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山脚下仍旧是白茫茫一片,雪崩了几次,若不是那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雪覆盖了路,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疏通铲雪,或许陈翔就不会接到那个电话了。
陈翔赶过去的时候有很多人聚在那里,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一个民警走过来:“你是这周围住着的人吗?”
“不是不是。我是……”陈翔忽然愣住了,那几个字原本都跑到舌尖了但是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可以代替那个词使得话说起来委婉些。
那个民警笑了笑:“你就是黄金粥刑?”陈翔愣了一下:“诶?什么黄金粥刑?我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我是他的亲属。”
民警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用卡二拨通了备注里的“黄金粥刑”,陈翔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民警看了一下陈翔的手机:“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陈。”陈翔摁掉了通话,随即问民警,“能把他的电话卡也给我吗?这应该也算是……遗物了吧?”
还是说出来了。他只觉得说出那两个字都叫他心力交瘁。
民警点了点头把那张SIM卡递给了陈翔:“他的手机摔坏了,我们把他的内存卡和手机卡都拿出来了,都给你吧。我带你去看他。”
陈翔忽然想起来,那个黄金粥刑的含义。
民警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他:“陈先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们他的身份吗?只是,我们很疑惑的是,他的手机里为何只有你一人,备注名称还是一个酷刑的名字?”
陈翔苦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肌肉僵硬得厉害:“他叫武艺,是个CBC。至于备注……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哦?没事。不能说的话就算了。不过,他倒是可怜的很,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是十个月前,若不是这几天清理道路积雪恐怕一辈子都难发现了。”
民警说完那些话后陈翔已是满脸的泪。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民警说黄金粥刑为的是惩罚不忠的淘金客为的是惩戒那些贪婪的人。武艺是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对于他武艺而言,再联系陈翔这个人是件贪婪而不忠的坏事。
看到武艺的那一刻,陈翔在一瞬间心理防线被均数瓦解,那样冷的天里那样静的雪地,他抱着再无声息的尸体哭得几度昏厥过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个民警他曾跟武艺有过一场婚礼,他们曾一起拜过天地,而如今他的妻子即将临盆而武艺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之所以离了预产期将近的妻子不顾脚伤匆忙赶往这里,是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他必须亲眼看看这件事是否是真的。
他其实在心里祈祷了千次万次,只希望这件事是个乌龙是个闹剧而不是事实。
只是如今所有的期望都被打破所有的期待都化作泡沫,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亏欠了他,他欠他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叫他如何能接受那个只抿嘴微笑便捕获他心的少年其实早已经弃了他而去?
叫他如何能接受那个本说好会陪他直到白头的少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叫他如何能接受那个让他爱到至今刻骨铭心的少年死去时那么冷,那么疼?
终究是他先食的言所以他惩罚他所以他离开他所以他被埋在厚重的雪地里。
民警看到陈翔情绪失控成那样,便要法医帮忙给陈翔打了一针镇定剂。镇定下来的陈翔抱起武艺跟民警说:“我可以带他走了吗?怎么回去?”
民警思考了一会,发现陈翔带着武艺回去实在会惹人非议,于是便许诺送他们。
陈翔敲开武艺父母家的门后把武艺交给了他们便离开了,他不知道他要怎么面对武艺的父母。即使他已成婚已被迫跟武艺分手。
可是他知道武艺的父母肯定还记得他跟他们说过的话。
“我真的很爱武艺。比任何人都爱他。”
“抱歉,我和武艺已经拜过了天地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对不起。可是你们的儿子也同样是我的心头肉我的挚爱珍宝。”
那些话现在想来可笑得很。
陈翔忽然想起武艺曾经说的话了:“阿姨,对不起,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陈翔而已,我只喜欢陈翔。”
他坐在计程车上的时候想起法医说得那番话。
左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右胸肋骨断裂两根,右小腿腿骨碎裂,脊椎错位三段,以及左手手腕折断和头盖骨碎裂……
武艺从半山腰上摔下来然后忍受疼痛和寒冷被冰冷的白雪覆盖,他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陈翔用手捂住了脸接住了从眼眶中滚落的泪珠。
他知道武艺的父母可以原谅武艺的离开,但是他们怎么也不能够原谅他离开的时候……
那么冷,那么疼。
就像是他一样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原谅。
没有办法原谅那个冲动的武艺吗?不是的,是没有办法原谅他陈翔这个懦夫这个胆小鬼这个恶鬼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