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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榭卷轴·《风晴》]<正传>胡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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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09-01 15:15回复
    风晴正传 
    第三部:胡杨


    2楼2007-09-01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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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
      周宁再见到晴藤滟时,那人竟然已褪去儒雅长衫,
      换上半个戎装打扮,竟是分外合适。
      不知于何处牵的一匹黑骑,鞍辔齐全,性灵达意,显然是良驹战马

      这一人一马,此刻当风而立,恍若生死
      与平日里的感觉,相去甚远
      遥远的……甚至有些寂寞

      周宁得了战马,紧随上去,冷哼一声,
      “不锁不绑,你不怕我暗放冷枪,中途弃逃?”


      那人纵身跨上黑马,头也不回,淡淡道,

      “我不怕——你也跑不了”

      周宁向来性烈好强,怎忍得这别人如此看清自己,若是平时早挥刀过去,索性砍了成两截方解愤恨
      偏偏那人一笑之下,一时间手足冰冷,无从所动。

      而自己策马行的赶紧,却觉得怎么也难以追上前面的身影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突然停下座骑,悠悠道
      “周宁,你是将死之人,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我并非你所想温吞开水的平安好人,也不是别人眼中什么举文谦恭的朝堂君子, 
      若是这回谢君伤真的死了……
      我难保不会打搭上自己的命,连这十几座城池数十万大军半个家国天下给他陪葬……”

      周宁一惊,竟是一身冷汗
      这……
      狂言出口,百无禁忌
      说话之人,淡静自若 

      他一怔之间
      那人又道,

      “你也不必担心此次随行会是赴死
      我要留着你的命,把谢先锋完完好好的带回军营,等你亲眼看自己愿不得偿,然后再掉你脑袋,
      也不迟,是不是?”


      他战马前行,左手勒疆,右手于鞍侧一抽,转眼将一把三尺七寸的长弓挎在肩上
      夜幕之下,弓弧漆黑颜色,浮出淡淡红光
      定睛看去
      竟是泰山拓木为弧,荆糜之筋为弦,剡木为矢
      弓尖处,矢尾处,都扎了长雁翎子

      竟活生生的像极了寒雁惊翅,翼展迎风

      九雁?


      周宁大惊,

      他认得,死也认得那箭筒中的雁翎子

      三个月前,同是夜幕之下,
      他们数月攻城不下,粮草开始匮乏,军心也有不稳
      那次攻打便是破釜沉舟的一战

      他负责带兵突破城门,岂料那门上机关怪异,几攻难下
      眼看着死伤惨重,牺牲无数

      那时不知何处有人射出一箭,
      携着一道青光破于乱矢之中逆风而出,巧妙穿断城门机关

      他们方才趁机攻入,破了城,迎来数月来的第一场胜仗

      那一箭于他眼前而过
      雁翎粘血,艳丽非常,
      九雁,乃是亡帅俞广昔日驰骋疆场之物,他怎能不记得?

      当日破城之后,将士们见此箭者,皆言俞老元帅在天显灵,自九天之上射出一箭,助他们一臂之力。

      而那一战之后,谢君伤和晴藤滟便调配而来
      如今想来,果不是巧合。

      仔细看身边这人
      御马挽弓,信手拈来,熟稔程度绝非像是驾驭他人之物
      便知马上功夫,绝不逊于自己

      而此时皎月之下,面目意外的清晰
      竟是因为……素日里那张脸上,明明挂着的八字山羊胡须,此刻竟无影无踪
      本就是日月清朗的一张脸,此刻更是干净的有些稚气
      哪里还是什么文弱书生?

      易容?

      他不禁觉得有些发寒,咬牙道,
      你,就竟是谁?

      晴藤滟并不作答,一挑眉毛,正色厉声,

      “卫笑,
      如今敌兵必为谢先锋一行所牵制,周旋于西河南岸
      粮仓疏于防范
      你领两百人,带连珠弩和硝火,烧粮草。”

      “是!”

      “记住,你人马精少,不可进身恋战,只需远处引火,得手之后,静观敌营,一旦生乱,则速掉头与我会合。”

      “谨遵帅令”

      “陈伶,带一百人上妙风崖口,装备五百六和弩给那里埋伏的军士,叫他们照谢先锋部署的计划阻截追军。六和弩射程可达三百四十余步,可透穿盔甲,正好为用。”

      “得令!”

      周宁听到一半,觉得奇怪,不禁开口,

      “乱来,你怎么知道妙风崖上埋伏着我们的人
      又怎么知道谢君伤部署他们的是什么计划”

      那人仍旧视他为无物,偏过头去,对着一名校尉缓缓开口,神情似是在笑,却又些自嘲


      4楼2007-09-01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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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其实我没这爱好.

        似乎夹了-_,-


        5楼2007-09-01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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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玄……褚大哥
          我只带二百人去,是不是有点自大了”

          “晴公子……”

          “这么多年,只为昔日人间世的一战,你们这么多人,就甘心了随着我们两个天南海北。哪知道我们兄弟命里注定难有安宁,祸患不断。今日又连带你们涉险……如若就此不回,可曾有悔?”

          褚玄眼眶一热,一直觉得眼前这人,素来就是掌控全局,谈笑退敌的角色,温文惯了,确是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黯然神色

          如今局面危急,至亲至近的兄地生死未卜,才叫他说出这样伤神的话来

          突然就觉得心头一紧,当场抽出长刀,翻身马下
          “晴公子万不可这么说,回念当初,你们两人如何待我等,今日多不过一死,又有何惧?”他用刀尖一指周宁,
          “如今但求晴公子你让我立地斩了这陷害谢大哥的艰险佞人,为兄弟们祭刀

          晴藤滟此刻语气温和,缓缓笑道
          “杀他何用?你现在杀了他,等于抢了那人的糖果,等救他回来,肯定要嚷嚷个不休……
          你不怕,我可受用不起

          既然不悔,我们这就走吧”


          褚玄点头,突然回身,一拂手在周宁身山点了几处
          周宁顿觉周身酸麻,不能动弹。
          他又命人将周宁胯下战马的缰绳牢牢拴在近处一颗枯木断桩上,再回到队中,

          晴藤滟也并未阻拦,反倒微微一笑,
          “周宁,周将军,就请在此刻休息片刻,静候佳音吧。”

          周宁几刻之间,数次震惊,更是被刚才两人一席对话绕的彻底糊涂:
          这晴参军和谢先锋原来一早是互相认识的。褚玄虽只是校尉,却似乎是晴藤滟和谢君伤的死忠部下。陈伶卫笑不像褚玄这样深藏不漏,但也是晴藤滟的亲信……不知这样的人,在军营之中还有多少,只在朱右营中,或是连自己手下也有……
          这两个少年究竟什么来历,一个阵前披靡,一个营中决策,表里呼应,皆是当世难寻的人才……
          此刻居然还会江湖上的点穴功夫
          天啊……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全乱套了


          眼见着一行人没入夜色,那人的清朗声音笑着传来,
          “周将军不必多想,想得再明白,也只到天亮而已,何必辛苦?”

          片刻之后,声渐入悄。
          黑暗之中,便只剩他一人了。


          6楼2007-09-01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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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河乃是敌军先锋营驻扎之处,有律泽远的先锋精锐铁骑五千人。
            晴藤滟与随身的二百人一路赶到河岸时,战场已多半是残局,他的人马只是略动刀枪,而途经情形,已是有些狼藉的骇人
            他皱皱眉头

            这幅景象,他早有所料
            只是这一路而来,又每每出乎意料

            在他看来
            带一千老弱病残去破敌精良,谢君伤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不会将这些人全部带上战场
            必将留战斗力最低的三百于半路驻留
            再分剩余一半最弱的兵士与妙风崖口,万不得已待到敌军追击时,可借山崖险隘,滚山石阻敌。
            随身冲锋则要带最相较而言最为精悍的一批

            而事实却是
            谢君伤留在中途的病弱伤残,几乎占全数一半。
            他以命其原地不动,继续整顿。

            安排伏于妙风崖上的人数,据陈伶传话,差不多也有三百余名

            因而算来,那人随身可带的,根本所剩无几

            褚玄跟在身边,完全不知所云
            “晴帅,这……”

            他不抬头,挥手,“前面有人过来,去看看”
            随即合上眼睛,思付这头痛局面

            稚嫩声音与褚玄的脚步一同而来,如此,便是寻到自己人了
            他松一口气,仍未睁眼

            有人走到他跟前,似乎一怔,欲言又止,半晌才听到有人道,
            “你是……?”
            他这才想到自己卸下乔装,一是怕是不好认,刚想着如何开口应对

            对方却已然看出些什么,声音怯怯道,
            “晴……晴先生?”

            他这才睁眼,笑得温文疏淡

            “是我,不必担心。谢先锋呢?”

            “他……”提到那人,少年神情一震,“只嫌我们行走的太慢,带了几个人自己冲到前面去了
            我,我们……谁也拦他不住……“

            晴藤滟抬头审视,不禁苦笑——眼前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小。这就是你勉强选出的精锐?
            什么行走太慢,明明就是……故意的吧

            “你不要慌,先锋官行事莽撞,这不怪你,你只需告诉我,他此番冲锋带了多少人在身边?”

            “五……五十人”

            几乎拍案而起
            五十个?那人……当真是疯了么

            “晴先生,谢先锋他当真是疯了,就那么几个人,冲杀进去,再好的本事,怎么能行,怎么能胜……”

            褚玄被这一哭,也有些急
            “晴帅,情形究竟如何?


            他淡淡一笑
            “偃月阵形如弯月,以战力对称均匀著称,月轮之处侧翼厚实,弱在月牙内凹
            但若是强将居中,则阵形将内藏杀机,变弱为强,
            看这情形,那人定是看准了律泽远麾下无人,直直由正中杀进去了……”

            褚玄不由脱口,“谢大哥果然好胆色”

            晴藤滟冷笑,
            “阵是破了,可不要忘了,乱的是阵形,死的是敌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千余人岂是说溃就溃?

            何况……他随身带的只是残军之中挑出的五十个人,无论如何,都是送……死”

            “死”字出口,他顿觉胸口一窒,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有些不稳

            褚玄倒是知道他向来对死人尸首有些忌讳,却也不知此刻他究竟是累是急还是犯了旧病……
            想要上前去扶,那人已然立稳,开口下令,
            “如今律泽远的偃月阵,中间断裂,两翼确仍难攻,
            你们此可去打,不必硬碰,只需分成两队,插入谢先锋打出的缺口,由中心向两侧攻打。”

            “自当遵命,那么你呢?”

            晴藤滟以手抚额,有些疲倦
            “这你不必管,只要卫笑一回来,你们就迅速撤退,将敌军引到妙风崖,那里有陈伶接应。”

            褚玄咬牙,“……好,我去”

            “还是褚大哥够爽快,保重了。”

            他笑着说完,便策转马头,独自朝河岸而去。



            半路停下,残阵之间,扶起一具尸体,
            颈上致命伤痕细致凌厉,绝非狂章的大开大合所能致

            连青眼都用了,想已是被迫到了极处


            他还记得,西河沿岸,一片胡杨树林
            如今季节,正是枝繁叶茂
            谢君伤,你若还有命暂作歇息,也只有这一处可选


            我来寻见的,可不是你的尸首。


            7楼2007-09-01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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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夹~带图夹~


              9楼2007-09-01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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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
                晴藤滟这才恍然有些头痛

                刚才自己硬冲进来只是粗略的打开包围缺口,围兵现在定然已经重新整顿,随时会冲杀进来,即便不是,也会放火烧林
                怎么回去?


                谢君伤重创在身,不要说举刀冲杀
                连动一下都攸关性命

                随身几个人本就不是强干兵卒,如今也都马困人乏惊吓的紧了,全然不能派上用场

                他略一沉吟,走到自己战马跟前,一边整系鞍子,一手掏出一包火石硝磺,交给距他最近一人

                随即对周围几个人道,
                “你们几个立刻整顿兵器马匹,随时准备行军。我马上会冲到外面假意突围,缠住他们——杀声一起,你们就用硝石从林子里放火,带谢先锋从树林旁侧出去,尽力直行向妙风崖,找陈伶将军会合。
                如此——可听命白了?”

                果然有个气力不足的声音笑着自树下飘来
                “我不同意……”

                他脸色一沉,回头道,
                “谢先锋,这是军令,不由你不听!”

                “守军令?哈……怕是你选错了对象……”
                那人眉目娟狂漂亮,神色迥然,苍白之下,依然飞扬肆意,

                “我若不愿听令,天王老子能奈我何?

                接着抬手一指
                “我偏要和你一起!”

                “你……”

                他一时气结,绕回他身边,厉声道,
                “你这个疯子,我出去引开他们就是要你能全身而退,
                你要是和我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那人神色安静,无力抬手,只能抬抬下巴,意指向身边几人
                “不必费心……至少,能救了他们几个”

                “荒谬!”

                “荒谬?说的好。刚才可是你自己认罚。我就罚你,此去诱敌……也带我一起……”

                晴藤滟只觉颈上一寒,那人的青眼竟已横在他喉前

                勉强支持,杀气却是不减,“带是不带?”

                现在这副样子,居然还要以命相胁?
                谢君伤,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11楼2007-09-01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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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咬牙,怒气中生,脸色已然黑青的迫人,突然抬头扬声,
                  “你们几个,没听到么:等我们两个出去了,就要听好动静,选好时机脱身,
                  还呆着干什么,如此呆滞木讷,是想我们白白送死?

                  几个人在一旁早已看的呆了,一是手足无措,连忙答道,
                  不,不敢

                  那还不快!

                  几个人莫名的被人呵斥,不禁暗自思付,这个长得很像晴参军的少年突然冲进来,明明像是要救人,
                  可语气作风却是一股骇人的凌厉之气,此刻一怒,更是厉害的有些吓人,哪像平日里的儒雅淡静的晴先生

                  肯定,绝不是晴先生



                  见到一行人整备妥当,他这才扶起谢君伤

                  那人早已周身无力,嘴却不闲着
                  “晴先生,发起脾气来可好没风度阿……”

                  这摆明了是得了便宜不饶人,晴藤滟便决心假装没听见

                  谁知那人仍不罢休,
                  “这番要打架,你那烂弓近身搏杀没法用,要不要我把狂章借你?”

                  他狠狠回道,“谁要你那卷了刃的破刀”

                  “阿,谁给我打了这把破刀的”

                  ……再和这人说下去,只会自讨没趣,干脆闭嘴


                  上马之前,他卸下软甲,披在谢君伤后背,又摘下大氅为他罩在外面

                  “我要射箭挑枪,你只能坐在后面
                  明枪易躲,左右的刀剑我也尚能顾全,唯独只这背后的冷箭我却没法为你挡的周全……但愿你命好,他们能少砍几刀,这件软甲也能抵挡一阵……”

                  谢君伤伏在马上,摆摆手,无力笑道
                  “走吧走吧,我没那么草包”

                  上马之后,突然想到什么,扯扯前面那人的衣角
                  “喂,你想好了?这可是要杀很多人的……

                  晴藤滟似乎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你若有命,大可睁眼——看好戏了”


                  12楼2007-09-01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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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谢君伤始终不曾抬头,好好一看过路风景
                    虽然那确实可以说是精彩非常

                    只是他看腻了满目疮痍——皆是,血,
                    在他的视野里,不论什么,都是血红色的
                    从他的额头上,流进眼睛里,于是模糊难见,流进嘴里,似乎还是温热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血,
                    比起别人来,他所见的血,实在不算少

                    如今伤重的状况反倒觉得有些开心
                    只觉得,比起那恶疾发作的窝囊,这样方式的流血,实在要痛快地多了

                    而前边的人,秉着一支随手捡来的钩镰枪,枪花抖开,护周身,应左右
                    铁光乍起,拨开乾坤,直指日月
                    枪挑一线之处,惨叫声起,血肉横飞,
                    寒风呼啸时,惺甜四溢

                    这人,杀起人来,竟像是……嗜血的可怕

                    枪尖浴血,如染秋霜

                    他伏在他背后,哑然失笑,
                    “一日晴
                    能不能不要这么大的杀气?你杀人倒是痛快,血全溅在我脸上,
                    难看死了。”

                    那人于乱声中回他,“收声,再聒噪我就扔你下去”

                    “摆什么官架子,一脸是血真地很难受啊……”

                    话未说全,就听晴藤滟沉声喝到,“低头!”

                    他虽然不好动弹,但也还是敏捷非常,顺势一低,一盏刀锋几乎贴着头顶擦过

                    “看你还逞口舌之快”

                    “你还得意了?看左边阿”

                    “不用你管”
                    话未落音,虎口一麻,马下敌人七八只重铁兵器竟然同时压上前来

                    晴藤滟一咬牙,换作双手握枪,枪杆向前一推刺穿最前一人

                    此时只觉得挎在肩上的长弓九雁陡然一紧,有人从他身后拉了弓弦,接着箭筒一轻,破空声出,
                    下一刻前方五六个人便要害中箭,应声倒地

                    他随即一笑,“还有力气拉弓?”

                    身后那人懒懒笑道,“你不要用狂章,我却早盯上了你的笨鸟——如何?”

                    “哼,律泽远的骑兵真难缠,不剩最后一人决不收兵后撤,不知该赞该骂”

                    “什么时候了你还君子,当然要骂他——他奶奶的……”


                    13楼2007-09-0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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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阵之中,晴藤滟战于马上,几度回旋
                      每隔一会,便要向身后一问“还能行么”

                      那人就回答,“死不了的”

                      如此往复,直到冲上来的人数,逐渐减少,而身后谢君伤的气息动静也越来越微弱

                      此刻身后刀风袭来,他担心身后之人,旋即走马回枪,一收一刺
                      那人便被扎了个正着
                      闷哼一声,倒下之时竟连同钩镰枪一同折断

                      他一时手中无物,面对周身十余人,冷笑一声,策马向胡杨林方向而去

                      便有两匹马紧跟着追来,他突然勒缰,黑马一声嘶鸣前蹄跃起
                      袖中冰凉一叶,迎风打出
                      其中一人已进身数尺之内,全无防备边摔下马去
                      他顺势夺下那人手中一把长剑,重新迎回战圈之中 

                      谁想战到此时,那剑已然受力过度,经不得砍,他本就用不惯剑,连劈带刺极不顺手,杀了七八个人后,剑柄已然有裂

                      到最后两员铁骑一左一右而来,
                      他见左边先到,便挥剑迎左,一剑正中
                      不想那人当胸中剑之后惨然一笑,两手牢牢勾住他握剑地右手,死不放开
                      他一皱眉
                      右侧刀锋已至身前
                      一时脱不开手也不及回避,暗自叫声“不好”——这一刀怕是躲闪不开,
                      好在也只剩一人,这一刀若不致命,两人尚还有脱身之望
                      却不料同时身后青光一现,
                      右边骑兵咽喉已然被寒厉刀锋所破

                      对方最后一人,终于到也摔在马下

                      晴藤滟长叹一声,片刻不松,随即跳转马头,
                      眼下为防有变
                      还要让两人先远离杀戮之地才好


                      14楼2007-09-0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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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烈马长啸,风声凌厉
                        此刻却都无所寻见,四周一时静谧非常

                        谢君伤刚才为救他出了一刀,定然又耗去了大半力气
                        不知此刻如何情形
                        晴藤滟正要偏头看去,

                        身后谢君伤却低喝一声,
                        “别回头看”

                        晴藤滟一诧,停下动作,“……怎么了”

                        谢君伤轻轻一笑,
                        “死人太多……也太惨,你想晕在这么”

                        那声音懒洋洋的无力,却异常认真

                        他身子微微一震,没有答话,也未回头
                        只策动马匹,又往前走了许久
                        直到了一处已能远远望见妙风崖的高坡之上,才停下来

                        此时再顾身后的之人,情形顿时有如雷击,让他彻底呆住

                        马上少年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努力睁着眼,微有笑意
                        神色张扬,冷漠漂亮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依旧清澈好看……
                        却神采涣散,空洞无物

                        他为眼前血色一惊,方才想起要赶紧扶人下马急救

                        枕了鞍具躺下,谢君伤周身的血似乎流的更多,也更快

                        刚才最后的那一刀已让他冲开了止血的穴道
                        除了在胡杨林里他粗略包扎的几处大伤重新挣开,沁出血迹

                        下肋,右肩等处,零散插着两枝断箭,应该是刚才拼杀所受,好在并未深入
                        而一段枪尖穿透软甲,已然伤了皮肉

                        右手心里,握着一截短刀,深入肌理,血流如注

                        晴藤滟惊然想方才乱阵之中曾有一敌军步兵暗刀袭向他右侧
                        自己正与左侧人马纠缠,来不及应付,
                        无暇之下竟也相安无事
                        那刀是入何避去的,当时只顾着冲杀,也并未细想
                        ……

                        喉头刺痛,怔了半天,才咬着牙根对那人说出一句话来,
                        “君子不逞匹夫之勇,你难道不懂?”

                        那人只望向天顶,神色安静,
                        “我知道……可我总不能让这一刀扎到你身上,胡人都彪悍的很,力气不似一般,真挨一刀……会漏的”

                        他愤恨之际,用力一震,刚拔出的箭枝枪头便应生生折断,

                        低垂着头,声音嘶哑,一字一句的骂出来,
                        “你!……混蛋……”

                        谢君伤神色有些诧异,自嘲一笑,
                        “一日……你这是,在骂我?
                        这么多年,头一次听你开口骂人啊……我就算是死,也不枉些什么了……”


                        竟然眯起眼睛,昏昏欲睡起来

                        他情急之下,竟顾不得那人伤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喂,不能睡……

                        响亮一声,那人睁眼一震,淡淡苦笑,“可我……真的好困,”


                        晴藤滟听到此时,胸口一闷,种种思绪一时纠结不散
                        方才是真的,后悔了么

                        是自己太过大意,让他在马后血肉相护
                        是自己害他遭人陷害,以寡敌众,犯险至此
                        是自己累他不得逍遥肆意,自繁华江南流落在关外萧索,励马戎兵,流血杀敌
                        ……
                        都是,自己的错啊。

                        那人用力偏过头,看他无语而立,颜色茫茫,
                        长叹一口,

                        “你想那些,都是无益之举……多余得很
                        我只要,歇一会就好,你难道……不信我?”


                        他无奈点头,帮他躺好,盖上氅衣
                        看他变笑边骂,喃喃絮叨,声渐悄弱,最后成了呓语
                        终于睡去


                        久久无语,喉间的紧,胸口的闷
                        散开了,又纠结的变成了疼痛

                        天色淡亮,回首那一片胡杨林,已然陷入火海,烧得红云一片


                        人已沉沉睡去,气息尚是平稳

                        他在那人身边静静坐下,挽起谢君伤那把风血磨砺的长刀,认真地擦拭起来
                        心头一震,扬声唱道:
                        “一战长歌起——”

                        清长之音,天地高远,刹时传得无影无踪……


                        一战长歌起
                        公子江南折柳岁,江湖夜雨挑灯醉

                        二战风凉意
                        秦淮烟雨乱翻飞,冷酒烟花横剑吹

                        三战惊鸿散
                        立马歌头长枪断,梦里河山狂章半

                        四战点将台
                        青锋不识血泪苦,只笑生灵如是归

                        我饮君酒为君吟:
                        浪子封候,难忆章台风尘疏时旧,
                        酒内无忧,身外事——何求

                        ……


                        15楼2007-09-01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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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言被甩脱在后。

                          一路上看尽了双方尸首狼藉之状,欲呕之际,一阵怆然。

                          这两个人,最擅长做的,就是把自己扔下,冲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一次两次,乐此不疲,毫无愧疚。

                          拿自己的命做赌,当真是很好玩么?


                          前面响起人声,他策马一避,却见来的当先一骑,竟是自己人。

                          正是师傅身边的何晏清。

                          他喜极迎了上去,却见何晏清身后,转出一骑。
                          接着,鱼贯而出五十余骑,正是晴藤滟带来的府兵。

                          而那五十余骑,前后阵势不断变换,死死保住正中一匹白马。

                          雪白。
                          那却是他所熟悉的。

                          这马,素来,由他照料。

                          “困雪--”
                          他低呼了声,看到那马鬃上,马背上的红渍后,彻底怔住。
                          语音乍然而止。


                          他翻身几乎是滚下马来,冲了过去。

                          何晏清等人自也看到了他,喝令停步,免得马蹄杂乱,伤到了这最贵的小王爷。

                          知言混混沌沌由马阵中穿过。

                          睁大了眼,看着马背上那人,想要出声喊他名字,却卡在喉中,一字一句,都叫不出来。

                          那人身上的一身梅花,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胸前好大的一条口子,头发披落了一脸,根本看不清表情。

                          他迟疑了半晌,刚要伸手去碰他的衣袖,那人却悠悠叹了口气,“很多话的小师侄,麻烦你不要碰我--我肋骨断了,痛得很。”

                          知言怔了,手停在半空。
                          那人身子完全趴靠在马背上,软绵无力,但听那话声,却还带笑。

                          他咬紧了牙,伸手扯住了缰绳,低声也是坚定地道,“我--替你牵马--”

                          “好啊,我睡会儿。”

                          那人答得轻松,半晌无声,竟似真的睡着了。

                          而那尊贵无比的小王爷,低头并不作声,手里发抖,却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马匹颠簸不稳。

                          风很冷。
                          快到隆冬了吧。

                          他扯紧了手里的缰绳,不敢放,不敢抬头,紧紧咬住了牙。

                          记起来的第一天,谢君伤坐在帅帐顶上,醉而歌的情形。

                          依稀有两句。

                          “将军百战死,
                           壮士十年归。”

                          他低垂着头。

                          忍不住,热泪披颊而下。

                          走到半路,于围马阵中,众将面前,终于--痛哭失声。


                          18楼2007-09-01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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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西河岸口
                            律泽远前锋营大旗断落,营帐塌倒
                            乱做一团。

                            敌营已破,
                            年轻的参军翻身下马,俯视战场

                            一根紧弦,终于松开


                            恍然低头时,看到满手满身飞溅散落的猩红,定定立住
                            自己毫发无伤,血从何来?
                            脚下每走一步的黄沙,交杂浸染的血肉生灵,断手残足,全尸不留

                            而血犹滚烫,尸骸未冷,
                            活生生的人,都只是片刻之前

                            何人所致?何人所致……

                            七八年前那一夜之间的种种,突然掠入脑海,展开在眼前,
                            他努力摇头,仍挥之不去

                            满地残尸间,立着少年时的自己,手中叶子伶仃,嗜血如魔

                            清晰的如同昨日

                            身子晃了一晃,瞳色失神,

                            卫笑上前半步,不觉失声一喊,“参军--”

                            声及耳畔,他才回神过来,指节抵在眉心,深吸一口
                            片刻,立定

                            天已大亮,颜色正是难得,苍茫郁染的灰白铺展开来,一是无边无际
                            一只猎鹰与天顶掠过

                            长风起,扶摇直上


                            他重回马上,笑容之间,寂寞不去
                            扬手一挥
                            温和淡静的两个字,说出口来,坚定,沉着的漂亮,

                            “回——营——”




                            ——胡杨谢 完——


                            19楼2007-09-01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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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SF原来是我的...
                              不坐白不坐...


                              20楼2007-09-01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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