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
“收入排倒数，挣得工资少的跟非洲难民有得一拼，物价贵得简直赶超全国一线城市，居民进超市像赶集，消费起来像大款。”
“这不叫超前消费，这叫享受生活，国家不是有那个什么举措么？叫刺激消费，发展经济。”
两个路人从身边走过，看着西装革履的，唠嗑吐槽些政事。耳朵在听，呵呵了声，没说话。两人从自个身边过去，还在唠嗑，
“国家那些政策，说来人听着的确是惠及民众，如果一点一滴的都落在了实处，那真是没得说的……”
话音消了，两人已走远，听不清。
一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了根出来，摁下打火机，凑近点着，深吸了口。
一阵刺耳的车鸣突兀响起，吵得人想骂司机八辈子祖宗。往公路上看去，才顺畅那么一会功夫，公路上又开始堵，一辆一辆私家车尾联在一起，你动一点，我动一点，好不容易绿灯放了行，又马上通畅起来。
习惯性拿出烟盒，是软中华，烟盒上印着‘吸烟有害健康’的健康提示，对此已经熟若无睹，烟瘾也不算大，只是有些习惯改不了。大学毕业工作后才学会的抽烟，似乎前两年，有那么一个人总是温和的建议自己把它借了，那段时期，办公桌上，总会多几块糖果，还有几片口香糖，当初也没在意，心底还暗自好笑这样的举动，以及这样年轻女孩心理的可爱法子。但并没有去拒绝，以后还是照样工作之余吃酒打牌应酬饭局，跟领导交流感情，见着人就发跟烟，别人也发过来，接了就抽，日子照过。
为何会在这么个街角停下，其实这会心里也在困惑。当一个人变得无所事事的时候，经常容易犯困惑，做些无聊的举动。实际上，我只是请假了一个礼拜而已，而这是假期的第二天。如果我脑子记得不算太模糊的话，这交叉道是人民路和建设路的交汇处。
难得穿着不再那么正式。往常，女同事见着自己常说的几句话，就是，‘你穿衣风格，简直是欧洲中世纪的绅士。’‘华尔街出来的操盘手。’‘不去做涉外公关，却来技术部门，真是暴殄天物。’那会，听着也就过过耳，外界怎么去评论对自己影响不大。因为自己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权衡利弊。
下身是卡其色休闲裤，上身是粉色条纹的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没扣，下方也解开几颗。的确难得穿着不再那么正式。
面前已经有十几辆车过去了，私家车、出租车、公交车，还有辆大卡。发现似乎在同一个地方站得有点久，下意识的来回走动两步，抬头看了看天，一种浓重的悲哀袭上心头。

“为了你，我才离开上海。”
“没有人要你为我做这些，你明白吗？”
“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已经可以......”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医院里跑出来，冲到街上，所有人都看着我，突兀的我。那种眼神就像是上楼时，看到楼道里的小广告。听着手机，我却变得异常平静地说着，走着。语气柔和，甚至带上哀求，而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被电话那头嘟声打破了，有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一身，从外头冷到里头。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不会再听了就多回味一下吧。走着，一如既往地走着。天很蓝很晴，没有上海的蓝，白云是依旧不变的，喜欢玩着变身的游戏。长长的大褂在烈日下是煞白煞白的，黑高跟机械地重复着嗒嗒的运作。我在想什么？曾经？现在？还是未来？不是，又都全是。
不知不觉走进街角，整个人恍惚地靠在墙壁上，手机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缓缓蹲下来。我不想哭，但我还是哭了，一点儿也不悲伤......

上海国际博览中心，展会现场。
双手把名片朝‘客户’递了过去，她诧异的抬头看我“大学毕业做的销售？记得你在北方上的大学，学的不是英语专业的吗？”
我把她的行李接过手来，抽出拖箱的拉杆，笑笑随便应了句，“销售挣钱多。”
“恩，也不容易。”
带人进了展台，打趣说笑，“哪像大美女你，才貌双全，又能干啊……”
“你……这嘴，还真是……”她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好，羞怒地一瞪，这边乐得更欢。
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初的小妮子，居然成了大家闺秀，优雅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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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徐家汇，商务办公楼七层。
“还是打算回去？”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全身商业精英的气派，一脸严肃的再次重复同一个问题。
感觉到有些沉闷，松了松脖子处的领带，“说句矫情的，父母在，不远游。”
“……隐岩，我对你说，你要是离开你会后悔的！你怎么能离开？我们一起做的研究，我们一起抱着的梦想！”
“国之繁荣富强，匹夫有责啊！”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匹夫有责，” 走上前几步，重重一掌拍上他的肩膀，偏过头停顿了片刻，再将目光定在他面上，呵地笑出声，“好好干，哥们儿为你加油。”
转身，皮鞋擦过地板，离开了办公室，走出楼道，不去看，便不去记。
出门那一刻，听得玻璃碎响中他的愤怒，“你他妈的……隐岩。”名字被他咬牙切齿的吐出来，活生生的人他真咬不得，便在唇齿间去将其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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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微熏，路上是人长长的影子。谁知落魄，谁知何求？谁谓心忧。
低沉的笑声，吐出的话也是温柔的。
“沈小婉，我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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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站在街道上看面前来来往往的车，其实还有那左看看右看看过马路的行人。好像前面有条道正在修路，怪不得这边这么拥挤。平时出行不是开车就是坐车，工作一忙，散步的时间都被挤压掉了，还得留那么一两个钟头看看电视。刚回来的时候，还知道每天起早去跑跑步，后来就不是跑步了，跟朋友跟领导去钓鱼去游泳去饭局，他妈的。
‘这是某某，从某地专门过来的，小隐啊，你要替我们好好陪客啊……’这是科室一把手，老头子都是快离休的老干部了。
‘是啊，小隐，这部门，也就是你几个上得了场面，’这是郭书记。
‘对，喝！喝死他，我们南方人的酒量也不是盖的！’这是全副心思放在‘国粹’麻将上的老胖。
将烟蒂朝旁边柱子上摁灭了。烟灰散开，徐徐落下。
我看见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跪在路边行乞。是了，前面不远就是菜市场。
我看到一个女人，旁若无人的颓丧的靠坐在墙角。
她在哭。我看向她，她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从那些来往嘈杂的车辆上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种感觉，有人在看我。不一样的，是他在看我。泪痕还挂在脸上，醒了醒鼻子，用手抹了几把脸，捡起手机塞兜里就站起来转过去，是他。所有的一切都运作着，无声地运作着，喧嚣与我无关，这是没有理由的向他缓缓走过去。
“啪！”
抬手便是一记清脆的巴掌，我仰头看着他，眼睛里还酝酿着泪水。他不爱我了，沈小婉你知道吗，他不爱我了......但我无法说服自己，我不爱他了。眨了下眼，就这样当着他的面，两道泪倏地滑落，像是两把利刀硬生生戳在胸口。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
......
荧屏上是紧张惊悚的电影情节，我却兴致讪讪，偷瞄了人一眼。一边傻笑，一边想：啊！那真是个英俊的侧脸！我将手慢慢勾住他的胳膊，他居然没有反应，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天哪，我觉得，我快要飘到天上去了。
......
巧克力乱送的情人节，我什么也没有收到，我的病人当然不会因为情人节而减轻病情。
“噢！你是要和我玩一个不按时吃药的游戏吗？”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姓沈。”
“放轻松，我想听你说点什么。”
不同的病人，他们同样棘手。下班时间，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他。
“闭上眼睛，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我悄悄地绕道他的身后，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一口他的耳根。
......
我们电影情节里，没有“表白”这个片段。
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跑起来，跑着离开这里。
有一句话，我还记得——
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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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记沈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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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完，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