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终究还是在万众瞩目中来临了,张贤胜发挥还算正常,考了个中规中矩的分数。但凭借艺术分,去上全省最好的美院是不在话下的,只不过,美院所在的城市离张贤胜所在的城市得有四百多公里。
填报志愿的那一天,张贤胜还在纳闷为什么龙俊亨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他不应该第一时间打来电话问自己填的哪里吗。结果等张贤胜提交志愿后,龙俊亨便打来了电话。
“张贤胜,那个那个,………”电话那头的龙俊亨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贤胜不禁皱了皱眉,“好好说话。”
“那你下楼来,我在你家楼下。”说完龙俊亨就挂掉了电话。
张贤胜进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随手抓起钥匙就下了楼。张贤胜刚出现在龙俊亨的视野里,龙俊亨一下子就跑过来,一头栽进了张贤胜的怀里,抬起头,泪眼巴巴的看着张贤胜,又一副受了委屈要哭的模样。张贤胜又忍不住故意打趣他,“我们的龙成人,今儿个是怎么了?”
龙俊亨又瘪了瘪嘴,“我记错你们填志愿的时间了,我以为是明天,结果刚才我听一同学说的是今天,我一放学就赶过来了,可还是来不及了是吗?”
张贤胜双手抱胸的看着他,等着听眼下急红眼的小孩儿接下来又会说些什么。
龙俊亨扯了扯张贤胜的衣袖,“你是不是填了B市的美术学院?我都查过了,B市很远的,离我们这儿四百多公里呢。那你岂不是又要离开我了?”
张贤胜依旧没有说话,斜着嘴角看着他,只见那人忽的又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然后又抬头看向张贤胜,“不过我知道我不能任性的。那美术学院是一所很好的学校,如果你去那儿读大学的话,对你很有好处,你也可以发挥你的优势。你不用顾忌我的,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说完又死咬着唇,朝张贤胜郑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坚定他的决心,可眼底的闪烁还是被张贤胜看在了眼里。
张贤胜看着他孩子气的行为,终于大笑了出来,“我说龙俊亨,你一个人在这里噼里啪啦的说些什么,我是选择了美术系,不过不是那所大学。我填的是咱们本市的那所综合性大学。”
龙俊亨惊讶的张大了嘴,“为什么呀,相比起来,美术学院不是比那综合性大学强得多吗,而且也更有争对性。”
张贤胜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那既然你也这样说,我现在就回家改志愿,还有时间。”
这回龙俊亨一个激灵就阻挡了张贤胜想要上楼的步伐,“其实我觉得呢,综合性大学也很好啊,全面发展嘛。”说完还对张贤胜挤了挤眼睛。
“你刚刚不还说你不会任性的吗。”张贤胜嫌弃的撇了龙俊亨一眼,龙俊亨立马狗腿的上来缠住张贤胜,“反正你填了学校就不能改了。”
龙俊亨止不住笑意,继续拉着张贤胜的胳膊,一摇一摇的,“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本市啊。”
“是因为我-舍-不-得~~~”张贤胜故意拖长了音调,侧头看着小孩儿一脸期待的模样,掷地有声的说,“我爸妈。”
旁边的那人显然像焉了的气球,连带着手也停止了摇动,张贤胜又笑了笑,主动反握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更舍不得你。”小孩儿这才又露出了小虎牙。
张贤胜哪里会不清楚龙俊亨的性子,他知道自己一旦选择了B市,龙俊亨必定又会闹出一场腥风血雨。可张贤胜心里也明白,就算小孩收敛不任性,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本市的大学。因为就跟龙俊亨需要张贤胜一样,张贤胜也放不下龙俊亨。
你知道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那便是你所希望发生的事情,有一个人都全数知晓,并且一一为你实现。而张贤胜,就是龙俊亨的这个人。
张贤胜后来找过龙正铭,不是以一个侄子的身份,而是以龙俊亨朋友的身份。
那日,张贤胜在龙妍娜家吃过晚饭,便看见龙正铭一人朝楼上的阳台走去,张贤胜也就默默的跟着他走了上去。一到楼顶,龙正铭就拿起一旁的剪刀,修理起梨树的枝干。余光看见了张贤胜,便伸手招呼着张贤胜过来看看。
张贤胜随意用手拨弄了一下枝桠,“俊亨家里也有梨树。”还是一脸平静的表情,张贤胜看似把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可一旁的龙正铭心里却早已汹涌起伏。
一不小心把一株枝干全给剪断了,龙正铭推了推领结,想要躲开张贤胜的话题,“那个贤胜,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是不是很期待?”
张贤胜依旧面不改色的,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叔叔,我只想问您一句,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俊亨?”
龙正铭神色恍惚的四下张望,连手心里都渗出了汗,“贤胜,是俊亨告诉你的吗?”
张贤胜又走近了一步,“是我逼他,他实在没办法才说出来的,所以请您也别在给他施加任何压力了。”
龙正铭咽了咽口水,“俊亨那孩子,我的确是欠他太多了,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抛下小娜和我的这个家。”
“那你怎么就不担心俊亨也会难过呢。”张贤胜明显提高了音量,脸颊也因为大声说话而变得通红。
另一边的龙正铭低着头,却还是不住的用余光打量着张贤胜,张贤胜看出了他的慌张和害怕。“您放心吧,既然我选择了来找您,就不会把事情真相跟小娜说的。我只是想为俊亨讨个说法,因为我不想让他再因为这事难过。”张贤胜又吸了口气,继续说到,“不过,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他的,也许你曾经做过许多让他流泪的事情,但是今后,我绝对不允许他再受伤害。龙俊亨,至少还是有人会在乎的。”龙正铭还是没有说话,末了,张贤胜又开口道,“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刚说完,龙正铭现在的妻子王娴婧就走了过来,手搭上了龙正铭的肩膀,“正铭,和小晗在说些什么呢。”龙正铭这才努力迫使自己恢复正常的语气,拍了拍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还没等自己说话,张贤胜就抢了先,“阿姨,没说什么,无非就小谈了会儿梨花。”
王娴婧伸手取走龙正铭手上的剪刀,“正铭,快去休息吧,今天在公司累了一天,回来还不停歇。”
张贤胜笑着跟他们说,“叔叔阿姨,你们早点休息,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龙正铭一眼,才走了出去。
一直到张贤胜离开,龙正铭都还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终于意识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一心想要隐藏就可以全数避免。从前在他眼里的那些孩子,都已经开始渐渐长大,仿佛再不能像对付小孩子一般,将他们一一敷衍过去。
张贤胜是,龙俊亨也是。
可自己,却毫无缚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