有大衣啊?”
“我只穿了大衣的,给了你,我穿什么。”
桃色裙子的少女脸上飘了两片红晕,如红霞一般,不知道是酒的效力,还是因为那一个拥抱。
花玖酒醒之后有些恍惚,那个男人真的来过吗,也许并没有,是她自己的幻想吧,外人又怎么可能找到这里呢。
她却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忘记在深夜给她用一个拥抱取暖的男子,但她也知道,幻觉也好,现实也好,都是不可能再见到的。
直到十年后,黎国与彦国有一场大战,彦国恰逢内乱,有狐狸精作祟,半夜挖人心肝。
月淡如水,花玖从朱红的琉璃瓦上悠悠转醒,她知道这是个阴谋,躲不过了。
被打回原形的花玖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索性看起月色,寒风过,卷来几片枫叶,卷起万丈红尘,有些冷,她忽的想起那年遇见的男子。
他的面孔,在她的记忆里,竟然依旧清晰。
“我花玖活了千百年,没有一个人让我记得那么深。”
花玖想着想着,忽然裂开了嘴,傻傻的笑,如果能在丧命之前见他一面该多好。
月如十三年前一样圆,明晃晃的刺了谁的眼。
远处有一个人影,踏着房梁,由远及近,明亮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这一次,花玖没有喝醉,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身形和面庞,如此熟悉。
“祸我彦国百姓,乱我彦国人心,你休想再逃。”
一只羽箭没入小狐狸淡红色的皮毛,她没有逃,又一只,再一只,她仍然没有逃。
执弓的男子有些惊异,面前的红狐狸几乎成了刺猬,她在等什么呢。
一炷香的时间,狐狸的身形逐渐变长,如瀑的青丝划出一道弧线,花玖终于又成了十三年前的花玖,青丝未老,朱颜未变,看着眼前男子的眉目,她深深的记住,刻在脑海里,怕来生遗忘。
听说,他找了一个苹果脸,杏色衣衫的女子十三年。
听说,护国将军恋上梦境里一面之缘的女子,一眼万年。
花玖笑着,最终化为清秋夜色里的一捧尘埃。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