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以为真武组的首领——真武——特别喜欢雪。只要一下雪,他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转悠。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下山。
其实真武他特别讨厌下雪,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下雪就想往山上跑。因为,他们说被雪埋住的人的灵魂也就留在了雪里。他常常在想,这麽多年了,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那里,那个人的灵魂是不是一直在雪地里徘徊?所以他必须去,他必须去山上找他。
直到有一天,那巴隆带了个人来见他。
这就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叫巫凌芝。
虽然那巴隆告诉他,要和有能力的人接触才能成大事。但此后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巫凌芝,巫凌芝……
人家说长灵芝的地方不会落雪,把你埋到土里,那地方是不是也不会落雪啊?
笨蛋啊,人家说的是人参!而且我也不叫灵芝!
对啊,你又不是人参,所以那茫茫大山我才一直找不到你。
真武,放手吧,不然我们两个会一起掉下去的。
为什麽你要放手啊,为什麽啊。
真武,我爱你。
你明白什麽是爱吗?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片大山里,你让我看著你被黑暗吞噬,你告诉我,这叫爱我?
对不起啊,我实在是对你们那个所谓的理想世界没什麽兴趣。我觉得我也不能帮到你们什麽,倒是你啊,老头儿,巳蛇派欠了那麽多钱我该怎办啊!喂,你别跑啊!
巫凌芝站起来准备离开。
喂,等等,你还会来找我吗?
巫凌芝听到这突兀的话,愣了愣。旋即笑了。
好啊,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虽然我对你的那个理想没什麽兴趣,但你这个人还是不错啊。
喂,真武,你没有去过山上吧。下了雪后的山上,野兔子在雪里一跳一跳的,一砸一个坑。还可以看到狐狸啊狼的脚印哦,只是如果雪深的地方就看不到狐狸的脚印了,就只能看到它开拓出来的一道道的小坑了。
那麽蛇呢?
蛇要冬眠啊,要春天才能看到了。到了冬天,蛇就会去找一个洞穴,一直睡到第二年开春。
为什麽我等了一个有一个春暖花开你却还是没有从洞里出来?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呢?
真武第二天就去找了巫凌芝,巫凌芝看到他明显很惊讶。他没想到昨天被他拒绝的真武现在就会来找他。
我们是朋友了吧。
算是吧。
那朋友是不是应该为朋友做点什麽呢?
要我帮做你什麽?建设理想的世界那些我可做不来哦。
不是那些啦…….比如……晚上帮我取暖啊。
那是朋友应该做的事吗?
我看你倒是比我还冷一些,不如我帮你取暖吧。
真武的手抚上了巫凌芝的脸颊,就像记忆中的人摸著他的脸。
真武,你啊,什麽都要我保护,以后怎麽办呢?你可要快点变强才行啊!
他什麽都懂,也那麽厉害,村里的孩子都不敢欺负他。
因为我是一个人,所以我必须保护自己,嗯……顺便保护你。
可是你没有保护好我啊,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了,你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麽多的事!是你!你没有做到你的承诺。
凌芝,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嗯。
真武和巫凌芝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雪地里走著。
好久好久以前,真武也和那个人这样走在雪地里,然后那个人突然就掉了下去。真武几乎是扑过去,才堪堪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真武,放手吧,不然我们两个会一起掉下去的。
真武,我爱你。
这一次,不要再在我面前消失了好吗?
凌芝,我爱你。
你还对其他人说过这句话吗?
没有,只对你说过。只在现在说过。
我才不会相信呢,你啊,一定对很多人说过这句话吧。
没有,真的没有,只对你。
巫凌芝移开了视线,他突然不敢看真武的眼睛。他转过头去,背对著真武。
看著那个雪地上背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凌芝,你又会突然消失吗?你又会突然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吗?
那天,真武跪在冰窟窿旁边一直瞪著那无边的黑暗,直到天黑下来才被赶来的父母找到。他一直没有说出巫凌芝掉到冰窟窿里的事。当然也不会有人关心街上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很多一天以后,真武一个人上山来找了,但是因为发生了雪崩,他连巫凌芝消失的地方都找不到了。那个人有雪一样的头发说不定就在自己旁边呢,只是没发现而已。所以,每下一场雪,他就来找一次,这麽多年,一直都没停止过。
凌芝,我现在变强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吗?我说了,我一定会建立一个谁都不能欺负你的世界,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快回来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啊。我不要你保护我,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凌芝,你不想和我一起建立那样的世界吗?你又想走吗?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
雪注定是要落到地上的,落到地上,就化了。因为地上太温暖了,明明知道雪会化,但大地总是忍不住把雪花拉进自己的怀抱,就算它融化了,那也流进了大地的胸腔里。
这就是它既定的命运不是吗?
雪化了,春天就来了,蛇也该结束冬眠了。
真武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把头抵到他的头上,他感到巫凌芝在微微的颤抖。
你在害怕吗?
你在怕我吗?
我也害怕啊,怕你又不要我了。
特别特别爱,
就特别特别怕。
但那明明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啊!
都是你,明明说了你爱我,却还把我一个人留下!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凌芝,我没有骗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
他抽出短刀,用刀尖缓缓的在巫凌芝心脏的位置比划著,然后慢慢地往里推,那把刀那麽容易就镶了进去,几乎没有遇到骨头的阻隔,凌芝你啊,就快要融化了麽?
巫凌芝没有挣扎,他只是一直在哭,一直大叫著。
真武,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
真武感到那个刀尖似乎都快挨著自己的皮肤了,他可以确定他感觉到了,但那带著巫凌芝热度的冰冷刀尖就停在了他心脏一寸远的地方。
够不到。
凌芝,我不准你再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所以,我只能把你丢掉。
怀里的巫凌芝已经没有声音了,真武却还是那样抱著他。把脸贴在他的头发上。他似乎真的感觉有雪落在他们身上,睁开眼,也尽是一片雪白。
被埋在雪里的人,他的灵魂也就留在雪里了。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他们的灵魂都被埋在雪里了。
现在我的灵魂也被埋在雪里了。
我们是不是又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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