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船船头看去,官兵们皆是一惊:“提督大人!”
端只是皱眉,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反而是四会似乎明白了,凑到端的耳边低声道:“怕是又是来抓小云的。”
只这一句,端立刻也明白了。
“不去找阿康了,我们直接去高要家。”小云大概又是和阿康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个丫头这次又是揍了哪个上司。
几年前小云、阿康再加小阳三个跟上司翻桌,还记得当时小云在小阳家里暴走大吼:“以为是女孩子就好欺负是吗!”
“的确是欺人太甚,”小阳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不过相信我,没人会当你是女孩的。”
结果当然是被迁怒了。
然后那一次,差点又把上司的头割下来的几个小鬼理所当然地都被上面暴揍了一顿。
另一头,官兵里站了个头领似的人出来,一边擦汗一边哈腰一边解释。这些巡江的官兵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提督会亲自来,一个个不敢抬头。
这提督听着回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用眼角看着对船的人。之前才有佛郞机人犯边,也都是长相奇异,却是高鼻深目,未知这些人与佛郎机人是不是一路?
这几个人模样只得十四五岁,虽然长相与天朝相类,但发色有异,内中竟还有人是青发,仔细看时,一个个全是青色眼,又带了几分煞气,倒有几分像狼。
正在疑惑,对面船上一个披着栗发的少年开口,却是带着本地口音的中原话,清清朗朗的声,一时也分辨不出男女:“你,便是提督张嵿大人?”
“大胆!竟敢直呼大人名讳!”
“本官正是,”提督本人倒不是太在意,点了头道:“瑶人作乱,江上来往船只,水师有权登船搜查,你是何人,敢抗拒上船。”
“那,敢问提督大人,”少年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这水师搜查,也包括殴打平民、调戏良家女子么?”
张提督当下稍稍变了脸色。
“难道我等疍民矮人一等,便可以胡来?”
先前在船上,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他和漓就都被官兵们袭胸了。
脚边江水里钻出一只手来,想要抓住掀他进水。端也没低头,抬起腿来朝那只手就是一脚,再次把人踹进水里。漓站在他旁边,伸手掩住口,打了个哈欠。
打量着栗发的少年,张提督只是皱眉。忽然就记起之前在海边曾见过一人,也是青发青眼的少年,助他将佛郞机人擒来便不见了。之前也听过另一种传闻,眼前的人与那个海边的少年难道就是……?
先前的官兵头领才往前走了一步,还未开口,提督便抬手止住。眼尖的看到栗发少年身侧的黑发少年腰间挂着的,似是块令牌。
心下有几分了然:“那位少年,你腰间令牌可否借来一看。”
柳州乍听这大官忽然向自己问话,先是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起来时把令牌当坠子系腰上了。不情不愿地把令牌解下来,往对面船上的张提督抛去。
提督抬手接住来看,正面是图案,背面却仅刻有本朝年号并“柳州卫”寥寥数字。
提督的船开走,赔过不是后留下几个官兵被勒令赔罪兼护送他们到广州。
几个官兵全被漓扫去给船家帮忙,还没忘补上一句:“还有,给我们把洗漱的拿过来。”
自认倒霉的几个官兵欲哭无泪。
刚才真应该再敲一笔的,几碗鱼粥下肚后,漓有点可惜地想着。
“看来,那个提督已经知道我们是些什么人了。”
赔了50两,不要说打坏的东西,把整条船翻新都没问题。就不知道这些钱最后会转嫁到谁身上。
“不过应该还不会泄露出去就是。”
其余的人点头,目前还不打算招更多麻烦上身,烦人的事已经够多了。
“端君你跟我们一起去穗家好吗?”往船舱外移了移,漓问。
“……我也想,不过抱歉,看来我得呆在家一阵,我担心我几个弟妹。”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做过头。
之后几个时辰倒是平静无事,绿水青山几个人早一千年前就看惯,闲闲无聊的四会翻出一副象棋,对弈起来。酉时过后已经已经看到府城,
坐在船头的端将手指放在唇边,吹出哨音。哨音绵长,声如鸟鸣。后面众人听得哨声先是一愣,就见前面沙滩有几个白点腾空而起,往这边飞来,飞近了才发现是几只鹭鸟。
几只鹭鸟似乎并不怕他们,盘旋一阵,停在船舱顶上理起羽毛。内中有一只振振翅膀,直接停在了端的肩上。
漓伸手去摸大鸟光洁的羽毛,有趣地问:“你养的?”
鸟儿伸过头来,摩挲着漓的脸。
“算是吧,”端伸出手,又一只飞落他的手臂上:“前面是白沙龙母庙,一会我们要从那里上岸回家了。漓君和柳君,要不要来我家过一宿?”
漓摇摇头:“我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家。”
等会就换乘那些官兵们的船好了。
“那这条船先借你吧,返程时再还我就行了。”端拍了拍一只鹭鸟的头,站了起来:“到了就通知我。”
“船靠好了。”船家搭好木板,朝船上喊了一声。
“好。”虽然相识未久,却意外地合得来,漓也不客气。
“前面水路不太好走,不过有薛叔在没问题的。”想了想,端还是提醒了一句。
船又再开走,原本集在船舱顶上的鹭鸟也都散去。柳州看着沙滩上越来越小的人影,突然双手一拢,朝着还在挥手的人喊:“以后我一定要修一条路直通你家,阿端你等着!”
“好!”
然后一别便是数百年,再见面,已经是北伐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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