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岱带着几名手下的将士讪讪的走了出去。对于这个少年一战成名的少帅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敬畏。
祠堂中又安静下来。
“你不用苦恼,我告诉唐师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要承受的后果了。”,依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口气。
“你承受的后果?”,敬之轻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承担什么?”,说着用力把一方往上一提,“好,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你要承担的后果。”
一方的双腿跪的有些酸麻,突然被敬之拽起向前一个踉跄,差点又跌倒。
大战过后,士兵陆续返回城中,有的队伍勉强保持整齐,众人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火药,有的身上还绑着纱布,隐约渗出鲜血。三三两两的士兵相互搀扶,脚步蹒跚。
汽车停在了军队医院的门口,这里更加拥挤。
“怎么,不敢下去吗?”,耳边响起敬之冷冷的声音,他解开了绑着一方双手的绳子,命令道,“开门,下车!”
院子里躺满了伤员,各种呻吟的声音连成一片,此起彼伏硬生生灌进人们的耳膜。
医院的床位有限,只有伤势最重的士兵才能进到室内,院子内的伤员都直接躺在简易的担架上,伤口都是简单的包扎处理。
院子的最西边穿来起此彼伏的哭声,一排整齐的尸体摆放在墙边,等待亲人的认领,或者被父母妻子围住,滚烫的泪水滴在冰冷的身体上。
大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一对婆媳,婆婆哭天抢地的叫着儿子的名字,媳妇也是满脸泪痕,相互搀扶着走向墙边,一具具的辨认过去。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望着他们一眼,说不清是什么神情,绝望?怨恨?还是无奈?
“你看看他们!他们很多人都是因为在家里呆不下去了,才来参军讨口饭吃,大多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耳边响起敬之的声音,一方大脑在嗡嗡作响,声音像从远处飘来。
一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进入房间内,医生护士在群众快速穿梭,雪白的衣服上沾染着血迹,楼道两侧都躺着重伤员,有的捂着伤臂短腿痛苦的呻吟,有的双目紧闭,脸色由于失血而变得蜡黄。
楚敬之叫住一个医生,低声询问了几句,走向在亮着灯的手术室,一方也跟着走过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血腥和酒精碘酒味道的气体,浓浓的血腥味似乎能让人窒息作呕。手术台上的人让人不忍目睹,整张脸血肉模糊,左边勉强能分辨出五官,右侧眼处皮肤焦黑,高高隆起,上身本已炸的稀烂的衣服剪开,整个上身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肋骨处几乎隐约可见白色的骨头。
一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惨烈的镜头,暗红色的血,令人作呕的腥味,身边穿梭的护士,剪子落在托盘里的发出铛铛金属的声音,一方的脸色苍白,他没有想到一个自己的一个决定能来带如此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愣在原地,觉得有人把一件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又把托盘塞在自己手里。
“楚一方,你今天就留在这里,看看你的背叛造成了什么后果!”
夜色落下的时候,楚一方被人接回了楚府。
血迹沁在衣服上,比周围布料的颜色暗淡有些,他没有打开灯,坐在桌子前面,两只手上的血变得干涩,碎成小片状固执的黏在皮肤上。
楚敬之听到下人告诉他一方呆在房间里不肯下来吃饭时,没说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端起碗,安静的吃起饭来。
对于一方放走唐兴叛军一事,敬之觉得头痛的很,楚军号称10万大军,但其中一半的人数是父亲在世时收服的地方杂牌武装,靠着一张楚家军的大旗将各路人马归顺,其中甚至还有土匪的成分,人员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将他们制衡在一起是一件破为费力的事情。
楚路死后,楚敬之理所当然的接过少帅的座位,但毕竟年轻不服中,安插的眼线报告说有几路人马似乎在蠢蠢欲动,唐兴跟随父亲多年,却突然发生叛乱,再加上一方暗中将军中的情况通报,打了敬之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敬之放下碗筷,觉得心中一阵烦躁。
敬之推开一方的房门,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进屋内。敬之打开电灯,一方声音有些黯哑,:“我只是想放唐叔叔一条生路。”他使劲搓着手上的血迹。敬之听着没有说话。
一方扬起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每月初,唐叔叔都会拿着他的钱送给我们。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一度还把他当成了我父亲,每个月都会期待他来,很可笑吧?”拼命扬起的嘴角却无法掩盖涌上的泪水。
“那些因为我死去的士兵,我,对不起他们……”
敬之走到一方面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了他头上,感受到了他因为拼命压抑而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