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
大漠的孤鹰叫了一声。
天明看见盖聂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路,那里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有些乌鸦低沉的哀鸣。
他似乎感觉到盖聂轻微的颤了一下。
“大叔?”
盖聂别过眼:“无事,走吧。”
一声好似叹息。
那片黑影笼罩之下是尸首,上一秒还举着刀剑,身下马匹刨着松软的沙喘着粗气,现在已被那些乌鸦鹰鹫啄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后来渊红时常被用来掘土,将那些尸体埋入温热的沙土中,沙一粒一粒自指尖滑落,天明几近被血染色,有些血腥味的沙土逼得吐出胆汁来。可他见不得那人埋葬那些人时的表情,所以他不敢逃避,明明只是淡漠的一张脸,却好像隐忍着什么,墨色的发也沾染了血渍,将发丝粘连在一起。天明终于别过脸忍不住呕出声。
胃中空荡,一阵翻绞的疼痛,喉中一阵涩苦,他终于连胆汁都吐的干净。
盖聂抬眼看他,抬起手来想要拍拍他的背,他的目光仍然是淡漠的,看起来有些悲悯的眼神。这让天明有些逃避他投来的目光,直起腰躲过他抬起的手。
“我……”刚开口有些发不出声音,他顿了顿:“…我没事。”
语毕甚至还露出笑,眯起的眼有些恍惚。在烈日下看起来十分虚弱无力。
盖聂应了一声,将最后一丝黄沙撒下。
“走吧。”
走吧。
这一次盖聂没有回头,而天明却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去看那片被风吹起有些迷人眼的黄沙。脚步踉踉跄跄如醉酒。
他从没有和死亡如此接近。
路走的远了,盖聂停下脚步。天明在身后一言不发,见他停下,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肚子。
“饿了…”
不仅仅是饿了,还有极度的疲倦。
只是这放眼望去,一无所获也便一无所有。
他蹲下身看他。
“天明,后悔吗?”
孩子抿了抿唇,唇因干渴而有些发白,显然他似乎很想叫嚷着“后悔,后悔死了”之类的话,可最终还是狠狠摇了头。
“人固有一死,但重在生存。”盖聂看着他的眼:“生存也不是最重要的,而是生存下来的意义。”
他在黄沙中用剑端写出一个义字,却被风迅速掩埋,如同湖中涟漪总会被被温柔抚平,这让盖聂有些不免苦笑的意头。
他平视着他,看见他眼中映出一个白衣的剑客,只是现在的几分狼狈让他的面容看来颇为疲倦。
“天明,我只能教你这些。剩下的需要你自己今后慢慢领会。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杀戮,与他人所为的杀戮相同或者不相同,都不必为此找任何理由。”
“但是你心中的义与念,孰轻孰重全凭你自己了。”
他看着少年有些迷茫的眼。
“罢了,你记住就好。”
天明对他露出一个笑来,弯起的眼看起来有些暖意。
他握住他的手。
“走吧。”
天明默默的走在他身后,但极度的虚弱让他的脚步都有些发软。
盖聂停下来将渊红从腰间抽下递给天明,将他背起。
“快要出去了。”
天明将渊红拿在手中,指节划过他的衣领,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嗯!”
包裹渊红的布囊垂下丝带,风中轻轻飘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