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疯狂而迷乱的夜,灯光被月稀释得模糊。空气中飘扬的尘土染上了烟草的辛麻,城市被分隔成很多块,像是拼图一样散落四处。有人唱着那支跑调的情歌拿着快要凋零的白玫瑰,在那个不属于他的女孩的楼下高声表白;有人举着装满鸡尾酒的酒杯畅饮,在昏暗的灯光下与所谓的朋友划拳笑闹,试图让摇滚乐遮住心里那隐隐泛痛的缺口;有人奔走在月光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俯视众生。黑夜能赐予人新生,让隐藏在躯壳里的欲望生枝发芽,蜕变成最纯粹的恶之花。
然而这一切与他无关,他是宇宙里一颗游离在千万个星系外的小小陨石,黑夜只会掩盖他那本就微小的光芒。
这世界被看不见的阶级分割,所谓的平等只是个完全没有笑点的笑话。他是这世界最卑贱的一类人,过着蝼蚁一般规矩又乏味的生活。他并不是乞丐,相反,他生活富足,每周能去高档的西餐厅享受地道的西式料理,餐餐丰盛,有份稳定的工作,甚至有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虽然还贷路漫漫,但已是很多人仰羡的生活。
但他不自由,各种各样的伦理道德牵制着他,勒得他窒息。
“啊啊,天又黑了。真是讨厌,月亮亮过头啊,根本睡不着了。”他躺在新房的卧室中央,因为是新房,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室内被厚重的尘土覆盖,室内飘散着一股子刺鼻的油漆味儿,他有些后悔这么早就搬进新房了。他被这异味儿熏得头昏脑涨,拖着使用过度的身子到了窗前。
“唰——”夜风很凉,干燥的气流卷着小区里枯败的花瓣登堂入室。月光在没铺地板的水泥地上投下一个皎洁的剪影,他将手放在月光下,没有生气的手掌变得温热,这股热量愈演愈烈,像是有火在舔舐他微凉的手心。他关上窗子,重新躺回散在地板上的被褥中,眼睫微微垂下,将刺目的光线阻挡在外。所以,他讨厌月亮。他觉得他会失控,在这月光下,在这黑夜中,变成一个让自己惧怕的猛兽。
“嗯?什么味道?花吗?”风将纱帘吹起,仿佛少女洗退色的粉色纱裙,落魄又温柔。天突然暗了,深棕色的羽毛落在他身侧。“鸟?不,你是……”他转过身,盘旋在玻璃窗前的人抖抖翅膀,对着他有礼地微笑,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可他此刻却听不见一个字。
他无意识地张着嘴,声带颤动,吐出轻不可闻的两个字。“妖怪……”“哗啦…”玻璃碎裂,碎片飞溅到他的脸上,他用手挡住眼蹲到地上,四周都是细小玻璃掉落时发出的琐碎声响,当骚动平息后,他抬起头,然后没了声息。
他对他笑着,却让他动弹不得。
“抱歉,你能让他吃吗?”他指着在他怀里沉睡中的孩子,笑容坦然。
那刻,他隐约预料到他未来正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扭曲、瓦解、破碎,最后重组成一段陌生的命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