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的策略虽有误,但气节始终不减,在沉默中仍以行动来抵制天启的高压。 赵、高两位大员去后,两部院分别奏报,拟以副职陈于廷、杨涟为代理主官。天启一看:这哪儿成,又是两个东林党!赶跑还来不及呢,岂能让你们继续占茅坑!于是将奏疏压下不发,令各衙门会推。 会推由吏部副职陈于廷主持,按资历推上了乔允升等数人候选。天启觉得这批人名字不大熟,一问魏忠贤,还是东林党! 皇帝终于发火了,下旨严责,不问青红皂白,再次对东林党施以打击。他认为,此次会推,推上来的还是赵南星拟用的私人,这显然是陈于廷、杨涟、左光斗“钳制众正,抗旨徇私”。 天启的火发得不小,直呼陈于廷等三人为“三凶”,特别咬定了杨涟、左光斗为幕后主使,圣旨里连“怙恶不悛”、“巨猾老奸”、“冥顽无耻”这样的咒骂之词都用上了。 天启跟东林彻底掰了脸是肯定的,这样严厉的圣旨,没他的批准是发不下来的。但是其中具体用语如此咬牙切齿,似又是阉党谋士直接执笔。 可怜东林党人自万历以来,承受了巨大压力,苦苦护持天启父子两代坐稳了皇位,最终却落得如此评价。 什么叫“怙恶不悛”?就是近世曾流行过一时的“死不悔改”之意。 古往今来,想要整人,连帽子都很相似。 天启光骂了还不解恨,索性一勺烩了。说这三个人“大不敬,无人臣礼”,着令统统革职为民。 陈于廷、杨涟、左光斗接旨后并无抗辩,都黯然而去。事已至此,说又何宜? 杨涟、左光斗的不抵抗,大概在于寒心。“移宫案”之时,两人曾将生死置之度外,保住了这个小皇帝皇权的独立。如今时势变易,“功臣”没有用了,不仅要一脚踢开,还要恶语加以侮辱。 皇家的事,你为他呕心沥血了也没用。他看重的不是你的忠诚,而是你“有没有用”。 想不到东林要员这么快就清扫干净了,魏忠贤喜不自禁。余下最碍眼的,就是内阁首辅韩爌了。 顾秉谦、魏广微也早就嘀咕过几回:老韩这块石头,还是早搬开早好。 但是这位阁老与东林并无瓜葛,要拿下他,需要另谋他途。魏忠贤对此心中有数,他对王体乾和客氏等魏家班底授以秘计,大家纷纷到天启那里去吹风。 用不了几下子,天启就上道了,下诏说韩阁老票拟多失当,今后要集思广益;而其他阁员也不能没主意,要积极参预。 在古代,小人就懂得——所有的勾当,都要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即便是抢人家东西,也要抢得名正言顺! 让其他阁员与首辅分权,是大明建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体制改革”。分权固然符合现代意义的“民主原则”,但“改革”这个皮儿里边,也有各种各样的馅儿。 韩阁老一眼就看穿这“羊头狗肉”的把戏:不就是想撵我走吗! 他不党不私,没犯错误,根本就不买天启的帐。一天也不等,立刻就上疏请辞,不仅不认错,话里话外还对天启一通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