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 冬
狄克跪在火炉前，一边对着自己冻得冷冰冰的小手呵气，一边往火炉里添煤。火已经生得旺旺的了。狄克便提着煤桶站起来，一张脸上全是煤灰，看上去脏兮兮的。
我端着一盆水进去，擦拭桌子，直到把整张桌子都揩得一尘不染。
“小心，狄克，别把地板踩脏了。”见狄克要出去，我便嘱咐道。
“知道，姐姐。”他答道，便提起沉重的煤桶，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狄克是我的弟弟。我是个家养小精灵，七岁，名叫玛莎。我和爸爸博普、妈妈贝基，还有弟弟狄克都是布莱克庄园的家养小精灵。我们都以此为荣。我知道这房子是博洛克斯老爷留给他两个儿子的，只是阿尔法德老爷不喜欢住在这里，他只管花园。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我们更清闲的家养小精灵了。因为布莱克庄园时常没有人住，我们的活儿特别轻松，没有主人要伺候。但现在西格纳斯老爷要和德鲁埃拉夫人以及三位小姐来住了。我暗暗期待见到小姐们。
我又把窗户擦干净，再把那个精致的摇篮移到火炉边，满意地笑了。那真是个完美的摇篮，用名贵木料做的，上面还有很漂亮的花纹。我真羡慕纳西莎小姐的好福气，但我是个家养小精灵，除了工作，我不应该奢求什么。我抬头望望窗外，一片雪花飞过。
世界上也没有比我们更幸运的家养小精灵。我们可以住在这么棒的地方。肯特郡。春天百花争艳，春风和煦；夏天枝头上挂满了馋人的野果，像灯笼似的；秋天田野里金黄的麦浪染黄了天空；冬天雪花静静地为大地铺上棉被。我们还可以欣赏阿尔法德老爷的花园，我敢说，这是肯特郡最漂亮的风景。没有几个家养小精灵能享受到这样的景色，我真的很幸运。
趁着还没有别的要我做的活，我便斗胆在火炉边多留了一会儿。这里很温暖，比寒冷的地下室厨房强得多。这间房间将被作为三小姐纳西莎的育儿室。
她们三个会是什么样子？我听爸妈说过，年轻的西格纳斯老爷有了他们的长女贝拉特里克斯小姐的时候——我真的费了不少功夫才记住这位大小姐的名字——还只有十三岁。这真让我好好惊讶了一番。

“所以我听说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很不得宠，”我记得有一天，我和妈妈一起在桌子边削土豆皮的时候谈起了小姐们的事，妈妈便这样告诉我，“西格纳斯老爷和德鲁埃拉夫人还没有结婚就把她生下来了。”
我把一堆土豆皮捧进垃圾桶里。“你见过这位小姐吗？”
“我没有见过。听阿尔法德老爷说小姐非常倔强，胆子很大，性格直率。”单凭这一点我就对这位小姐产生了兴趣。“然后德鲁埃拉夫人又生下了安多米达小姐，最后是纳西莎小姐。”
我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小刀——原谅我，我也还是贪玩的年纪，削土豆皮对我来说太乏味了。
妈妈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便提醒我说：“拿起你的刀，玛莎。专心做你的工作。我不能和你再谈了，在背后谈论主人是不礼貌的。”
就这样，我只好收回童稚的好奇心，继续削土豆皮。
现在，在这间温暖的育儿室里，我又开始想那个我想了好久的问题：小姐们会是什么样子？她们的脾气如何？更重要的是，她们会喜欢这里，会喜欢我服侍她们吗？现在，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们啦，我终于有主人可以服侍了。我们要把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来迎接她们。
“玛莎，打扫完育儿室了没有？主人要来了。”妈妈在楼下叫我，“快去给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和安多米达小姐整理床铺。”
我乖乖地走到楼上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和安多米达小姐将合住的房间里。狄克刚刚走出来，火已经被生上了。
“干得很漂亮，狄克。”我开始整理床铺。我叠好被子，抚平床单上的皱褶，把枕头放到正确的位置。希望她们会喜欢我为她们收拾的房间。
我走到院子里，靠在墙边，尽量不让任何人注意到我。我要在这里等着看。阿尔法德老爷在他最心爱的花园里挖土。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冷得瑟瑟发抖，觉得快要冻僵了。终于，我听见爸爸通报：“老爷和夫人来了！”我看见妈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主人们鞠躬。
西格纳斯老爷吩咐爸爸把行李箱搬到楼上。他也上楼去了。德鲁埃拉夫人身着华贵、温暖的毛皮大衣，怀里抱着个婴儿。她很年轻，长得很美，金黄的长发从帽子下面披散下来，像金色的瀑布。但她也很傲慢、冷漠，一双蓝眼睛像冰块一样，冷冷的。
夫人把婴孩递给我妈妈，吩咐她将小孩抱到育儿室里。那孩子的小脸通红通红的，看上去冻得受不了了。我注意到她有一双和夫人一样的蓝色的眼珠。她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柔软的缨边白帽，一条刺绣繁复精美的厚厚的毛毯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

妈妈恭敬地鞠了一个呈九十度的躬，非常小心地抱着三小姐走进了屋子。我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夫人身边的两个女孩身上。
安多米达小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棉袄，戴着一顶鹅黄色的小软帽。帽子上面已经盖了一层雪花。她有一张讨人喜欢的生气勃勃的小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红。她的小手拉着她姐姐的手，睁着一对纯真的黑眼珠，正好奇地四处张望。至于贝拉特里克斯小姐，我简直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我听说过关于这位大小姐的一些事，这位布莱克家的长女因为她父母的过错而备受责难。我以为我会看见一个悲剧式的小女孩，因为她经历过的苦难可能会压倒不少和她同龄的孩子。然而我错了，我看到的是一个年幼却坚定的女孩，足以成长为坚强的战士。她穿着一条灰青色的旧棉裙，没戴帽子，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卷发上，将她的头发衬得很漂亮。她看上去就像个小美人，对于她这个年纪（四岁多）来说个子算高的，有一对和安多米达小姐很像的黑眼睛。她抿着薄薄的嘴唇，嘴唇显得棱角分明，看上去很倔强。此刻，她站在寒风中扫视着周围，看上去像是一位正在检阅军队的严肃的小女王。但她可能觉得周围的事物让她失望了，因为她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她吸着鼻子。
我看看周围。现在是冬天，花园一点都不漂亮，灰扑扑的，要么就覆着白雪。真希望她们在春天来。好冷，我缩紧了瘦弱的身躯。
阿尔法德老爷肩上扛着铲子，向两位小姐走了过来。我又缩了缩，希望把自己和墙壁融为一体。
“阿尔法德叔叔，请问你在花园里种了什么花？雪花吗？”贝拉特里克斯小姐突然大声说，声音有点尖，音色很亮，显得有点突兀。我朝她看去，她穿着不够保暖的旧衣服，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然而她的身子挺得很直，神情中带着孩童的稚气，整个人却有一种早熟的气质——我想这得益于她的经历。
阿尔法德老爷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她的话。
我耐心地等待他们说完话，可是一片淘气的雪花顺着北风钻进我的鼻孔，害得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阿嚏！”糟了。
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反应最快，她猛地一扭头，看到了我。
“这是玛莎。”阿尔法德老爷说道，“她会带你们去看你们的房间。”说完，他把铲子往肩膀上一挥，顺着花园里的小路大步走去。

我喜欢这个题目，伊诺文笔越来越好了〜
SF

楼楼加油

我走进地下室厨房。
“妈妈，今天做什么？”
“去削马铃薯，再切成片，好孩子。”她在忙着揉面团。
一只镊子正在自动给一只鸡拔毛。
于是我拿起小刀，在衣服上擦了擦，开始削马铃薯。狄克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拌着肉汁。
“快点，狄克，不然来不及了。”妈妈说。
“玛莎，你见到小姐们了吗？”狄克问我。
我将一个马铃薯切成片。“见到了。”
“你觉得她们怎样？”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活儿。“三小姐看上去很娇小，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安迪小姐很可爱，对人友善。她和贝拉小姐长得很像。而贝拉小姐——”我赶紧埋头切马铃薯，“她就像个战士似的，让人觉得她很坚强。”
阿尔法德老爷提着一个水桶走进厨房，把桶放在角落。
我们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这些鱼你们可以拿来做菜，给小姐们尝尝鲜。”他吩咐道，然后又出去了。
桶里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狄克拌着肉汁，评论道：“阿尔法德老爷真行，每次都弄这么多鱼。”
我切好了马铃薯，又去切萝卜。“狄克，动作快一点点。”
这天的午饭有马铃薯烧鸡、肉馅饼、蜂蜜面包和布丁。
“玛莎，你和我把菜端上去。”妈妈尖声尖气（家养小精灵说话经常就是尖声尖气的）地吩咐，“狄克，把刀叉什么的搬上去摆好。你应该早点上去摆放好的。”
我正在把一盘菜放上桌子，贝拉小姐和安迪小姐跑进来。她们的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
“嘿，玛莎。”她们笑道。
我回了一个谦卑的微笑。

“简直是要我的命。”贝拉小姐突然说，不过这回她谨慎地压低了声音，“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礼仪。我的胳膊腿都酸极了。还有那该死的家谱，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背下来。我讨厌被罚抄写。我妈还骂我是私生女。”她怨恨地说。
我大吃一惊，差点把摇篮掀翻。“哇！”西茜小姐挥舞着小手，蹬着腿，小脸挤成了一团，一串泪珠挂在眼角边。
我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笨手笨脚地哄着。她压在我怀里沉甸甸的，我差点抱不住她。
“哦，糟糕。”贝拉小姐一脸快哭出来似的表情。
听到“噔噔噔”的怒气冲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们心里都知道：完了。
贝拉小姐飞奔到窗边，打开窗户。窗边有一棵大树。她跳上树枝，顺着树干飞快地爬下去。
安迪小姐有些摇晃地跑过去，带着哭腔：“姐姐。”
德鲁埃拉夫人出现在门口，一脸的怒气。她一把从我怀里抢过西茜小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是怎么照看我女儿的？！小贱货！”
我怕得直往后退，细腿不停地打颤。“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我颤抖着说，转身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坏玛莎！玛莎不是个好精灵！”
安迪小姐吓得快哭了，过来拖我：“玛莎，玛莎不要······”
我停下来，揉揉撞疼的脑门，觉得眼泪充满了眼眶。“谢谢小姐。”我喘着气说道。
“你们出去。”夫人下了命令。她一边拍哄着西茜小姐，一边用冷冰冰的眼神瞪着我和安迪小姐。
我鞠了一躬，便赶紧走出去。
“安迪小姐，”我小心地问道，“夫人真的骂贝拉小姐是私生女？”
安迪小姐点点头，显得很难过：“没错，妈妈说贝拉拖累了她、不知好歹什么的。”
像是有根毒刺在我心里扎了一下，我开始发抖，觉得从头到脚都冷极了——这不是天气冷的原因。我想不明白夫人怎么会这样做。我妈妈从来不会辱骂我和弟弟。我攥着拳头，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

1956年 春
我正要进厨房把午饭后的脏盘子端出来送到洗碗间去清洗，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吓了我一大跳。
贝拉小姐跪在橱柜旁边，手里还攥着一块干面包，嘴张成了“O”型。毫无疑问，她在偷食物，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盘子。她不知所措，伸手去捡盘子碎片。
“小姐不要动，让我来收拾就好。”我赶紧过去，拾起碎片来，催促着小姐离开。
晚了。夫人一阵风似的进入厨房——她会造访地下室厨房可真是最少见的事。
贝拉小姐慢慢地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她。
夫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揪住了贝拉小姐的耳朵。我吓呆了，哀求道：“夫人，夫人不要惩罚小姐······”贝拉小姐疼得龇牙咧嘴。
“你闭嘴！”夫人斥道，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像冰块一样冷。训斥完我，她转而训斥小姐：“你这个小鬼！不就是今天没给你饭吃吗？你就只会偷？！看看，盘子都打碎了！”
骂了几句，夫人松开贝拉小姐，把她推过去。“你给我把这些碎片收拾好了。”她冷冷地说。
我连忙走到夫人面前，急切地说道：“夫人让我做就好······”
“没你的事！让她自己来！”夫人走了。
贝拉小姐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半跪着捡碎片。一滴眼泪迅速从她眼角落下，滴在她手中的碎片上，就像钻石一样晶莹。
我垂着手，愣愣地看着她，觉得心里好难受。可我不敢上前帮忙，我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小姐······小姐······”我只会这样轻声叫着。
“哎呀！”一股鲜血从贝拉小姐的掌心冒出。她举起手掌来看，上面被碎瓷片割破了。她握起拳头，强忍着眼泪。
“小姐······”
贝拉小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摆摆手，从裙摆上撕下一条布带，用牙齿咬住一端，熟练地将布带缠绕在手心上。
“小姐不要这样做，玛莎会拿纱布来，小姐的衣服······”我猛地刹住了话头。贝拉小姐的衣服真的是够破旧的了，撕下两条布带也不差什么。可怜的贝拉小姐。
“不要紧，玛莎。”她包扎好伤口，默默地收拾好碎片，走了。

贝拉小姐终于被找到了。她被揪着进了客厅，西格纳斯老爷要在那里教训她。
我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胆战心惊地窥视着。
“臭丫头！”西格纳斯老爷一巴掌扇得她像陀螺似的转了两个圈，然后指着她斥骂：“这几天你别想出房门！”
我觉得两条腿在发抖。看见老爷要往门外走来，我急忙一溜烟跑开，把自己藏起来。
德鲁埃拉夫人揪着贝拉小姐的耳朵，将她拖上了楼梯。
我悄悄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看见贝拉小姐挨过打的脸颊又红又肿。
安迪小姐走到我身边，黑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看我说什么来着？贝拉这下惨了。”
我和狄克今天负责上菜。
我吃力地端着一大碗洋葱浓汤走进饭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桌子上，顺便偷偷朝餐桌边扫视了一周。贝拉小姐不在。我叹了口气：这两天都没有看见她下来吃饭。
西格纳斯老爷顾着自己用餐，夫人抱着西茜小姐，温柔地往她嘴里塞东西，似乎谁都不管贝拉小姐是不是吃过什么。安迪小姐，在桌布底下轻轻晃悠着两条肉嘟嘟的小腿，一双黑眼睛像带露的花朵，始终眼巴巴地盯着我瞧，似乎在无声地恳求什么。
我能帮上她什么呢？我只是个卑微的、没用的家养小精灵。
安迪小姐用小勺轻轻地搅拌着小碗里的浓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
我回到厨房，端上了最后一盘菜。这次我站在安迪小姐的座位旁。安迪小姐根本没正眼看我——她悄悄地瞥了我一眼。
我正想将菜放到桌子上，安迪小姐突然站起来，像是要去够放在桌子另一边的约克夏布丁。她猛地撞了我一下，我没拿稳盘子，把盘子打翻了。幸亏这是一盘蔬菜沙拉，不然我的脚肯定要被烫伤。
安迪小姐像是才发现我在这，眼睛瞪得老大，“哎呀”叫了一声。
在老爷和夫人严厉的目光注视下，我赶紧跪下来捡碎片。有几块碎渣飞溅到了桌子底下，我便钻进桌布里。
安迪小姐也钻进来了，帮我捡碎片。她着急地打着表示求助的手势，看上去快哭了。
“怎么了？小姐？”我着了慌，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道。
安迪小姐靠近我，凑着我的耳朵，简短地说了几个字：“在楼梯间等我。”
我收拾好碎片，将它们送进垃圾桶。“狄克，剩下的事交给你来办。”我对狄克说，“小姐有事要让我做。”
我不敢怠慢，赶紧钻进楼梯下面的小杂物间，心里猜测着安迪小姐要我做的是什么，一边等待小姐过来。
安迪小姐出来了，似乎是向洗手间的方向跑去。她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脖子往饭厅的方向望了望，然后便转了方向，一头钻进楼梯间来。

“小姐，什么事？”我轻声问。
她小声地抽泣起来：“玛莎，你救救贝拉！她没有饭吃。爸爸在房间的门锁上施了魔咒，贝拉没有办法出去。他们看我看得很严，我没办法给贝拉送东西······除了昨天中午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给她拿了一小块面包，这两天她什么都没有吃过！再这样下去她会饿死的，她今天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玛莎，好玛莎，你帮帮她······”安迪小姐抹着眼泪，抓住我的胳膊摇晃起来。
我很为难，我不敢······可是贝拉小姐······主人应该没有说家养小精灵不能给贝拉小姐送东西吃吧？
“这样，你弄点吃的，今天晚上送上来。我是借口要去洗手间才能出来的，得赶紧回去了。玛莎，拜托了，求求你。”
我跟妈妈说了这件事。
妈妈垂下头，叹息一声：“可怜的贝拉小姐。”她抬起头，温和地对我笑了一下：“我会去做点东西。”
“谢谢你，妈妈！”
我端着妈妈做好的肉饼，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脚步，心脏像打鼓似的，“咚咚咚”地猛烈撞击着胸腔。我走到了二楼，经过老爷和夫人的房间时，我偷偷朝房门望了一眼。大概他们不会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我把脚步放得很轻，走到楼梯前。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夫人严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玛莎，你去哪里？”
我吓得差点尿裤子。手猛地一颤，差点把盘子打翻。
“夫人······”我惊恐地瞅着她，浑身都止不住地大颤大抖。夫人穿着精致的丝绒睡袍，一手搭在门上。
“拿的什么？”她逼问道。
我感觉牙齿在嗒嗒作响。我真希望阿尔法德老爷今天不是睡在他的小木屋里，或者住在附近镇上的卡西欧佩亚老夫人今天刚好来做客；这样我就可以说是他们要的夜宵——哪怕我必须为了向主人说谎而狠狠地惩罚自己。

终于抢到一个沙发了

哈哈哈

我正要收拾早餐的碗盘，夫人叫我等等。
“西格纳斯，你去把那丫头叫下来，”她放下茶杯说，“两天没给她吃饭，要是饿出毛病来就糟了。”
西格纳斯老爷嘟囔了几句，不情愿地上楼去了。
夫人让我把吃剩的麦片粥和牛奶倒进一个碗里，她往一个盘子里放了两片薄薄的面包。
贝拉小姐给推到桌子边，她坐上椅子，嘟着嘴，瞅着眼前的食物：“给我的？”
“把这些吃完，否则就没有了。”夫人冷冷地说，抱起西茜小姐。西茜小姐一边“啊啊”地叫着，一边朝贝拉小姐伸出胖胖的小手。
“叫姐姐！”贝拉小姐脆生生地说。
西茜小姐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姐”字来。
安迪小姐也兴奋起来了，跑到西茜小姐跟前逗弄她：“叫我一声，叫姐姐。”
“姐······姐姐······”西茜小姐的小脸突然挤到了一块，“哇”地哭出来了。
夫人一边拍哄西茜小姐，一边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另外两位小姐，冷冷地“哼”了一声，抱着西茜小姐走了。“快点吃完！”她对贝拉小姐说道。
“给你三分钟。”老爷补充道，一副冷峻的神色，“不快点的话小心挨揍。玛莎，快点把盘子收拾好。”然后他大步走了，安迪小姐做了个鬼脸。
贝拉小姐根本不需要他们多说，飞快地抄起勺子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底朝天。但我看见，那半碗多麦片粥和牛奶的混合物是和着小半碗眼泪吃下去的。吃完碗里的东西，她抓起面包片往嘴里塞，发出狼吞虎咽的不要命的声气，差点把自己噎死。
看着她梗着脖子费力地想把面包吞下去，我去拿了一杯水给她。“小姐，吃慢点。”
贝拉小姐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拍着喉咙处，呛得直咳嗽。“这下好些了，玛莎，”她咳完了说，“谢谢。”
谢谢！我瞪大眼睛，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贝拉小姐······在对玛莎说谢谢！”我喘得像一头刚刚拉完五吨重的货物的老牛，感觉像有无形的绳索缠住我的胸脯，让我呼吸困难。“玛莎有没有听错？一定是听错了！”我拼命掏着耳朵，想把耳屎掏干净，好让自己听得清楚一点。
“玛莎，你没有听错。”安迪小姐笑着说，“贝拉刚才说了谢谢。”
贝拉小姐正往嘴里塞面包片，这时停了下来，睁着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我。

S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